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鋒拿起望遠鏡對準岸邊，發現這兩伙人正在一追一逃。</br> 被追的一方穿著綾羅綢緞，其中還有一些老弱婦孺，追的一方則全都面黃肌瘦，衣服也滿是補丁和窟窿，看起來非常寒酸，一看就是窮苦人。</br> 被追的一方有護衛，護衛的體型不僅壯實魁梧，手里還有明晃晃的長刀，但是窮人實在太多了，護衛雙拳難敵四手，只能邊打邊退。</br> 被追的一方此時已經被圍到了水邊，形勢非常危急。</br> 看到江上有船經過，被追的一方立刻沖著鎮遠二號揮舞著手臂高喊求救。</br> 金鋒見狀，快步走到甲板，正好遇到負責安全的鏢師連長。</br> “先生，您怎么出來了？”</br> 連長一看金鋒，趕緊說道：“岸上那群人中有弓箭，您快進去，別被誤傷了！”</br> 金鋒仔細一看，果然窮人中有好幾個背著弓箭的。</br> 雖然都是那種土制長弓，但是此時鎮遠二號距離岸邊不是非常遠，還是有可能射到船上來的。</br> 關系到自己的安全，金鋒也沒有犟，跟著連長來到走廊，然后問道：“岸上怎么回事？”</br> “我也不知道，看樣子應該是攔路搶劫，或者是打土豪。”</br> 鏢師連長回答道。</br> 攔路搶劫金鋒可以理解，但是打土豪這個回答，讓金鋒非常意外。</br> 打土豪是他提出來的，也是鎮遠鏢局快速擴張的根本。</br> 但是因為人手有限，金鋒暫時減緩了鎮遠鏢局擴張的速度，在江南只派出鏢師來搶奪和看守糧倉，并沒有安排鏢師和鐘鳴小組來進行打土豪分田地。</br> 連長看出金鋒的疑惑，解釋道：“先生，現在江南的打土豪分田地不是咱們主導的，而是百姓自發組織的。”</br> “百姓自發組織的？”金鋒微微皺眉。</br> “最近江南實在太亂了，盜賊四起，土匪橫行，每一伙土匪成立之后，為了立威，也為了斂財和收糧，都要去搜刮一遍百姓，百姓活不下去了，只能反抗。”</br> 連長說道：“土匪一般會占領險要地形為老巢，百姓很難打上去，加上咱們之前發出去的傳單引導，于是就把怒火宣泄到了地主和鄉紳身上，互相組織起來，攻擊地主和鄉紳，搶奪他們的糧食來自保。”</br> 金鋒聞言，低聲嘆了口氣。</br> 地主鄉紳往往都是地頭蛇，和當地的官員關系一般也都不錯，有官府幫忙撐腰，再隨便養幾個打手，地主就能鎮壓一大片百姓。</br> 就算真的有百姓逼得動手了，在官府的幫助下也可以很快鎮壓下去。</br> 但是現在京城的四皇子都跑了，中原朝廷形同虛設，江南的藩王又被九公主一口氣干掉光了，官府也陷入混亂之中。</br> 所謂法不責眾，鬧事的百姓實在太多了，官府想管也管不過來，最后干脆也不管了，很多地方的府兵捕頭各自抱團，敲詐商戶和百姓，變得比土匪還兇殘。</br> 沒有官府鎮壓，地主在龐大的百姓面前，就是肥羊。</br> 加上鎮遠鏢局的傳單宣傳，越來越多的百姓自發的組織起來，沖進地主鄉紳家里。</br> 鎮遠鏢局打土豪分田地，會進行審判大會，審判迫害過百姓的地主鄉紳，但是對于他們的家人一般不會另外責罰，甚至還會按照正常百姓的份額給他們分配一些土地。</br> 但是百姓自發組織起來的打土豪可不一樣。</br> 佃戶們被地主壓榨了這么多年，仇恨早已堆積在心中，又沒有鎮遠鏢局約束，百姓沖進地主家里，基本上雞犬不留。</br> 至于地主的那些女眷，下場也都非常凄慘。</br> 剛開始百姓們的目標還集中在地主鄉紳身上，但是慢慢的，所有有錢人都變成了百姓討伐的對象。</br> 不管是布商鹽商還是行商，只要看起來像是有錢人，一出門就會被百姓打悶棍。</br> 待在家里也不安全，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被百姓集結起來闖進了家門。</br> 總之，現在的江南已經完全亂成一團，殺人搶劫每天都在發生。</br> 這也是最近越來越多的江南有錢人逃亡川蜀的原因。</br> 其實他們也知道逃到川蜀，很可能會被鎮遠鏢局清算，但是他們已經沒辦法了。</br> 豪紳們雖然都痛恨金鋒和鎮遠鏢局，但是不得不承認，鎮遠鏢局至少還是講理的，就算被清算，也幾乎不會波及到家里的女眷和孩子。</br> 到了川蜀，至少還有一線生機，繼續留在江南，真是一點活路都沒有了。</br> 金鋒嘆了口氣，微微閉上了眼睛。</br> 在提出打土豪分田地之前，金鋒就知道這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可以迅速打開局面。</br> 事實也是如此，利用打土豪分田地，鎮遠鏢局所到之處，百姓無不夾道歡迎，鎮遠鏢局只用了短短幾個月，就占領了半個秦地。</br> 有人組織和約束，打土豪分田地是開疆拓土的利劍，但是沒人組織和約束，就會出現江南現在這種情況。</br> 而且這把劍一旦被抽出來，就再也合不上了。</br> 所以金鋒當初才會那么謹慎，一直到鎮遠鏢局和鎮遠軍成立，擁有了足夠的自保之力，才敢提出打土豪分田地的概念。</br> 按照金鋒的計劃，拿下川蜀和秦地之后，再迅速培養人手，擴大鎮遠鏢局和鐘鳴小組，然后再一個州一個州向外擴張。</br> 有了地盤就有了更多百姓，這樣就可以挑選的人才就更多，擴張的速度也會和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快。</br> 可惜事與愿違，擴張才進行了一個開頭，就遇到了海東青事件，擴張行動不得不暫停。</br> 金鋒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br> 一般遇到這樣的事情，鏢師是不會管的，也管不過來，弄不好還會把自己搭進去。</br> 但是人群中還有那么多老弱婦孺，特別是那些還抱在懷里的孩子，他們是無辜的。</br> 金鋒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派人去救援的時候，突然聽到岸邊的人喊道：“金先生，小北夫人，救命啊！”</br> 金鋒聞言，不由愣了一下。</br> 岸上的人竟然認識他和唐小北？</br> 可是唐小北還在船艙里睡懶覺，自己剛才也沒出來，對方怎么知道自己在船上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