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幾百斤的老虎,金鋒幾人返程的速度快了許多,吃過中午飯從縣府出發,天沒黑就回到西河灣。</br> “給,冰糖葫蘆!”</br> 送走看熱鬧的村民,金鋒從布袋里掏出一個油紙包裹。</br> “怎么買了這么多?”</br> 關曉柔打開油紙,發現里面足足有十幾根糖葫蘆。</br> “好不容易去一趟縣府,自然要多買些。”</br> 金鋒笑著拿出一根:“聽客棧的伙計說,這是縣府最好的糖葫蘆,你也嘗嘗。”</br> “小娥要是見到這些糖葫蘆,肯定會高興壞的。”</br> 關曉柔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br> 只是短短幾天時間,她就從人人厭惡的災星,變成了人人羨慕的有福之人。</br> 她迫不及待的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母親,告訴妹妹。</br> 走親戚自然不能一大早就去,哪怕關曉柔早已歸心似箭,第二天還是等到了太陽升起才出發。</br> “哎呀,老三家的災星又回來了!”</br> “早說這樣的災星沒人要,你看看,這才三天就被人家趕回來了吧?”</br> “我看著不像趕回來的,倆人剛才還笑了一下。”</br> “不是趕回來了,那個男人背著布袋干什么?里面裝的肯定是賠錢貨的東西。”</br> “你怎么知道,萬一是女婿給老丈人背的禮物呢。”</br> “你活了半輩子,見過幾個女婿給老丈人送禮的,何況關曉柔還是個災星。”</br> “昨天后山遭了老虎,說不定就是災星招來的,快去喊老三回來,不能再讓災星回村了!”</br> ……</br> 剛剛進村,風言風語就把關曉柔的好心情破壞的一干二凈。</br> 取而代之的是滿心惶恐。</br> “不怕,有我呢。”</br> 金鋒握住關曉柔的手微微用力:“還記得我怎么說的嗎?咱們又不吃他們家的大米,把他們的話當放屁就行了。”</br> “嗯!”</br> 關曉柔感受著手心的溫度,心里慢慢踏實下來,停在一座破落的小院門前。</br> 院子里,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正趴在墻根用手扒拉著什么,聽到腳步聲,緩緩抬起腦袋。</br> 看到來人是關曉柔,小姑娘驚喜喊道:“呀,姐姐,你回來啦?”</br> “小娥,你干什么呢?”</br> 關曉柔快步走過去,把小姑娘從地上拉起來。</br> “姐姐,我聽到這里有蟋蟀叫,它的窩肯定在這里。”</br> 小姑娘指著墻根說道:“姐姐,你放我下來,我抓到蟋蟀,烤了咱倆一起吃。”</br> “小娥,嫂子昨天又沒讓你吃飯嗎?”</br> 關曉柔抱著小姑娘,眼淚紅了。</br> “嫂子說我反正也活不了,吃飯也是浪費糧食,還跟大哥說把我扔到后山……”</br> 小姑娘也跟著哭起來:“姐姐,他們說你嫁人了,你把我帶走好不好,別讓大哥把我扔到后山,后山有狼,我怕……我給你紡線,我還會挖野菜,姐姐你帶我走好不好……”</br> 關曉柔把小姑娘緊緊抱在懷里,抬頭用祈求的目光看著金鋒:“當家的……”</br> 金鋒點了點頭,也覺得嗓子堵堵的。</br> 咯吱!</br> 一個頭發亂糟糟的中年婦女推開房門。</br> “娘!”</br> 關曉柔擦了擦眼淚:“這是我當家的……”</br> 中年婦女看了看滿臉淚水的閨女,臉色大變,不等金鋒和關曉柔說話,撲過來就要給金鋒下跪:</br> “姑爺,你既然在送親隊里挑了曉柔做婆娘,就不能再送回來了……姑爺你行行好,把曉柔領回去吧,要不然她哥回來會打死她的……”</br> “嬸子,不是這樣的!”</br> 金鋒趕緊托住關劉氏。</br> 開玩笑,第一次見面,丈母娘先給自己磕個頭算怎么回事?</br> 雖然,這個丈母娘,還有些叫不出口。</br> “娘,當家的不是要把我趕回來,我們是過來看你的。”</br> 關曉柔也趕緊解釋。</br> “真的?”</br> 關劉氏有些不敢相信。</br> “當然是真的,當家的還給娘帶禮物了呢。”</br> 關曉柔從金鋒肩膀上取下布袋,一件一件往外掏東西:“這兩只兔子是前天打的,當家的用鹽腌好了,娘可以留著慢慢吃,這匹布是當家的昨天從縣府買的,給娘做衣裳的……”</br> “姑爺,這些是給我的?”</br> 關劉氏眼睛瞪得滾圓。</br> 她活了半輩子,頭一次有人給她送禮。</br> 還一次送了這么多東西。</br> “嬸子,禮物有些寒酸,您別嫌棄。”</br> 金鋒有些不好意思。</br> 哪怕兩世為人,這都是第一次見丈母娘,帶的東西中最值錢就是兩只野兔,讓他覺得有些拿不出手。</br> “不嫌棄,不嫌棄!太多了,還都是好東西……”</br> 關劉氏趕緊擺手,然后扭頭看向關曉柔:“姑爺是干什么的?”</br> 女多男少,女婿的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平時去娘家,很少會有人帶禮物。</br> 像金鋒這樣帶這么一堆東西的,幾乎沒有。</br> “娘,當家的是讀書人,不過他會打獵,兔子就是他打的。”</br> 說到金鋒,關曉柔滿臉自豪:“他還是打虎英雄呢,前天晚上只用三箭就射死一只五百多斤的大老虎呢!”</br> “打虎英雄?”</br> 關劉氏瞪著眼睛問道:“前幾天咱們后山來了一只老虎,可兇了,打虎隊的漢子傷了五六個才把它打跑,昨天聽村長說在西河灣被打死了,莫不是姑爺打死?”</br> “對,就是當家的!”</br> 關曉柔驕傲說道。</br> “老天爺啊!”</br> 關劉氏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著大腿嚎啕大哭。</br> “娘,你哭什么啊?”</br> 關曉柔嚇得手足無措:“我說錯話了嗎?”</br> “我是高興的。”</br> 關劉氏擦著眼淚說道:“老天爺終于開眼了,曉柔,你找了個好姑爺啊!”</br> “嗯,當家的對我可好了,進門都沒打我,吃飯讓我上桌子,大米飯隨便吃,昨天去縣府還扯布讓我做新衣服呢!”</br> “好,好!你總算熬出來了……”</br> 關劉氏撫摸著關曉柔的頭發,眼中滿是舐犢之色,看金鋒的眼神也越來越喜歡:“姑爺,別在院子里站著了,進屋。”</br> 屋子比金鋒家還破,居中擺了一張缺條腿的桌子和兩條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長凳,窗戶下放著兩架破舊的紡車。</br>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沒了。</br> “姑爺你坐,我去給你倒碗水。”</br> 關劉氏拿起桌子上的破茶壺,小跑著去廚房打水。</br> “姐姐,你真的吃到大米飯啦?”</br> 小姑娘終于找到了說話的機會。</br> 抓著關曉柔的胳膊,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