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回到自己的營帳中,就坐到桌子前開始思考對策。</br> 探查灰狼山的斥候早就回來了,大康軍隊已經在積水湖另外一端駐扎了大軍,而且湖水太深,基本走不通。</br> 所以目前只剩下從清水谷退回黨項這一條路可以走。</br> 而清水谷又被鐵林軍堵死,除非他們能找到渡過湖泊或者應對投石機、重弩的辦法,要不然這種局面幾乎是無解的。</br> 可是一時半會兒的,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辦法。</br> 當李繼奎掀開帳篷進來的時候,幕僚從簾子縫隙中看到了校場上正在訓練的士兵,突然問道:</br> “大帥,您說對付弩弓最好的辦法是什么?”</br> “當然是盾牌了。”</br> 李繼奎問道:“先生問這個干什么?”</br> “大帥,如果咱們做出來足夠結實的盾牌,是不是就可以對付弩弓和投石機了?”</br> “對啊,重弩也是弩弓的一種,只不過力氣更大而已,那些石頭也一樣,只要咱們的盾牌足夠結實,讓他們砸不破不就行了?”</br> 李繼奎眼睛一亮:“先生,這件事還是要麻煩您了。”</br> 幕僚知道形勢危急,當即便出了大帳。</br> 盾牌是冷兵器時代最常用的裝備之一,做盾牌也是軍中匠人的主要工作之一,而且不需要熔煉、鍛打,做起來非常簡單。</br> 只不過半個時辰,匠人們就按照幕僚要求,做出了一面厚實的巨盾和一輛特制板車。</br> 巨盾足足有二十公分厚,外側還鑲上了一層厚實的鐵板,一塊盾牌需要三個人才能抬著走,用來對付重弩再好不過。</br> 特制板車更是直接由粗壯的原木拼湊而成,上面同樣覆蓋了一層鐵板,而且板車做得極大,士兵躲在板車下邊就可推著車子前進,完全不用擔心頭頂。</br> 李繼奎對此非常滿意:“先生,試過了嗎,能不能頂得住?”</br> “試過了,除非鐵林軍從上邊扔磨盤下來,要不然休想砸開板車。”</br> 幕僚自信說道:“只不過那些巨盾有些重,一般將士可能抬不動,需要一些力士才可以。”</br> “那太好了,先生你在這邊盯著點,我去挑一些力氣大的將士。”</br> 李繼奎說著就跑了出去。</br> 制作盾牌并不算什么技術活,幕僚調來幾百個士兵幫忙,只用了一個時辰,就打造出數十面巨盾和十幾架特制板車。</br> 而李繼奎也從大軍中挑選了數百力士,作為盾牌手。</br> 本就是水火不容的死敵,自然沒有什么好客套的。</br> 準備充足之后,卓坂立刻再次帶人向清水山南側發動猛攻。</br> 另外一邊,士兵們也推著板車向清水谷緩緩進發。</br> 清水山南側山腰,鐘五看著抬著巨盾上山的黨項軍卒,眉頭微皺。</br> 作為久經沙場的老兵,他一樣就看出了黨項人的打算。</br> 不過鐘五也不是輕易認輸的性格,到底是對方的盾牌結實還是己方的重弩更厲害,要試試才知道。</br> 當敵人走到距離重弩還有十丈遠的地方,鐘五毫不猶豫的下令攻擊。</br> 嗖!</br> 箭矢飛射而出,嘭的一聲釘到巨盾上。</br> 抬盾的三個黨項士兵直接被巨力頂翻,但是很快就爬了起來,抬起巨盾繼續前進。</br> “投石車,上!”</br> 鐘五面無表情的打了個手勢。</br> 投石車旁的士兵早就做好了攻擊準備,得到鐘五的命令,立刻掄著大錘砸下投石車的扳機。</br> 嗖嗖嗖!</br> 一塊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飛向小路。</br> 然而黨項人早就有所準備。</br> 帶隊的校尉怒吼一聲,隊伍立刻停了下來。</br> 巨盾傾斜成四十五度左右,然后用一個粗棍支撐在地上,所有力士都躲在巨盾之下。</br> 嘭嘭嘭!……</br> 石塊接連砸到巨盾上,發出一聲聲悶響,卻根本砸不破。</br> 等到石頭落盡,黨項校尉一聲令下,隊伍又開始緩緩行動。</br> “鐘大哥,重弩、投石車都擋不住他們,現在怎么辦?”</br> 一個校尉擔憂的看向鐘五。</br> 這條小路是上山唯一的關卡,只要沖過去,后邊再無阻礙,可以直接沖到山上。</br> 清水山只有幾百鐵林軍士兵,如果讓黨項人沖上來,他們將死無葬身之地。</br> “放心吧,先生早準備了后手。”</br> 鐘五冷聲說道:“給投石車換上火油壇。”</br> 其實他暫時還不想在這邊暴露火油攻擊的,可是不用不行了。</br> 投石車筐里的石頭換成了一個個足球大小的壇子,再次投擲出去。</br> 黨項人立刻又采取龜殼陣型,就地防守。</br> 一個個小壇子飛到擁擠的小路上,落在巨盾上被砸得稀碎。</br> “這次的聲音怎么不太對勁?”</br> 很多黨項士兵都察覺到了異樣。</br> 校尉伸手在盾牌摸了一下,臉色頓時大變:“不好,是燈油!”</br> 話音剛落,就看到幾支火箭從鐵林軍陣地飛了出來。</br> 轟!</br> 小路上立刻化作一片火海。</br> 黨項力士全都被燒得慘嚎著扔下巨盾,在地上翻滾。</br> 就在這時候,頭頂又飛來一片石塊,覆蓋了小路。</br> 沒有巨盾庇護,他們只能硬抗石塊。</br> 就算僥幸沒被石頭砸中,也很快被蔓延整條山路的火焰吞沒。</br> 山野間飄蕩著毛發血肉被燒焦的味道,令人作嘔。</br> 只是兩輪攻擊,攻山的黨項力士就幾乎損傷殆盡。</br> 攻山計劃再次失敗。</br> 另外一邊,金鋒也做出了和鐘五一樣的選擇。</br> 小半截峽谷都變成了火海,數以百計的黨項士兵從板車下鉆了出來,翻滾著沖向右側的河流。</br> 結果還沒跑到河邊,就被緊隨而至的石頭砸死在河灘上。</br> 黨項人的突圍計劃再次以失敗告終。</br> “完了!”</br> 觀看戰斗的幕僚一屁股坐到地上,臉色一片慘白。</br> 此時他已經不再奢望能南征了,只希望能把隊伍帶回去。</br> 可是眼前這道峽谷卻成了阻隔生死的天塹。</br> 黨項南征軍團數萬人全都被困在灰狼山到清水谷之間的短短幾公里。</br> 最要命的是,糧食已經完全沒有了。</br> 當天夜里,李繼奎又派人嘗試了一次突圍,結果依舊失敗。</br> 負責突圍的一千黨項騎兵,只活著回來不到一百人。</br> 第二天早上起來,炊事營便不再開大鍋,只是用小灶給軍官們做了點吃的。</br> 絕望的情緒開始在黨項大營蔓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