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你的人瘋了！”</br> 朱老爺指著馮先生說道：“竟然攛掇我們造反！”</br> “馮先生，這個辦法以后休要再提！”</br> 彭老爺臉都白了：“你知道造反意味著什么嗎？”</br> 趙縣尉沒有說話，但是也被嚇出一身冷汗，看向馮先生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br> 整個大康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活不下去了落草為寇，也有不少人被地方上的小吏豪強欺壓，從而暴起殺人。</br> 比如兩年前隔壁郡城的郡守一家，就因為欺壓百姓被兄弟四人當街砍死，還曾轟動一時，被斬首當天，圍觀的百姓把刑場圍得水泄不通。</br> 但是造反和落草為寇、暴起殺人都不一樣。</br> 落草為寇，在當地找個靠山，交些保護費就行了，比如黑水溝、虎頭山這樣的，官府非但不管，有些風吹草動，趙縣尉還會派人給黑水溝通風報信。</br> 而造反需要扯上大旗，對外正式宣布反叛朝廷。</br> 沒有哪個皇帝去在意一股土匪，同樣沒有任何一個皇帝可以忍受造反！</br> 他們扶持土匪，欺壓百姓，甚至是謀害金鋒這個貴族，影響力都只是在金川縣而已，朝堂的大人物根本不會有誰在意。</br> 但是如果敢扯旗造反，絕對會迅速傳入朝堂！</br> 等待他們的，也將是朝廷最無情的鎮壓。</br> 對抗鎮壓可不是隨便喊兩句口號就行的，需要大量的百姓跟隨才有成功的可能。</br> 而趙縣尉他們三人，百姓恨不得把他們扒皮拆骨，誰會愿意為他們而戰？</br> 所以三人聽到馮先生說起造反，才會嚇成這個樣子。</br> “三位老爺，你們聽我把話說完嘛！”</br> 馮先生開口說道：“我自然知道不能造反，我的意思是，咱們可以用造反來威脅金鋒！”</br> “你嚇傻了吧？”</br> 朱老爺冷聲說道：“你這是威脅金鋒嗎，你這是嫌咱們死得不夠快，再給金鋒遞把刀是嗎？”</br> “如果是別人，這么做肯定不行，但是三位老爺不要忘了，金鋒和慶侯爺的關系。”</br> 馮先生說道：“金川是慶侯爺的封地，按照大康律例，咱們如果在金川造反，慶侯爺必然要被牽連，弄不好就會被削爵罷官！”</br> “金鋒此人重情重義，而且和慶侯爺的關系非同尋常，他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br> 趙縣尉眼睛一亮，明白了馮先生的意思。</br> “大人英明！”</br> 馮先生抱拳奉承道：“不過造反是一種和金鋒同歸于盡的辦法，不到最后關頭，萬不能用！”</br> “先生是否還有良策？”</br> 趙縣尉趕緊問道。</br> 他現在的心已經完全亂了，只能寄希望于馮先生想到破局之法。</br> “金鋒如今抓了趙寬，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勢必不會放過大人和兩位老爺。”</br> 馮先生說道：“所以三位就算逃過此劫，恐怕也沒辦法繼續在金川生活了。”</br> “只要能活下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br> 趙縣尉問道：“你有辦法讓我們逃出去嗎？”</br> 兩個鄉紳也連連點頭。</br> 事到如今，他們已經不奢求別的了，只希望能活下來。</br> “辦法倒是有，就是不知大人愿不愿意配合。”</br> “你先說什么辦法？”趙縣尉追問道。</br> “大人現在還是府兵縣尉，您要出城剿匪，誰能攔得住您？”</br> 馮先生說道：“不瞞幾位老爺，我曾經在嘉陵江邊的燕歸山下藏了一條大船，只要大人和兩位老爺到了嘉陵江畔，順江而下一日千里，金鋒就算再厲害，也絕對追不上幾位。</br> 到時候幾位是去江南做富貴閑人，還是順江出海，都可以。”</br> “真是當局者迷啊！”</br> 趙縣尉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br> 之前聽到家奴來報，說趙寬在城門下被人擄走，趙縣尉就慌了神，趕緊下令守城府兵關閉城門。</br> 現在想想，馮先生說的有道理，金鋒只是一個虛爵，并沒有任何職務，就算手里有證據，也不能直接給他定罪。</br> 在此之前，他依舊是朝廷命官，金鋒不敢像殺周師爺那樣，隨意殺掉他。</br> 也沒有權利阻止縣尉剿匪，更不敢對府兵下手！</br> 他完全可以帶著府兵大搖大擺出城。</br> 關閉城門反而顯得不打自招。</br> 不過現在還不晚，他做縣尉這些年，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只要能逃掉，足夠他隱姓埋名富貴一生了。</br> “多謝先生指點，我這就去安排！”</br> 趙縣尉鄭重其事的對著馮先生行了一禮。</br> 他此時對馮先生的看法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覺得馮先生是世界上最聰敏的人。</br> 馮先生笑著抱了抱拳，示意趙縣尉自便。</br> “大人，你可不能拋下我們啊！”</br> 朱老爺、彭老爺一看趙縣尉要走，趕緊攔住哀求。</br> “放心，等下我讓人送幾套府兵的衣服過來，你們穿上衣服，一起走！”</br> 趙縣尉不耐煩說道。</br>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br> 兩個鄉紳感激涕零的把趙縣尉送出魏家酒樓。</br> 等他們回來想找馮先生再商量一下細節的時候，卻發現馮先生不見了。</br> 此時，馮先生正帶著幾個人從巷子中飛快跑向東城。</br> 金川縣府并不大，很快幾人就溜到了東城墻下。</br> 古代的城墻要繞城一周，不可能每個地方都派人站崗把守。</br> 如果不是戰備狀態，平時府兵只會把守幾個城門和城墻拐角等幾個關鍵地方，其他城墻半個月巡邏一次就算不錯了。</br> 而馮先生他們所在的這段城墻，就屬于這種鮮少有府兵來巡邏的地段。</br> 跟在馮先生身側的漢子，熟練的掀開被爛草葉擋住的木板，露出一個水缸大的黑洞。</br> “大狗，你們平時就是從這里偷偷進出的？”</br> 馮先生看了一眼黑洞，問道。</br> “對，這個洞可是我和師父挖了半年多才挖通的，是我們保命的手段。”</br> 大狗說道：“要不是馮先生您以前幫過我，就算給再多錢，我也不會跟你說的。”</br> “金川以后就是金鋒的天下了，你在這里混不下去的，跟我走吧。”</br> 馮先生問道。</br> “多謝先生了，不過先生也知道，我家里還有老母妻兒，我走了他們怎么辦？”</br> 大狗搖搖頭拒絕，正準備再說點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br> 低頭看去，胸口赫然冒出了一個刀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