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br> 金鋒背著手站在甲板上,看著緩緩流動的江水,眉頭微皺。</br> 小船圍攻已經過去三天,吳王沒有再派人過來。</br> 但是金鋒并沒有放松警惕,反而越來越擔心。</br> 以他對權貴的了解,吳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直沒動手說明他在積攢力量。</br> 這也說明下一次動手會更加猛烈。</br> 所以最近幾天夜里,鐵錘都會安排小船分散在四周進行警戒,以免再被敵人靠近都不知道。</br> 白天行船的時候,也會讓小船在前面探路,充當斥候,順便找纖夫拉船。</br> 可是沿岸的百姓都被府兵驅散了,偶爾看到幾個百姓,也餓得走路發飄,別說拉船了,自己走路都要用棍子撐地。</br> 沒有纖夫拉船,排漿又太重,只能靠風了。</br> 可惜最近幾天風向不順,三天時間貨船只前進了不到二十里。</br> 鐵錘從船艙出來,看到金鋒便也走了過來:“先生,滿倉什么時候能來?”</br> 以前關曉柔還能把信傳給附近的商會駐點,讓駐點轉交給金鋒,現在商會駐點都撤了,金鋒他們可以給西河灣傳信,但是卻沒辦法收到回信。</br> 所以他們不知道滿倉什么時候能來。</br> “不好說,”金鋒擔憂地搖了搖頭:“咱們被人攔截,他們想來恐怕也不容易,很可能需要一路殺過來。”</br> 這也是之前九公主不同意讓滿倉往東海送貨的原因。</br> 金鋒唐小北他們只是一群人,可以藏在翟家貨船上,滿倉需要攜帶的設備實在太多,根本瞞不住關卡,只有殺下來一條路。</br> 到時候金鋒還活著的消息肯定瞞不住。</br> 別看權貴們現在腦漿子都快打出來了,一旦知道金鋒還活著,絕對會聯手。</br> 九公主倒不是怕西河灣被權貴們圍攻,而是東海到金川太遠,她擔心路上橫生變故。</br> 金鋒也是和九公主一樣的想法,所以才同意了她的提議,想要悄悄偷渡回去。</br> 誰知道才走到吳王的地盤就被攔住了,最后還是需要滿倉來接應。</br> “先生放心吧,滿倉他們是順流而下,沒人能擋得住他們!”鐵錘安慰道:“說不定過幾天就來了。”</br> “但愿吧!”金鋒點頭。</br> 這也是唯一讓金鋒覺得安心的地方。</br> 他現在如此被動,最大的原因就是逆流而上,打贏了也走不了。</br> 而滿倉他們是順流而下,只要轟開擋路的敵人,就能快速離開。</br> “先生,那邊有片樹林,您先回去吧?!?lt;/br> 鐵錘小聲說道。</br> 金鋒看了看前面,岸邊果然有一片茂密的樹林。</br> 如果有人帶著重弩躲在其中,的確可以射到船上來。</br> 這樣的樹林、蘆葦蕩在江岸上非常常見,沒辦法一個個派人去搜,最好的辦法就是遇到了把船盡量遠離。</br> 其實隔著這么遠,想要破壞貨船很難,但是人被射中的話,基本必死無疑。</br> 這樣的事情并不是沒有發生過,金鋒前世學歷史的時候就聽說過,當年宋遼之戰,遼國指揮官便被宋軍用重弩在幾里外射殺,兩國因此休戰,簽訂了大名鼎鼎的澶淵之盟。</br> 雖然這個可能性比較小,但是金鋒不敢拿自己的小命來做無謂的冒險,很聽話地轉身準備回船艙。</br> 就在此時,前方隱隱傳來兩聲哨聲。</br> “是響箭!還是兩個!”</br> 金鋒和鐵錘臉色同時大變。</br> 這是斥候傳回的示警消息。</br> 金鋒趕緊拿出望遠鏡,看向前方。</br> 只見幾里外有一條岔河,斥候乘坐的救生船就在岔河口下。</br> 船上共有三個鏢師,其中一人站在船尾控制重弩,另外兩人都在瘋狂劃槳。</br> 在救生船后邊,大大小小的漁船從岔河口駛出,瘋狂追趕救生船。</br> 金鋒看到的已經達到了十幾艘,后邊的岔河口還在不斷的涌出更多。</br> 救生船在江面上下起伏,船尾的鏢師接連發射兩次都打空了,只能放棄射擊。</br> “又來?”鐵錘臉色一變,轉身喊道:“敵襲!擊鼓!”</br> 下一秒,船上就響起沉悶的鼓聲。</br> 不管是輪值還是休息的鏢師,全都第一時間沖上甲板。</br> 甲板看起來亂成一團,但實際上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br> 有人架鍋抱柴,有人沖向重弩投石車,短短兩分鐘時間,所有人便都做好了戰斗準備。</br> 救生船順流而下速度很快,此時距離貨船只有不到一公里了。</br> 在它后邊,是密密麻麻的小船,數量比上次還多。</br> “老三準備救人,老牛也準備好,等他們靠近,給我先打一波!”</br> 鐵錘冷著臉下達指令。</br> “是!”</br> 幾個鏢師同時高喊著回答。</br> 救生船劃到貨船下邊,船上的鏢師抓住貨船上扔下來的繩子,勾到救生船兩側的掛鉤上。</br> 貨船上的鏢師絞動卷揚機,連人帶救生船一起吊了上去。</br> 此時敵方漁船也進入了投石車的投擲范圍。</br> 上次戰斗結束之后,金鋒和鐵錘等人進行戰后復盤,一致認為對付這種密集的小船,使用投石車的效果比重弩好得多。</br> 所以鏢師們把藏在暗艙里的投石車都搬了上來,裝到甲板上。</br> 只要敵人一旦進入投擲范圍,所有投石車都會發動。</br> 這些漁船都是吳王臨時拼湊的,很多都只有一層底板,不可能頂得住投石車的轟砸。</br> 鐵錘相信,只要一輪轟砸,就能讓對方損失慘重!</br> 府兵都是一群烏合之眾,說不定直接被打崩潰了。</br> 可是讓鐵錘沒想到的是,漁船追著救生船跑到數百米外,然后就紛紛減速停了下來。</br> 這個距離重弩可以達到,卻不在投石車的射程內。</br> 然后鏢師們看到漁船上的府兵搬起一個個壇子,往水里傾倒著什么。</br> “他們在干什么?”鐵錘疑惑問道。</br> 金鋒也納悶地舉起望遠鏡,對準遠方。</br> 下一秒,金鋒臉色突然大變,怒吼道:“不好,他們在往江里倒油,快退!”</br> “倒油?”船長一愣,隨即聲嘶力竭地喊道:“他們要點火燒咱們,快,起錨!”</br> “所有人都下去劃排漿!”</br> 鐵錘也明白過來,梗著脖子呼喊。</br> 聚集在甲板上的鏢師和水手紛紛沖向船艙。</br> 漁船上,一個校尉看著油花漂出漁船的范圍,舉起一個火把扔了下去。</br> 轟!</br> 江面上立刻燃起熊熊大火。</br> 大火順著流動的江水,緩緩流向貨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