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北方的雪能把門堵住,跟還在北方的鏢師兄弟比起來,我們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做做衣服有什么辛苦的?”</br> 正在縫衣服的三嬸子抬頭說道。</br> “是啊,我家男人捎信回來說,晉地那邊能把人耳朵凍掉!”</br> 三嬸子旁邊的婦人放下針線:“鋒哥兒,我知道男人的事我不該問,可是這里都是咱們村的,沒外人,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br> 這個婦人是西河灣隔壁田家灣的,她丈夫是第一批鏢師,現在已經是一個連長,從去年開始就跟著唐飛在晉地打仗,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br> 晉地距離川蜀沒有那么遠,正常情況下,每十天會有飛艇往返一次,鏢師們如果想給家里傳信,能跟戰報一起送回來,家里人想給前線的鏢師捎東西也能讓飛艇帶過去。</br> 前幾天她丈夫捎回來一封信,說了晉地的大雪和寒冷。</br> 原本只是跟她說說北方的見聞,但是婦人看完就開始心疼丈夫了。</br> 金鋒對于鏢師家屬向來敬重,點頭說道:“嫂子你問!”</br> “鋒哥兒,咱們為什么要去晉地秦地打仗啊?”</br> 婦人抬頭問道:“咱們守著金川好好過日子不行嗎,為什么要跑那么遠去打別人?”</br> 金鋒聞言,咬了咬嘴唇。</br> 他沒想到婦人會問這個問題。</br> 嚴格來說,婦人在問戰爭與和平,可以說是一個哲學問題了。</br> 金鋒還沒想好怎么回答呢,三嬸子開口道:“牛欄家的,你天天聽金川日報都白聽了嗎?咱們和晉地秦地打仗,是因為那里還有很多地主豪紳,他們還在壓迫咱們老百姓呢!”</br> “可是那和咱們有什么關系呢?”婦人反問道:“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嗎?”</br> “你過好自己的日子了,可是秦地晉地的老百姓不是人命嗎?”三嬸子說道:“你這么說就是只想自己,不想別人,要是鋒哥兒也這么想,他為什么要掏錢去賑災?”</br> “三嬸子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三叔在村里干活你不擔心,你知道我多擔心當家的嗎?每次看到郵差過來我都害怕,害怕他告訴我當家的死在晉地了!”</br> 婦人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我就想守著一家人好好過日子,我錯了嗎?”</br> “鎮遠鏢局又沒有抓壯丁,你家男人去打仗是自愿的,又不是鋒哥兒逼他去的?”三嬸子撇了撇嘴:“你沒有錯,你就是看鋒哥兒好說話,以前官府來抓壯丁的時候,怎么沒見你出來問問官府,為什么要打仗?”</br> 金鋒一看兩人要吵起來,趕緊站到兩人中間:“嫂子,你是不是覺得我野心太大,非要去搶別人的地盤?”</br> “我沒有這么說!”婦人連連擺手。</br> 但是金鋒知道,她心里可能就是這么想的。</br> “嫂子,不是我為自己辯解,其實我真的沒有想著去跟別人搶地盤,但是人這一輩子,沒有誰能事事如意,我也不想跟別人打仗,但有時候不打不行啊!”</br> 金鋒說道:“就拿鐵罐山土匪來說,我當時也只想著好好做生意,不想去招惹他們,可是他們非要攔著咱們的板車要過路費。</br> 好,要過路費咱們給,可是后來呢?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咱們把板車一起給他們都不夠,后來干脆要來村里搶,要不是咱們早有準備,在村外就攔住了他們,恐怕咱們村子都沒有了!</br> 晉地秦地也一樣,我當初并不想跟他們打,可是他們一聲不吭就滅掉了咱們在外地的商會駐點,殺了商會的伙計,搶了咱們的東西,咱們如果不還手,他們就會和鐵罐山土匪一樣,跑到咱們家里來搶!”</br> 其實金鋒打秦地晉地,不光因為這些,還因為在他心目中,這一世華夏的版圖只能比前世大,絕對不能比前世小!而且他也真的同情秦地晉地的百姓。</br> 除此之外,想要發展工業,需要各種各樣的資源,比如煤炭、石油,川蜀雖然也有,但是和晉地的煤炭資源,完全沒有可比性。</br> 所以金鋒想要快速發展工業,地盤小了也不行。</br> 當然,這些不能跟婦人說,說了她也不理解。</br> “鋒哥兒,你別聽她抱怨,她就是吃飽了肚子開始胡思亂想了,以前大家都吃不飽的時候,你看她會不會這樣說?”</br> 三嬸子說道:“牛欄家的,金川報紙上都說了,秦地和咱們挨著,鎮遠鏢局和秦地打仗就是保護咱們,要不是鏢師們把壞人擋在了外邊,咱們能有現在的好日子嗎?”</br> “秦地和咱們挨著,那晉地呢?晉地離咱們可遠了!”</br> “那你就當鋒哥兒心軟,同情晉地的百姓吧!”三嬸子白了對方一眼:“你也別說鋒哥兒喜歡多管閑事,鋒哥兒要不是喜歡多管閑事,要不是他心存慈悲,當初他當個獵人就能和曉柔活得很好,何必管咱們的死活呢?”</br> “牛欄家的,三嬸子說話不好聽,但的確有理,咱們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都是鋒哥兒的功勞,而且比起以前抓壯丁,你家男人能去鎮遠鏢局,不知道好了多少倍!”</br> 另外一個白發婦人也加入話題:“我兒子捎信回來說,現在打仗和以前不一樣了,敵人看到飛艇和手雷就嚇破膽了,根本不敢還手。</br> 你不用擔心,咱們鎮遠鏢局死傷很少,你家男人都當上連長了,不會有事的,我的三個兒子都在鎮遠鏢局,也都在外邊打仗,你看我擔心了嗎?你也不要自己嚇自己!”</br> “我也沒有說什么,你們倆都罵我干什么呢?”</br> 婦人被三嬸子和白發婦人說得抬不起頭。</br> “你要是不想讓自家男人去打仗,明年到了退伍的時候,讓他退伍就行了!”三嬸子提議道。</br> 每年的秋天是退伍季,鏢師如果真的不想干了,選擇退伍就行了。</br> 可是婦人聽到三嬸子這么說,連連擺手:“我可沒說讓當家的退伍!”</br> 她男人是第一批鏢師,現在又在前線當了連長,工錢獎金加起來比紡織廠車間主任的工錢都高,她雖然擔心男人的安全,同樣看重男人的工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