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經歷過亂世的人，根本無法想象亂世的可怕。</br> 亂世之中，律法形同虛設，所有人的目標都是活下去，不光百姓過得艱難，徐鋼這樣士族出身的也不好過。</br>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當百姓真的被逼上了絕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br> 養有家兵的大家族還好些，那些小世家和普通地主，天天也在擔驚受怕，生怕哪天就被難民或者土匪搶了。</br> 徐鋼雖然不是中原人，但是江南和中原一樣混亂，他也期盼著天下可以太平下來。</br> 其實徐鋼屬于思想比較保守的一類，當初得知九公主一介女流登基為帝，極為憤慨，還曾公開抨擊九公主。</br> 后來九公主寫信請他入朝為官，徐鋼思慮再三，最終還是來了。</br> 不是他想當官，而是希望能盡自己的一份力量，讓天下重歸太平。</br> 所以聽到金鋒要讓慶慕嵐在剿匪的過程中打土豪分田地，徐鋼下意識認為金鋒要從東邊開始平定中原。</br> 其實不光徐鋼一個人這樣想，當初金鋒在東海建立船塢，把東海水師收入麾下，絕大多數得知消息的世家豪族都是這么想的。</br> 要不然東海和川蜀相隔數千里，金鋒耗費那么多人力物力發展一塊飛地干什么？</br> 所以當時東海周邊的那些世家豪族都嚇壞了，不少人甚至舉家搬遷。</br> 可是后來金鋒只是占領了漁溪鎮所在的縣府，以及周邊兩個縣府的部分鄉鎮，然后就停止了擴張。</br> 這讓很多豪族都不明白金鋒葫蘆里在賣什么藥。</br> 一直到前段時間金鋒成立海帶采摘隊和捕撈隊，那些世家豪族才反應過來，金鋒看上了大海里的物資。</br> 這讓周邊的不少豪族都松了口氣。</br> 結果金鋒又讓慶慕嵐開始剿匪了。</br> 在徐鋼看來，這就是金鋒要對中原動手的信號。</br> 可是金鋒卻搖了搖頭：“慕嵐他們就幾百人，怎么平定中原？讓他們去剿匪是為了練兵，打土豪分田地，是想讓他們自己養活自己。”</br> 剿匪是練兵最好的途徑，這一點是經過鎮遠鏢局驗證過的。</br> 而且土匪就和田鼠一樣，幾乎每剿滅一窩土匪，就能繳獲一批糧食。</br> 那些地主豪族也一樣，天下才亂沒多久，不少地主豪族的糧倉里都囤有糧食，只不過他們不會拿出來接濟窮人罷了。</br> 慶慕嵐要做的就是替他們開倉放糧，也能用他們的糧食來養活隊伍。</br> 這一點同樣是經過鎮遠鏢局驗證過的。</br> 當初大蟒坡戰役之后，張涼帶著大批難民從西川返回西河灣，幾乎所有難民在出發的時候都兩手空空，一路上就是靠著剿匪過來的，非但沒有找金鋒索要糧草，回到西河灣的時候，還帶了幾車金銀銅錢，以及上百車糧食。</br> 徐鋼雖然對于金鋒的回答有些失望，不過他也知道光靠慶慕嵐手下的幾百安保隊去平定中原，就是癡人說夢。</br> 于是便把話題拉回到之前：“先生，那我就讓后勤部門按照慶廠長提供的單子準備物資，送去野鴨湖了。”</br> “可以，”金鋒點頭。</br> 野鴨湖周圍都是水泊，不僅易守難攻，還可以有效杜絕細作的滲透，在野鴨湖建立駐點，不僅可以為安保隊剿匪提供物資補充，還可以擴大東海的防御圈。</br> 以后中原權貴再想對東海出手，必須先過野鴨湖這一關。</br> 慶慕嵐索要的物資并不復雜，有了金鋒點頭，后勤部門中午就準備好了，當天下午就出發前往野鴨湖。</br> 金鋒站在瞭望臺上，看著運送物資的車隊駛向西方，若有所思。</br> 讓慶慕嵐剿匪是為了練兵，但是金鋒也在心中有著一絲期待，期待著慶慕嵐能夠帶著安保隊打下一片天地。</br> 這也是慶慕嵐出發剿匪之前，和金鋒說好的。</br> 西行的車隊越走越遠，終于看不清了，金鋒正準備從瞭望臺上下來，樓梯上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br> 金鋒回頭看去，發現是露潔公主帶著冰兒上來了。</br> 看到金鋒，露潔公主笑著加快腳步：“先生，你也在啊！”</br> “在書房里太悶了，上來透口氣，”金鋒看到露潔公主只穿了一件裙子，就把自己的大氅解下來披到她肩上：“這里風大，上來怎么不穿厚點？”</br> “我不冷，”露潔公主說道：“草原上比這冷多了，像這種天氣，很多牧民連羊皮襖都沒穿呢。”</br> “這倒也是，”金鋒笑著摸了摸鼻子。</br> 和滴水成冰的東蠻比起來，這點冷的確不算什么。</br> 露潔公主站到金鋒身側，看著下邊感慨道：“真好啊！”</br> “什么？”金鋒疑惑問道。</br> “先生你看，”露潔公主指著下邊繁忙的工地：“大家都有事情可以做，白天可以吃飽飯，夜里也有地方可以住，真好啊！”</br> “想家了？”</br> “嗯，”露潔公主輕輕點了點頭：“北方應該很冷了，也不知道我的族人怎么樣了？”</br> 露潔公主本來以為金鋒來東海只是路過，最多停留幾天就會出發去渝關城，誰知道金鋒到了東海之后，突然啟動了一個什么東海新城項目，在東海住了一個月多，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br> 剛到東海的時候，空地上到處都是難民，可是短短一個多月，這些難民就被安置妥當了。</br> 自從啟動新城項目之后，東海一天一個樣，如果時間允許的話，露潔公主很想留在東海好好學習一下，以后回到東蠻，也可以參照東海來發展。</br> 可是眼看著天氣越來越冷，她更加擔心自己的族人。</br> “霜兒最近有傳信回來嗎？”金鋒問道：“你的族人走到哪里了？”</br> 露潔公主在西河灣和九公主簽下契約之后沒多久，露潔公主就派霜兒帶著自己的信物返回東蠻，召集小部落聯盟前往渝關城。</br> 大康和東蠻打了這么多年，不光大康人不相信東蠻人，很多東蠻人也不相信大康人。</br> 特別是渝關城，是很多牧民的噩夢。</br> 得知霜兒要帶著他們去渝關城投奔大康人，不少牧民下意識認為霜兒要把他們騙到渝關城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