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平就算再遲鈍,此時也終于察覺到了管家的不正常。</br> “二叔,您說什么呢?”洪濤平納悶問道:“什么踢開,反抗的?”</br> “少爺啊,怎么到了這時候,你還沒明白啊!”管家恨鐵不成鋼道:“纏腳草纏腳草,金鋒送你纏腳草的意思,就是你拖后腿了!讓大家看看,意思就是大家都拖后腿了!”</br> “什么跟什么啊?”洪濤平哭笑不得道:“金先生送我纏腳草,是因為這東西好吃,他讓我帶回來給大家嘗嘗!”</br> “金鋒竟然讓你吃纏腳草?!”</br> 管家頓時怒了:“士可殺不可辱,他怎么可以如此羞辱少爺?”</br> “二叔,你想到哪里去了,金先生這不是羞辱我,他也吃了。”洪濤平笑著打開菜盆上的蓋子:“您嘗嘗,可好吃了!”</br> 管家探頭往菜盆里看了一眼,疑惑問道:“這是纏腳草?”</br> “是的,只不過被先生切成了細絲。”洪濤平把菜盆往前遞了遞:“二叔,你快嘗嘗!”</br> “真的能吃?”管家還是有些遲疑。</br> “當然,”洪濤平說道:“金先生和鄭將軍都吃了,要不是我手快,這半盆都搶不到。”</br> 管家太了解洪濤平了,知道他不可能開玩笑逗自己,于是便將信將疑的從旁邊的樹上折了兩根樹枝,夾起一根海帶絲。</br> 放進嘴里之后,想象中的異味和難以咀嚼并沒有出現,反而味道鮮美。</br> “二叔,怎么樣,我沒有騙你吧?”洪濤平得意問道。</br> “這真的是纏腳草?”</br> 哪怕吃到了嘴里,但是管家的表情依舊難以置信:“纏腳草能吃?”</br> “二叔,你還要我再說幾遍,真的是纏腳草。”洪濤平笑著說道:“纏腳草不光能吃,還有很多種吃法,涼拌只是其中一種,還可以燉著吃炒著吃,可惜其他的都被吃完了,廚房沒有干凈的,我沒辦法帶回來給你嘗嘗。</br> 不過二叔你放心,金先生已經說了,回頭把做法教給船塢的廚子,等他們學會之后,我第一個讓他們做給二叔吃。”</br> 如果是平時,管家聽到洪濤平這么說,肯定會激動一下,但是現在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這里。</br> 洪濤平的心思絕大部分都在造船上,所以當時只是覺得海帶好吃,并沒有多想。</br> 但是管家不一樣,他的心眼比洪濤平多多了,確認海帶真的能吃之后,想的東西也比洪濤平更多。</br> “少爺,這可是個好機會啊!”</br> 管家拉著洪濤平的手說道:“海里到處都是纏腳草,要是打撈起來賣到中原,咱們就發財了,洪家也會比以前更加輝煌!”</br> “賣到中原?”洪濤平聽完,眉頭微微皺起。</br> 他還真沒往這方面想過。</br> “是啊少爺,這是個重振洪家的大好機會啊!”</br> 管家實在太激動了,沒看到洪濤平的臉色,繼續說道:“現在大康各地都極為缺糧,誰手里有糧食誰就是大爺,這件事要是操作得當,您絕對可以成為東海乃至整個大康最有實力的大人物!”</br> “二叔,您不用想了,我怕自己沒命成為那樣的大人物!”</br> 洪濤平冷聲說道:“實不相瞞,金先生已經決定成立捕撈隊,打撈纏腳草了!”</br> “什么?”管家一聽,眼中滿是失望之色,隨后重重嘆了口氣:“也對,金鋒那種人物,一旦發現這個發財的好機會,怎么會放過呢……罷了,纏腳草能吃是金鋒發現的,咱們也爭不過他!”</br> “二叔,你又想錯了,金先生要采摘纏腳草,并不是為了發財,而是為了給漁民一條活路,給江南和中原的百姓一條活路!”</br> 洪濤平端著菜盆,把剛才的事情跟管家說了一遍。</br> 其實管家還是覺得金鋒有些沽名釣譽,是不缺錢了,想要在歷史上留個好名聲,但是他也知道,要是真的這么說,洪濤平能跟他翻臉。</br> 于是陪著洪濤平,稱贊道:“金先生高義,有他這樣的國師,實乃大康之幸,百姓之幸啊!”</br> “是的!”洪濤平重重點頭。</br> 和管家不同的是,他是發自內心這么認為的。</br> “對了二叔,你跟漁民更熟,統計漁民和漁船的事情就交給你來辦吧。”</br> 洪濤平說道:“您辛苦一下,抓緊點,金先生還在等著結果呢。”</br> “少爺,你不是說不再管金鋒的事了嗎?”</br> 管家皺眉問道:“您忘了上次您怎么說的了嗎?”</br> 金鋒上次來東海,讓洪濤平幫忙找了些人上船幫忙,結果金鋒在東海出了事,當時很多鏢師都沒有懷疑自己人,而是懷疑起了洪濤平派上去的那些人。</br> 鏢師和金川來的工人,也開始刻意和洪濤平為首的當地人保持起了距離。</br> 船塢里的派系也是在那個時候有了雛形。</br> 雖然最后證明叛徒和洪濤平無關,但是這件事也給洪濤平留下了很深的陰影,曾經跟管家說過,以后和金鋒只談公事,再也不管私事了。</br> 結果這才沒多久,又張羅著幫金鋒召集漁民了。</br> “二叔,這不是金鋒的私事,這是咱們漁溪鎮自己的事!”</br> 洪濤平說道:“您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有多少漁民在餓著肚子,金鋒說捕撈隊成立之后,會由鏢師和水師護航,而且不管有沒有收獲,他都保證捕撈隊成員的口糧,還會發一定數量的保底工錢,讓漁民可以養家糊口!”</br> 聽到洪濤平這么說,管家沉默了。</br> 他的確比洪濤平更清楚東海的情況。</br>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海只能吃海。</br> 東海邊的百姓幾乎都靠打漁為生,但是因為海盜猖獗,幾乎所有漁民都不敢出海了。</br> 不出海就得在家里吃老本。</br> 大康之前的賦稅那么重,漁民的日子也不好過,沒吃多久就把家底吃空了,現在只能靠九公主施粥救濟。</br> 但是川蜀最近也很困難,粥棚發的粥也越來越稀,根本不可能吃飽,也就讓漁民們勉強吊著命而已。</br> 如果金鋒真的能成立捕撈隊,對于漁民來說也是一條活路。</br> 重要的是,這件事要是處理好了,對洪家也有大好處。</br> 想到這里,管家點頭答應下來:“少爺放心,我等下就去找各位族老商議此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