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br>  金鋒瞟了慶慕嵐一眼:“你等著吧,等到告示一出來,絕對會流民四起的!”</br>  “這個我信,每年收賦稅時都會出現一大批流民。”</br>  慶慕嵐說道:“流民被抓,大不了被發賣、充軍,如果在軍隊表現好,還有機會立功受賞,但是造反可是要誅九族的!</br>  再說這又不是第一次加賦稅了,往年也沒見人敢造反。”</br>  位置決定思維,慶慕嵐雖然不紈绔,也有一腔報國的熱血,但她也是一名實打實的勛貴后人,思想和其他大康貴族有很多共同之處。</br>  比如抓住趙縣尉之后,金鋒想到的是送到官府以律法辦,這樣不僅省事,而且首尾干凈,誰也挑不出毛病。</br>  但是慶慕嵐卻覺得趙縣尉的言語挑釁了金鋒作為一個貴族的尊嚴,所以她選擇就地格殺,然后再利用她哥哥影響力來平息此事。</br>  其實慶慕嵐并沒有借這件事來彰顯自己家族勢力的意思,而是她從小接受的就是這種教育。</br>  或許在老牌貴族眼里,貴族的權威和所謂的尊嚴才是最重要的,百姓不過是和牛馬一樣的工具而已。</br>  覺得百姓看重宗族,給百姓套上一個誅九族的枷鎖,然后就可以任意驅使。</br>  多抽幾鞭子,牛馬只會跑得更快,干更多的活。</br>  大康境內太平太久了,恐怕皇帝和那些朝堂大員們都已經忘了,牛馬被抽疼了,也會頂人蹬人的。</br>  更何況老百姓是有血有肉有想法的人,并不是牛馬。</br>  抽打一兩下,百姓們可能就忍了,可是一直往死里逼,不給百姓活路,百姓是會造反的。</br>  “慕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br>  金鋒知道慶慕嵐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講大道理根本沒用,只好改變了策略。</br>  端起茶碗潤了潤嗓子,開口說道:“有個行商買了一頭駱駝,非常強壯而且任勞任怨,行商第一次出門讓他馱了兩包貨物,駱駝很輕松。</br>  第二次出門的時候,行商把貨物加到了四包,駱駝依舊走得很穩,于是第三次出門,行商又給駱駝加了兩包。</br>  當貨物加到八包的時候,駱駝已經很累了,可是依舊堅持著沒有垮。</br>  行商也看出來駱駝已經很累,但是想著八包都馱了,再加半包肯定也沒事,于是又給駱駝加了半包。</br>  而駱駝也很爭氣,咬牙拖著八包半的負重,艱難行走。可是剛走出貨棧門口,一根稻草落到了貨物上面。</br>  本來就到了極限的駱駝,終于扛不住,轟然倒地,再也起不來了。”</br>  慶慕嵐顯然聽懂了金鋒的意思,露出沉思之色:“先生,你的意思是這次加賦稅,會成為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br>  “我覺得很有可能,因為這次增加賦稅,和往年是不一樣的。”</br>  金鋒說道:“如今很多百姓都從退伍老兵那里知道,鐵林軍今年在邊關打了勝仗,滅了黨項的南征軍,百姓都盼著降稅呢,結果朝廷非但沒有降稅,反而加賦稅,這其中的心理落差是非常大的,會讓老百姓對朝廷徹底失望。</br>  剛開始,大家或許還會懼怕誅九族連累宗親,選擇做流民,但是當九族都活不下去了,百姓還會懼怕什么呢?”</br>  “那怎么辦?”</br>  慶慕嵐被金鋒說的冷汗直流。</br>  有百姓造反,說明一個朝代已經腐朽到了極致。</br>  邊境強敵環伺,如果境內百姓再造反,幾乎等于敲響了大康覆滅的喪鐘。</br>  “很簡單,讓朝廷收回成命就行了。”</br>  金鋒淡淡答道。</br>  “不可能,朝廷已經昭告天下的政令,怎么可能收回去?這樣陛下和大臣們的臉面往哪里放?”</br>  慶慕嵐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br>  這話也證明金鋒想的沒錯,哪怕明知道加賦稅政令可能逼得百姓造反,慶慕嵐首先想到的還是皇帝和朝臣的臉面,而不是百姓的死活。</br>  “那我就沒有辦法了。”</br>  金鋒無奈的攤了攤手。</br>  事實證明,金鋒推測不錯。</br>  第二天告示公布之后,百姓的抵抗情緒異常激烈。</br>  自古以來,百姓都把民不與官斗奉為信條,平時見了官府的人,一個個都極為謙卑,生怕哪里惹得官老爺不高興。</br>  但是在這天,整個大康不知道有多少宣讀告示的差役被百姓吐了口水,有些地方甚至發生了流血事件。</br>  只有金川,因為不再有土匪收歲糧,老百姓們雖然也失望,但是卻沒有過于激動。</br>  不過百姓們也都在討論這件事。</br>  “怎么會這樣?侯爺和咱們先生不是帶著鐵林軍在渭州城打了勝仗嗎?為什么朝廷不降稅,反而加賦稅?”</br>  “我怎么知道,不會是金先生說假話吧?”</br>  “老周,你少在這里放狗屁,老子的兄弟是今年才從鐵林軍退下來的,他親自參加了清水谷戰役,還被黨項人的弓箭射瞎了一只眼睛,你要是再污蔑金先生,污蔑鐵林軍,老子跟你絕交!”</br>  “沒有金先生滅掉虎頭山土匪,哪兒有咱們的好日子,老周你竟然敢說金先生的壞話,要是讓西河灣的人聽到了,他們會打死你的!”</br>  “各位,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懷疑先生,放過我吧!”</br>  那個叫老周的漢子趕緊作揖求饒。</br>  畢竟是一個村的,其他漢子也不再揪著不放,繼續討論。</br>  “聽路過的商隊說,這些天山里到處都是人,都是害怕交不起賦稅,準備逃進山里做流民的!”</br>  “真的假的,我昨天和老袁去打獵,在山里走了快一天,怎么沒看到山里有人?”</br>  “咱們金川沒有土匪收歲糧,還能去西河灣做工,就算在加一成賦稅,日子也比往年好過得多,誰去山里做流民?”</br>  “就是就是,這都多虧了金先生,要不是金先生,咱們估計也得進山!”</br>  “賦稅本來就重,再加一成,怎么活得下去喲。”</br>  “等下回去,得再給金先生的牌位磕個頭!”</br>  ……</br>  金川百姓本就感激金鋒,現在又看到了其他縣府的凄慘,對金鋒的感激更進一步。</br>  金鋒在金川的影響力也隨之擴大,而加賦稅帶來的影響力,也在整個大康不斷擴大。</br>  告示公開的第十五天,慶慕嵐急匆匆沖進金鋒家里。</br>  “先生,你說中了,真的出事了!”</br>  【作者有話說】</br>  昨天本想寫兩章的,可惜一章沒寫完,實在困得不行,就先睡了……加上昨天的,總共欠了大家十四章了,都記著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