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縣尉看著主動要求搜身的老黑和獵人,一臉錯愕。</br>  內心陰暗的人,本能的會認為別人內心也陰暗。</br>  趙縣尉從來不信任手下,以為金鋒也會和他一樣。</br>  可是老黑對金鋒的忠誠,以及金鋒對老黑的信任,都遠超他的判斷。</br>  金鋒毫不猶豫的拒絕搜查老黑和獵人,而老黑和獵人卻極力要求搜身,從而自證清白。</br>  此時張涼已經親自動手,把老黑和獵人的衣服仔仔細細的搜了一遍。</br>  老黑的衣服中搜出來三粒碎銀子,加起來不到二兩,獵人唐飛更可憐了,全身上下就六個銅板,也就只夠在縣府喝一碗不帶肉的羊湯,要兩個粗糧貼餅。</br>  “涼哥,還有這里沒搜!”</br>  老黑指了指兜襠布:“要不然咱們去小樹林……”</br>  “滾蛋!”</br>  張涼一臉嫌棄的踹了老黑一腳:“趕緊把衣服穿起來,再磨唧,老子真把你拉到小樹林閹了!”</br>  “嘿嘿!”</br>  老黑這才如釋重負般的穿上衣服。</br>  然后走過去,掄著刀鞘對趙縣尉就是一頓猛抽。</br>  “讓你冤枉老子!……”</br>  金鋒也沒阻止,老黑一直抽了十幾下才被張涼拉開。</br>  “行了,再打就打死了!”</br>  “金鋒,成王敗寇,輸了我也無話可說。”</br>  趙縣尉吐出幾顆混著血水的牙齒,抬頭看著金鋒:“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br>  他在金川便是主抓治安的,對于監牢里的各種酷刑太熟悉了。</br>  只不過之前他是行刑人,但是現在他即將淪為受刑人。</br>  對于別人施刑,他從來沒覺得害怕,但是一想到那些可怕的刑罰現在要落到自己身上,趙縣尉就覺得不寒而栗。</br>  剛才故意離間金鋒和老黑,就是想著老黑或許會惱羞成怒,直接殺了他,省得被抓進大牢活受罪。</br>  可惜他的計劃失敗了。</br>  “先生,他之前畢竟是朝廷命官,即便已經被任免,也要暫時監押,等到吏部那邊的公文下來,才能行刑的。”</br>  肖都尉害怕金鋒一時沖動真的殺了趙縣尉,趕緊提醒道。</br>  “金鋒,事到如今,我就跟你直說了,野狗坡、九里溝和黑風嶺的事,都是我做的,怎么樣,很吃驚吧?”</br>  趙縣尉繼續挑釁。</br>  金鋒的確有些吃驚。</br>  當時野狗坡的三十多個土匪揚言要收歲糧,慶慕嵐帶領女兵圍剿,殺到山上才發現,野狗坡和九里溝聯手了。</br>  那是女兵的第一戰,如果不是金鋒察覺到不對勁,派老兵在暗中增援,慶慕嵐那次就會栽一個大跟頭。</br>  事后金鋒猜到此事背后或許有人指使,就派人去調查,但是由于根基淺薄,查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沒找到有價值的線索,加上要忙其他事,金鋒就把這事忘了。</br>  其實金鋒之前也懷疑過趙縣尉幾人,所以趙縣尉承認這件事,金鋒并不算太意外,真正讓他吃驚的是,黑風嶺遇襲那次,也是趙縣尉指使的。</br>  這年頭土匪太多了,而且黑風嶺已經出了金川地盤,所以從頭到尾,金鋒都以為那是一股普通的土匪,壓根就沒往金川縣豪紳身上想。</br>  現在才知道,原來黑風嶺的土匪,也是趙縣尉指使的。</br>  “金鋒,聽說前天晚上,你的人死了不少啊,死掉的女兵里,有沒有你的姘頭?”</br>  趙縣尉語氣不屑道:“就算你是貴族,就算你抓住了我,又能拿我怎么樣?你敢殺我嗎?還不是……”</br>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慶慕嵐突然往前走了一步,黑刀已然出鞘。</br>  不等肖都尉阻止,慶慕嵐手中的黑刀便寒光一閃,劃過了趙縣尉的脖子。</br>  趙縣尉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臉上有著對死亡的恐懼,也有著絲絲解脫。</br>  在金川橫行跋扈作威作福多年的一顆毒瘤,就此落幕。</br>  慶慕嵐甩掉黑刀上的血珠,頭也不回的走到金鋒面前,豪氣萬丈道:“有事我擔著!”</br>  “你擔著,你擔當得起嗎?!”</br>  金鋒沒好氣的對慶慕嵐頭上刷了一巴掌。</br>  “別打我的頭!”</br>  慶慕嵐氣鼓鼓拍掉金鋒的手掌:“我擔不起,不還有我哥嘛,我不信殺了一個被免職的縣尉而已,我哥還擺不平!</br>  這個姓趙的說話太氣人了,你忍得了,我可忍不了!”</br>  “你什么時候能學會冷靜點?”</br>  金鋒伸手扶住額頭:“你難道沒看出來,他是怕被關進大牢受罪,所以一心求死嗎?”</br>  “我當然看出來了,但是老娘就是看不慣他這么囂張,都成了階下囚,還耀武揚威的放狠話!”</br>  慶慕嵐不服氣道:“先生你就是想太多,該殺的時候,就不要猶豫!”</br>  “行行,您嫉惡如仇,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我是慫人行了吧?”</br>  金鋒懶得跟慶慕嵐說話。</br>  但是站在他身側的肖都尉,聽到慶慕嵐的話,心里卻翻涌起通天巨浪。</br>  能做到都尉之職,該有的嗅覺肖都尉還是有的。</br>  之前他就發現金鋒和慶慕嵐的關系不一般,但是畢竟沒見過幾次,肖都尉也沒深想。</br>  然而慶慕嵐剛才的話,卻讓肖都尉意識到,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份絕非尋常。</br>  突然,肖都尉想起了慶慕嵐的名字。</br>  慶這個姓還是很少見的,肖都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慶懷。</br>  可是慶懷很少插手衙門的事,就算能擺平縣尉的事,也做不到慶慕嵐說的那么輕松。</br>  除非……</br>  突然,肖都尉想起了一個人。</br>  他聽郡守說過,如今的西川牧也姓慶!</br>  想到這里,肖都尉再看慶慕嵐的眼神就不一樣了,心里對金鋒的認知,也跟著上了個層次。</br>  金鋒還不知道肖都尉在這么一會兒的時間,想到了這么多東西,指著趙縣尉說道:</br>  “涼哥,把他的尸體帶到黑水溝,給那些土匪瞧瞧,他們的靠山已經沒有了!還有那兩個鄉紳,也帶去虎頭山和雙駝峰。”</br>  “是!”</br>  張涼答應一聲,叫來兩個鏢師,把趙縣尉搭到了戰馬上。</br>  ……</br>  群山之中,有一條小溪,馮先生正坐在小溪旁,仔細的翻烤著一只野兔,時不時的還撒些香料上去。</br>  “馮先生,和您說的一樣,金鋒果然帶人去追殺趙縣尉他們了。”</br>  一個手下上前報告道。</br>  “什么時候出發的?”</br>  馮先生眼皮都沒抬,依舊仔細的翻著野兔。</br>  “天還沒亮就出發了,現在應該已經追到了趙縣尉,一時半會兒絕對回不來。”手下答道。</br>  “呵,終于可以動手了!”</br>  馮先生直接把野兔扔進火堆,起身伸了個懶腰。</br>  他身后的山谷,到處都是人,幾乎站滿了山谷。</br>  【作者有話說】</br>  重新梳理了一下劇情,先更一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