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樣的紡車已經是領先時代的產品了,如果再做出更好的,沒有什么好處。</br> 領先一步是天才,領先十步就是瘋子。</br> 沒人愿意和瘋子為伍。</br> 手里多留點底牌也好。</br> 這種紡車結構并不復雜,就算木匠不泄露,早晚也會被別人仿制出來。</br> 當有人仿制的時候,再進行淘汰升級也不晚。</br> 等商鋪的伙計把麻皮裝好,金鋒幾人又去了一趟糧行,買了好幾包糧食。</br> 沒辦法,家里現在要養活好幾十口人,糧食消耗的很快。</br> 害怕再被那個衙役纏上,買完東西金鋒連飯都沒吃,就帶著幾人離開縣府。</br> 其實金鋒想多了,一直到他們離開縣府一個時辰之后,那個衙役才被師爺放出來。</br> 走到縣衙門口,哪里還有金鋒和劉鐵的影子?</br> “剛才在這里和我說話的兩個人呢?”</br> 衙役抓起守門的小廝問道。</br> “張捕頭,你一走他們就走了。”小廝答道。</br> “該死!”</br> 衙役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br> 多好的機會啊,又一次從自己身邊溜走了。</br> “對了,你知道他們來縣衙干什么嗎?”衙役問道。</br> “好像是來辦銷戶文書的。”小廝答道。</br> 衙役調頭就往衙門里跑。</br> ……</br> 回到西河灣,木匠剛剛離開,他又送來五架紡車的部件,張滿倉正在組裝。</br> 門口圍著一群婦人,翹首以待,卻沒人敢進去。</br> 因為唐冬冬說了,誰要是敢偷看滿倉干活,以后就別想來作坊了。</br> 所以婦人們現在連野菜也不去挖了,一天到晚守在鐵匠鋪門口,只要滿倉裝好一臺,馬上就會被婦人搶走。</br> 金鋒看了一眼草棚子,已經被二十多架紡車擠得滿滿當當,唐冬冬和潤娘的床都沒地方放,又搬回了東屋,和小娥擠在一起。</br> 現在還是春末,問題還不大,如果到了炎熱的夏季,這么多人擠在一起,別說干活了,什么都不做恐怕就要中暑。</br> 已經有婦人提出把紡車帶回去了,卻被唐冬冬嚴厲拒絕。</br> 現在紡車就是她的心頭肉,她寧愿做慢點,少做點,也絕不愿意紡車傳出去。</br> 作坊不擴大已經不行了。</br> 可是金鋒不想再搭草棚子。</br> 夏天漏雨冬天漏風的,不安全。</br> 既然決定長做,金鋒希望房子能結實一點。</br> 樓房就不說了,怎么也得弄幾間瓦房吧?</br> 可是西河灣沒有磚瓦窯,附近村鎮乃至金川縣府,好像也沒聽說哪里有磚瓦窯。</br> 總不能為了蓋幾間房子,專門打個磚窯出來吧?</br> 等等!</br> 既然沒有,為什么自己不能打個磚窯出來?</br> 這絕對也是個賺錢的買賣啊。</br> 反正挖個土窯也不算什么難事。</br> 想到這里,金鋒立刻充滿了干勁。</br> 春耕已經結束,男人們現在家里都無所事事。</br> 金鋒振臂一揮,村子里的男人們全都湊了過來。</br> 不管什么時候,都是經濟基礎決定家庭地位,以前種地的時候,男人是大勞力,所以家里都是男人說了算。</br> 自從紡織作坊開工之后,家里的老娘們也能掙錢了,并且一個月三十個銅板,比男人種地掙得還多,一個個就開始翹尾巴了,早上吃飯都敢不等男人了,還說什么要急著上工。</br> 前天六哥因為這事把六嫂打了一頓,結果六嫂不僅上工遲到了,還因為胳膊受傷,紡線速度太慢,被唐冬冬攆了回來,從候補的婦人中挑選了一個頂替六嫂。</br> 一向懦弱的六嫂回去后差點跟六哥拼命,平時總是向著兒子的公婆這次也站到了六嫂這邊,老爺子掄著鋤頭把六哥追了幾里地。</br> 最過分的是三嬸子,聽說她現在連衣服都不洗了,昨天二狗子夜里起來尿尿,就看到三叔大半夜的端著一盆衣服從河邊回來,跟做賊一樣。</br> 婦人們越來越囂張,男人們雖然恨得牙癢癢也沒辦法。</br> 一個個懶洋洋的蹲在墻角,長吁短嘆的。</br> 聽到村長過來通知金鋒又要招工,而且這次招的還是男工,男人們立刻滿血復活,一個個撒丫子就往金鋒家跑,生怕跑慢了輪不到自己。</br> 當聽到金鋒說一天管兩頓飯,還有兩個銅板可以拿,這群莊稼漢差點感動的冒眼淚。</br> 終于翻身了。</br> 老娘們一天才一個銅板,老子一天能掙兩個!</br> 當天下午,男人們就提著工具去了河邊的荒地。</br> 這個地方是金鋒轉了好久才選好的地方,附近的土質最適合做磚。</br> 一部人在圈定的地方刨土挖窯,還有一部人去了后山伐木做板車和燒磚的柴火,最后一部分則在金鋒的指導下制作磚坯。</br> 沒有后世的那些機械,一切都只能使用人力。</br> 從河邊挖出泥巴,澆上水像和面一樣用鋤頭來回推揉,然后再用木板制成的模子往下一壓,一塊塊四方形的磚坯就制作出來了。</br> 磚坯制作出來之后,并不能馬上使用,需要放在空地上晾干。</br> 差不多等磚窯挖好,正好可以用上。</br> 心里憋著一口氣的男人們干起活來格外賣力,金鋒本來以為需要七天左右才能挖好磚窯,誰知道只用了五天就完工了。</br> 條件有限,這方土窯非常原始,但是對于落后的大康來說,已經非常先進了,至少燒制普通的紅磚沒什么問題。</br> 木柴也早就準備好了,金鋒指揮著村民把一摞摞磚坯挪進磚窯,然后窯門一堵,滾滾濃煙就從頂上的煙囪冒了出來。</br> 從松軟的土坯變成堅實的磚塊,需要超過八百度的高溫烘烤三天三夜以上。</br> 木柴熱值較低,又是新窯,金鋒估計需要的時間更長。</br> 甚至已經做好了第一窯磚報廢的準備。</br> 除了燒磚,還要灑水蒙窯冷卻,整個過程需要十幾天甚至更久。</br> 金鋒只能一邊安排村民們繼續制作磚坯,一邊耐心等待。</br> 結果磚頭還沒燒出來,村子里卻來了一群不速之客。</br> 十幾個人全都騎著高大的戰馬,帶頭是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年輕人,身后跟著一群頂盔摜甲的彪形大漢。</br> 一個個面目猙獰,還有好幾個臉上帶著刀疤。</br> 幾個孩子在村頭玩耍,看到這群人過來,全都嚇得哇哇亂叫著往回跑。</br> “土匪來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