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繼奎一聲令下,黨項大軍緩緩退出清水谷一帶。</br> “勝!勝!勝!”</br> 鐵林軍大營,徹底成了歡騰的海洋。</br> 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所有人都抬頭看著高地上那道負手而立的身影,眼中全都是崇拜之色。</br> 黨項騎兵一直是戰場上的不敗神話,哪怕慶懷和黨項騎兵作戰,也是以借助地形襲擾為主,很少敢面對面硬剛。</br> 有時候不得不硬剛,損失慘重的永遠是己方。</br> 但是今天這個情況逆轉了。</br> 黨項一千多騎兵氣勢洶洶而來,其中還有包括最精銳的先鋒營,結果被打得人仰馬翻,己方連一個人都沒傷亡。</br> 這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奇跡。</br> 而帶來奇跡的,就是這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年輕人。</br> 當得知慶懷昏迷前沒有把鐵林軍交給副將,而是交給一個陌生人的時候,很多鐵林軍士兵和軍官都是不服氣的。</br> 但是從這一刻開始,鐵林軍上下,所有人都對金鋒心服口服。</br> “將軍威武!將軍威武!”</br> 士兵們的吶喊聲,傳遍四野。</br> 金鋒微笑著對下邊揮了揮手,轉身走下高地。</br> 走到下邊看不見的地方,金鋒一屁股坐到石頭上,大口大口喘氣,臉色也變得慘白。</br> 自古以來,戰爭都是殘酷的。</br> 此時河灘上到處都是黨項騎兵和戰馬的尸體,鮮血染紅了河灘,地面都被弄的泥濘不堪。</br> 濃重的血腥氣飄蕩在整個營地。</br> 對于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的金鋒,沖擊力太強了。</br> 只不過作為一軍統帥,他的狀態會直接影響鐵林軍的士氣,所以一直強忍著,保持一副淡定的樣子。</br> “想吐就吐吧,第一次都這樣,以后習慣就好了。”</br> 趙老頭端來一杯溫茶,安慰道:“你比我強多了,我第一次跟著范將軍上戰場,不但吐得昏天暗地,還尿了褲子。”</br> “謝謝。”</br> 金鋒接過溫茶喝了一口,硬生生壓下胃部的不適,沒讓自己吐出來。</br> 稍微平緩一陣,金鋒繼續起身。</br> 戰斗勝了,他依舊還有很多工作要做。</br> 首先要安排士兵把河灘上的尸體清理干凈,然后再用土把血跡掩埋起來,要不然明天就會發臭。</br> 還有地面山上,投石車的工作也要繼續。</br> ……</br> 鐵林軍這邊一片歡騰,渭州城內,范將軍的帥府內,卻是愁云慘淡。</br> 清水谷遇襲的消息已經傳回來兩個時辰了,但是范將軍卻沒有派人去增援。</br> 因為趙老頭送來的急報中說,鐵林軍新統帥金鋒已經被黨項人嚇傻了,面對黨項騎兵,沒有采取任何措施。</br> 范將軍從信中推測,金鋒肯定守不住清水谷。</br> 如果派人去增援,很可能會在半路上遇到黨項騎兵。</br> 與其派人去送死,還不如據城堅守。</br> 這也是對抗騎兵最好的辦法。</br> 所以范將軍不僅沒有派人增援,反而把城外的軍隊全都撤進渭州城。</br> 各路將領也都集合到帥府,準備開作戰會議。</br> “都說鐵林軍是咱們鎮西軍第一尖刀,我看也不過如此,面對黨項騎兵,竟然連一天都沒撐過去。”</br> “不是鐵林軍不行,是慶懷重傷了,昏迷前把鐵林軍交給了一個從山里找到的鐵匠?”</br> “鐵匠也會打仗?”</br> “要是會打仗,四五千鐵林軍扼守清水谷,能連一天都頂不住?”</br> “慶懷這么做也太兒戲了吧。”</br> “誰說不是呢。”</br> 一眾年輕將領不滿的抱怨。</br> 范將軍陰沉著臉,坐在上首不說話。</br> 大康開國已有幾百年,積累的勛貴多如牛毛,各種勢力盤根錯雜,眼前這些將領中,超過九成都是憑關系來邊境鍍金的各勛貴家族的紈绔。</br> 不管他們是否能打勝仗,只要帶兵來邊境走一圈,回去家里再運作一番,一般都能升官。</br> 今天你幫我子侄說說好話,升個官,下次你子侄從戰場回來了,我也幫你說話。</br> 這已經在大康朝堂上形成了默契,范將軍雖然痛恨現狀,卻也無力對抗。</br> 甚至還得哄著這些大少爺,就像當初何明欽無端離營,他也沒有處罰,只是訓斥了幾句,第一時間辦理手續,把軍權交給慶懷而已。</br> 因為他還需要這些勛貴家族的支持,才能繼續戰爭。</br> 如果這些家族把人馬撤走,他就成了光桿司令。</br> 正是有了這樣的紈绔襯托,慶懷才會升得那么快。</br> “大帥,你怎么能同意慶懷把鐵林軍交給一個從鄉村野地找來的陌生人呢?”</br> 德寧軍的統將張啟威見范將軍不說話,起身說道:“實在沒人,交給我也行啊。”</br> 他眼饞鐵林軍已經很久了,只不過上次沒有爭過何明欽。</br> “交給你,你能守住清水谷嗎?”</br> 范將軍心里正煩惱呢,沒好氣說道:“要不然等黨項人退走了,你帶著德寧軍去守清水谷怎么樣?”</br> “我……”</br> 張啟威嚇得不敢接話了。</br> 開玩笑,清水谷是黨項人南征的第一關,連鐵林軍都擋不住,他的德寧軍過去守關,不是送死嗎?</br> “大帥,您就別說氣話了,現在黨項人攻陷了清水谷,咱們怎么辦啊?”</br> 一個和張啟威關系要好的紈绔將領開口給小伙伴解圍。</br> “是啊大帥,還是趕緊想想對策吧。”</br> 其他將領也紛紛出聲。</br> 就在此時,頂著紅翎的信使驅馬直接沖進帥府。</br> 人還沒到,興奮的喊聲就遠遠傳了過來:</br> “清水谷大捷!”</br> “外面在喊什么?”</br> 張啟威從小耳朵就不是很好,沒有聽清。</br> “好像說是清水谷大捷?”</br> 一個紈绔將領說道:“是不是我聽錯了?”</br> 范將軍已經起身走到了門口。</br> 其他紈绔將領也豎起耳朵。</br> 紅翎急使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沖到議事廳門口,翻身下馬,興奮喊道:“大帥,清水谷大捷,斬敵八百余人,俘虜黨項騎兵六百余人,戰馬六百多匹!”</br> 議事廳里一下子變得落針可聞。</br> 紈绔們全都目瞪口呆,一臉震驚。</br> 不是說清水谷已經失守了嗎,怎么又突然傳來大捷?</br> 而且還斬敵八百多,俘虜六百多?</br> 到底怎么回事?</br> 范將軍不愧是老將,最先反應過來,問道:“鐵林軍損傷如何?”</br> “回大帥,鐵林軍無一傷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