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張涼答應了把糧倉還給咱們?”</br>  謝家老家主對于張涼如此好說話,頗為意外。</br>  “是的,張涼親口答應我的!”謝凌豐點頭:“父親覺得其中有詐?”</br>  老家主沒有回答,繼續問道:“你剛才說,張涼不承認奪取糧倉的土匪是鏢師假扮的?”</br>  “是的,”謝凌豐說道:“金鋒現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肯定不會承認的。”</br>  “也對,到了他這個層次,必定會在史書留名,所以名聲非常重要,要是讓人知道他派人扮成土匪,行掠奪之事,便是污名。”</br>  老家主想了一下,說道:“答應張涼,明天就把銀子和歌女送過去!”</br>  “父親,那張涼要是反悔了怎么辦?”謝凌豐皺眉問道。</br>  送歌女就算了,反正大康別的不多,就是姑娘多,到處都有百姓賣兒賣女,送給張涼的那批歌女只是臉蛋身段好,大多沒有什么才藝,屬于歌女中最好培養的,謝家再買些姑娘培養幾個月就行了。</br>  但是之前為了囤糧,謝家已經砸了很多銀子進去,銀子也不多了。</br>  之前送給張涼的金銀珠寶,對于現在的謝家來說,也是一筆非常大的開銷,如果再翻三倍,謝家也會非常吃力!</br>  “豐兒,你要記住,金銀終究是外物,是最不牢靠的東西。”</br>  老家主說道:“金鋒和鎮遠鏢局對待世家是什么態度,你難道不清楚嗎?現在只是張涼帶著小股鏢師過來,如果等金鋒穩定了后方,鎮遠鏢局大軍殺來江南,謝家就算有再多銀子也沒用,不如趁著現在還能做主,把銀子送給張涼,多少有點情分!”</br>  謝凌豐聞言,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就怕張涼不認這個情分啊!”</br>  “認不認,看這次不就知道了嗎?”</br>  老家主說道:“張涼如果兌現了諾言,那一切好說,如果反悔了,咱們也至少知道了鎮遠鏢局的態度,也好安排對策。”</br>  “但愿張涼兌現諾言吧,這樣的話,咱們在川蜀高層也有人了。”</br>  拿人手短,只要張涼收了謝家的好處,就等于有把柄落到了謝家手里。</br>  以后他們再找張涼辦事,如果張涼不同意,他們就可以用把柄要挾張涼。</br>  這也是世家拉官員下水常用的手段。</br>  不過絕大多數官員嘗到甜頭之后,不用世家威脅,自己就會越陷越深。</br>  老家主太了解兒子了,一聽謝凌豐的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br>  搖頭提醒道:“不,就算張涼兌現了諾言,你也不要想著用把柄去威脅他!”</br>  “為什么?”謝凌豐疑惑問道:“聽說鎮遠鏢局軍法極嚴,張涼不敢不聽咱們的!”</br>  “張涼此人和金鋒乃是發小,又是金鋒的左膀右臂,就算你利用這件事搬到了張涼,也會被金鋒記恨!”</br>  老家主說道:“被金鋒記恨的后果,不用我說了吧?”</br>  “那就和張涼同歸于盡!”</br>  “愚蠢!”老家主用拐杖頓了頓地:“同歸于盡乃是粗莽匹夫一怒之下才會做出來的事情,一個家族想要長久延續,絕對不能有這種想法,而是要學會審時度勢,該張揚的時候張揚,該蟄伏的時候就要蟄伏!”</br>  “父親,您覺得如果鎮遠鏢局大軍殺到,咱們還有蟄伏的機會嗎?”謝凌豐有些泄氣。</br>  “困難都是有限的,但是解決困難的辦法,卻有無數種,區別就是你能不能想出來!”</br>  老家主說道:“豐兒,你要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要心生絕望,只要去想,總能找到破局的辦法!”</br>  “孩兒記住了!”謝凌豐問道:“請問父親,這次您打算如何破局?”</br>  他知道,既然老家主這么說,肯定是已經想好了破局的辦法。</br>  “為今之計,只能啟動種子計劃了。”老家主無奈說道。</br>  “種子計劃?”謝凌豐聞言,不由倒抽一口涼氣。</br>  種子計劃是一個家族最后的計劃,一旦啟動種子計劃,基本上就是到了這個家族生死存亡的時刻。</br>  比如前朝末期,有些家族支持大康的開國皇帝,有些則是支持了大康太祖的敵人。</br>  后來大康太祖奪得了天下,自然要清算那些支持敵人的世家。</br>  那些世家為了不讓宗族滅絕,不得不讓一些精銳族人隱姓埋名,逃到外地保命。</br>  為了不被發現,這些族人不能攜帶太多錢財,能不能活命,全靠自己的本事。</br>  世家子弟大多從小錦衣玉食,讓他們突然去過窮日子,要么忍受不了暴露了,要么直接餓死了。</br>  就算僥幸活了下來,大多也會生活困頓,能不能攢錢娶上媳婦兒都兩說,更別說給孩子一個良好的教育環境了。</br>  沒有教育,孩子就很難出頭,可能一兩代之后,這個家族就完了。</br>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是沒有世家愿意啟動種子計劃的。</br>  “父親,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謝凌豐不甘心問道。</br>  “豐兒,金鋒這個人雖然可恨,但是不得不說,他是個梟雄,開啟了一個全新的時代,一個從來沒有過的時代!”</br>  老家主說道:“每一次時代發生變革,都會有很多人崛起,也會有很多人被埋葬,謝家不想成為被埋葬的這群人,就要有壁虎斷尾的勇氣!”</br>  “是!”謝凌豐點頭:“那我去準備銀子了?”</br>  “去吧,”老家主擺擺手,疲憊的閉上眼睛。</br>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大兒子又不堪重用,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親自操勞。</br>  畢竟年紀大了,思考問題沒有年輕時那么利索,想一陣就會覺得累。</br>  謝凌豐從祖宅出來,已經是傍晚了,但是他沒敢休息,連夜趕到郡城,籌集銀子和歌女。</br>  第二天中午,謝凌豐帶著更加龐大的車隊,趕到張涼所在的莊園。</br>  張涼知道簡單的文字游戲,不可能騙過謝家人,所以想著謝家人大概率會來找他討價還價,誰知道謝凌豐這么快就把銀子送來了。</br>  這讓張涼非常意外。</br>  但是既然銀子送到了,張涼也沒有不收的道理。</br>  “安排人去把銀子收了,另外,通知一營二營,該演第二場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