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見過幾位壯士,請問幾位找我何事?”</br> 朱陳氏滿臉討好的看著幾個鏢師。</br> “我們是鎮遠鏢局的鏢師,敢問您是玲瓏姑娘的母親嗎?”</br> 帶頭的鏢師班長笑著問道。</br> 能生出朱玲瓏那樣的閨女,朱陳氏也是心思活泛的人。</br> 要不然也不會在抄家之前,想出把女眷打得皮青臉腫,躲避教坊司的主意。</br> 看鏢師班長帶著笑臉發問,她馬上判斷出對方應該懷有善意。</br> 一直忐忑的心也放松下來,點頭說道:“對,我是玲瓏的生母!諸位壯士可有我家玲瓏的消息?請問她現在在哪兒?”</br> “玲瓏姑娘現在跟著我家先生在西川,是先生讓我等來尋找諸位的。”</br> 鏢師班長答道。</br> “玲瓏成親了?”</br> 朱陳氏問了一聲,隨即又低下頭來。</br> 她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廢話。</br> 朱玲瓏只是一個姑娘,除了被權貴買走,做了小妾,還能有什么辦法派人千里迢迢來江南尋找她們?</br> 也不知道夫家對女兒好不好。</br> 朱陳氏不禁有些擔憂。</br> 可是誰知道卻聽到鏢師說道:“我不知道玲瓏姑娘是否成親。”</br> “你不知道?”朱陳氏一愣:“你剛才不是說玲瓏跟你家先生在西川嗎?”</br> “大嫂子,你聽說過金川商會嗎?聽說過金川商會的女掌柜嗎?”</br> 站在一旁的張云亭笑著說道:“玲瓏姑娘被金川商會的金先生選中了,說不定要做女掌柜,以后還望大嫂子多多美言幾句,提攜提攜張某啊!”</br> 張云亭此時心中也暗自僥幸。</br> 金鋒派人費那么大勁來尋找朱玲瓏的家人,傻子都知道肯定要重用朱玲瓏了。</br> 幸虧他沒有欺辱朱家女眷,否則以后朱玲瓏報復起來,說不定也會是一件麻煩事。</br> 至于他不給朱家女眷吃飽穿暖,張云亭倒也不慌。</br> 這年頭普通百姓都餓著肚子呢,家奴吃不飽穿不暖太正常了。</br> 讓朱家女眷一個沒少活到現在,對于朱玲瓏已經算是恩情。</br> 朱玲瓏如果因為這件事報復他,那就說不過去了。</br> 他張云亭在江南也頗有家業,雖然不如金川商會,卻也不是泥捏的。</br> 朱陳氏聞言,眼睛一下子瞪大。</br> 雖然她家敗落之前阮彤潔還沒去西川城建駐點,但是酒樓是各種消息最為靈通的地方,朱陳氏早就從來往客商嘴里聽過金川商會的大名。</br> 只不過印象不深,剛才沒有想起來。</br> 現在張云亭一提醒,馬上想起客商說過,金川商會和鎮遠鏢局是一家的,都屬于一個叫金鋒的男爵。</br> “你家先生是金爵爺?”</br> 朱陳氏又驚又喜。</br> “是的!”鏢師班長點頭。</br> “玲瓏做女掌柜了?”朱陳氏追問道。</br> 她雖然知道朱玲瓏算術快,可是大康男尊女卑的思想太嚴重。</br> 姑娘拋頭露面出來工作的人太少了。</br> 絕大多數人都認為婦人應該在家相夫教子,不應該出去工作。</br> 就算活不下去了,也最多允許婦人在家里紡線織布。</br> 這也是金川商會女掌柜名傳天下的原因。</br> 不過朱陳氏自己就曾掌管過酒樓,思想相對開明。</br> 她寧愿朱玲瓏去做女掌柜,也不希望女兒靠討好男人生活。</br> 可是鏢師班長又給她潑了一瓢涼水:“對不起夫人,我不知道玲瓏姑娘是否做了女掌柜,我只是奉命來尋找玲瓏姑娘的家人。請問,諸位愿意跟我走嗎?”</br> “愿意!愿意!”</br> 朱陳氏飛快點頭:“謝謝你家先生,也麻煩各位壯士了!”</br> 金鋒既然派人來找她們,說明極為重視朱玲瓏。</br> 就算朱玲瓏沒做女掌柜,應該也地位不低。</br> 她聽說過,金川商會沒有家奴,不管掌柜的還是伙計,都有工錢。</br> 雖然朱玲瓏的工錢肯定不可能讓她們回到之前的日子,但是總比在這邊做苦工好千倍萬倍。</br> 哪怕她們繼續紡線,朱玲瓏再補貼一點工錢,說不定就能吃飽穿暖。</br> “那各位就收拾一下,跟我走吧。”</br> 鏢師班長看向張云亭:“張先生,請問可以嗎?”</br> “當然可以!”</br> 張云亭趕緊從懷里拿出一沓身契遞給鏢師班長:“這是她們的身契。”</br> “多謝張先生,請問我應該付您多少錢?”</br> 鏢師班長直接接過身契。</br> “不用了,不用了。今天和諸位相識,也是緣分,說錢就俗氣了!”</br> 張云亭趕緊擺手。</br> 其實這是個敲詐金鋒的好機會。</br> 只要張云亭愿意,就算他開價一千兩,張云亭相信金鋒也愿意出。</br> 可是他卻不想賺這筆錢。</br> 相對一千兩銀子,他更希望能和金鋒結個善緣。</br> “多謝張先生,我一定會向我家先生轉達張先生的慷慨之舉!”</br> 鏢師班長行走江湖,也不是木頭,聞言笑著拱手。</br> “多謝張先生,以后若是用到玲瓏的地方,張先生只管派人傳話,我定讓玲瓏報答先生的大恩!”</br> 朱陳氏也跟著行禮。</br> “哈哈哈,兩位客氣了!”</br> 張云亭撫須大笑,知道自己賭對了。</br> 朱家女眷此時也全都趕到草棚門口,好奇的看著鏢師和張云亭。</br> 鏢師班長發現她們大多都穿著夏天的單衣,就讓人去提了幾個包袱過來。</br> “朱夫人,這是棉衣,你們先穿著。”</br> “多謝壯士!”</br> 朱陳氏也沒客氣,躬身接過包袱,遞給自己的大兒媳。</br> 兒媳早就凍壞了,當場蹲下身子打開包裹。</br> 等朱家女眷都穿上棉衣,鏢師把她們帶上馬車。</br> 孩子們早就餓壞了,發現馬車上有饅頭,抓起來就啃。</br> 第二天一早,十幾口人就被送上返回西川的快船。</br> 經過十幾天的顛簸,朱家女眷終于帶著孩子回到了離開好幾個月的西川城。</br> 朱玲瓏早就得到消息,一大早就等在城門口。</br> 分別了幾個月的家人,終于重新團圓。</br> 朱玲瓏租了一個院子,但是朱陳氏沒有回去,而是帶著一家人,第一時間找到金鋒。</br> “先生的大恩,我朱家沒齒難忘!”</br> 朱陳氏一見到金鋒,就帶著朱家女眷對著金鋒行了一個跪拜大禮。</br> 她在進城來金川商會的路上,就聽朱玲瓏說了,金鋒不光尋找了朱家女眷,還派人去找了朱家的男丁。</br> 可惜朱家的成年男丁沒有堅持過去,全都死在前線了。</br> 如今朱家只剩下兩個小男孩。</br> 但是朱陳氏依舊感激。</br> 若不是金鋒及時出手幫忙,朱家恐怕要絕了香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