其實對于金鋒現在的地盤來說,渝關城和渭州城一樣,都是“飛地”。</br> 所謂飛地,就是指雖然歸金鋒管轄,卻和金鋒的版圖沒有任何毗接的地方。</br> 就算渝關城失守,東蠻人也暫時威脅不到川蜀。</br> 劉鐵很想說“中原百姓生靈涂炭,關咱們川蜀什么事?”。</br> 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br> 他是最早跟著金鋒的一批人,非常清楚金鋒的格局。</br> 在金鋒心目中,不光有川蜀,還有整個大康,是絕對不忍心看著中原百姓再被東蠻鐵蹄蹂躪的。</br> 哪怕現在中原并不在新大康的版圖中。</br> 這是金鋒的擔當,也是金鋒的人格魅力。</br> 如果金鋒只是追求個人享受,他在開辦出紡織廠之后就可以退休了。</br> 可是金鋒并沒有這么做,而是在繼續奮斗。</br> 自古以來,川人就最有家國情懷。</br> 平時川人看起來大大咧咧,喜歡安逸的生活,喜歡吃喝,但是當民族和國家遇到危難時,川人總是會挺身而出。</br> 金鋒前世學習歷史,在抗戰期間,川軍是抵抗最為頑強的武裝力量之一。</br> 前后共有超過三百萬川軍出川,總傷亡超過64萬人!</br> 在川軍剛出川的時候,名聲并不是很好,被人稱作雜牌軍。</br> 但就是這么一支“雜牌軍”,從抗戰之初一直堅持到抗戰結束,用最慘烈的犧牲來洗掉了“雜牌軍”的稱呼,成為一支鐵血之軍。</br> 金鋒利用金川日報和歌舞團的宣傳,成功喚醒了鏢師和女兵的家國情懷。</br> 雖然現在中原地區在四皇子和其他藩王權貴手里,但是在很多鏢師和女兵眼里,他們也是炎黃子孫。</br> 自家人犯了錯,自己人可以揍,但是外人不能欺負。</br> 所以渝關城不容有失。</br> 劉鐵還沒想好是否求援,一個親衛快步走了過來:“將軍,戰損統計出來了。”</br> “多少?”劉鐵問道。</br> “南城墻戰亡五百二十六人,重傷一百三十一人,北城墻戰亡四百零八人,重傷一百六十九人。”</br> 親衛回答道:“目前還能站起來繼續作戰的兄弟,還有八百七十七人。”</br> “只剩下八百多人了?”劉鐵扶著城墻,差點摔倒。</br> “這八百多人中,還有超過六百人是女兵。”親衛接著說道。</br> 雖然北伐軍中男女平等,但是分工還是有所不同。</br> 男兵力氣大,所以重甲兵基本全是男兵。</br> 之前的白刃戰中,男兵頂在戰陣最前面,距離敵人最近。</br> 雖然有重甲保護,但是重甲也不是萬能的。</br> 當遭遇到重力鈍擊的時候,也會出現傷亡。</br> 特別戰斗進行到最后那段時間,很多重甲兵都累得脫力了,反抗弱了很多,被敵人抓住機會擰斷了脖子,或者砸碎了面罩。</br> 相對于頂在最前面的重甲兵來說,躲在后邊利用長矛捅刺或者利用手弩射擊的女兵,傷亡要小一些。</br> “求援吧……”</br> 劉鐵啞著嗓子開口。</br> 田先生說得對,就算鎮遠一號送來了彈藥,但是也要有人用才行。</br> 只剩下八百多人,還要不分晝夜的面對敵人的南北夾擊,他們真的守不了太長時間,只能請求增援了。</br> “大鵬,你們最快多久能把信送回去?”田先生看向金鵬。</br> 如今飛艇和信鴿都不能用,傳遞消息最快的方式,就是蒸汽船了。</br> “用快艇的話,如果一切順利,兩天兩夜應該就可以把消息傳回去。”金鵬回答。</br> 船大難調頭,鎮遠一號個頭太大,根本跑不起來,反而是體積輕巧的蒸汽快艇速度更快。</br> “田先生,你來寫這封信吧。”</br> 劉鐵雖然參加了掃盲班,但是以他的水平,看信都有點勉強,更別說寫信了。</br> 田先生點點頭,提著長袍下擺快步走向甕城。</br> 金鵬不用劉鐵交代,自覺的去安排快艇了。</br> 其實快艇在夜里航行很不安全,但是為了盡快把信送回去,也只能冒險了。</br> 可就在此時,船上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br> 緊接著就是一枚響箭升空。</br> “怎么回事?”</br> 金鵬皺眉喝問。</br> 不等副船長回答,他已經跑到城墻垛口了。</br> 順著垛口往外一看,金鵬的頭皮不由一麻。</br> 只見北邊的海面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木筏。</br> 數量比當初金鋒從東海回金川遇到的還要多。</br> “他們從哪兒冒出來的?”金鵬臉色都變了。</br> 東蠻單于早就知道金鋒有蒸汽船,而且知道他一旦攻打渝關城,蒸汽船大概率會來增援,怎么可能沒有準備呢?</br> 自知憑武器他沒有可以和鎮遠一號抗衡的能力,就只能拼數量。</br> 在發起攻城戰之前,單于命人砍伐了大量樹木,制作了大量木筏。</br> 木筏結構很簡單,就是兩根原木外加幾塊木板,再在木板上掛個風帆而已。</br> 但是數量實在太多了,而且現在北風正盛,木筏上的風帆都被吹得鼓了起來,速度也實在太快!</br> “快,投石車準備!”</br> 金鵬嘶吼著往鎮遠一號上沖。</br> 之前金鋒從東海回金川,也遇到過這種密集攻擊,當時金鋒是利用快艇和熱氣球配合擊潰對方的。</br> 可是這里是遠比長江寬闊無數倍的海面,而且敵人為了防止鎮遠一號放飛艇,又把海東青放了出來,在海面上盤旋。</br> 快艇倒是還能用,可是鎮遠一號上總共就才配了四艘快艇,面對這么多敵人,貿然沖上去幾乎就是找死。</br> 金鵬現在唯一能用的,也只剩下投石車了。</br> “一連,快隨我上去幫忙!其他人盡快把彈藥卸下去!”</br> 劉鐵也帶著一營一連跟到金鵬后邊。</br> 等他們跑到甲板上,最前邊的木筏群已經沖到了距離鎮遠一號不足五百米的范圍,也很快進入艦載投石車的攻擊范圍。</br> 投石車一架接一架的發動,有的投擲炸藥包,有的投擲手雷和火油壇。</br> 剛剛還無比寧靜的海面,瞬間變得熱鬧起來。</br> 炸藥包炸出來的水浪高達數十米,無數木筏被掀翻!</br> 但是木筏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投石車干掉十艘,就有二十艘三十艘沖過來。</br> 很快,鎮遠一號就被密密麻麻的木筏包圍了。</br> 木筏上的東蠻人一邊舉著盾牌抵擋鏢師的手弩射擊,一邊點燃早已準備好的火油壇往甲板上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