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欣這個小孩再怎么小怪物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高中生。一個人哭著哭著,也能在哈根達斯里吃掉三個酸奶球。
這姑娘猴精,之前還和周放撇清關(guān)系,付錢的時候倒是自覺往后退。
周放覺得她這樣子好笑,故意說:“剛不是還拽得很,說不要我管嗎?你爸那么有錢,你自己付。”
宋以欣聳聳肩,特別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小孩,你是大人,哪有大人帶出來,讓小孩自己付錢的道理?”
話說得挺滿,眼神里其實還是慌亂。宋凜對孩子經(jīng)濟管束嚴格,大約是真怕周放不付錢就跑了,宋以欣一只手已經(jīng)不自覺拉住了周放的衣角。這舉動把周放逗得忍不住笑。
雖然這孩子有時候叛逆得讓人想打死她,但周放倒是沒覺得她討厭。
付完錢,周放也沒理她,拎著包悠哉悠哉往外走。宋以欣這會兒徹底老實了,安安靜靜跟在周放身后。
“你還跟著我做什么?”周放回頭看她。
宋以欣撇嘴:“你住我爸對面,順便帶我一路。”
周放雙手環(huán)胸,意味深長地笑著:“對那種不禮貌的小孩,我從來不順路。”
宋以欣已經(jīng)熟悉了周放的套路,立刻服軟:“阿姨,您順便帶我一路行嗎?”
周放心滿意足:“乖。”
把宋以欣帶回家,剛一出電梯,她就沖到宋凜門口狂捶門。宋凜剛把門打開,兩人還沒說上話,宋以欣已經(jīng)如一陣風一樣沖進了廁所。
眼前這一幕,讓宋凜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怎么回事?”
周放掩嘴笑著:“大晚上的,三個球的酸奶冰淇淋吃下去,也是要鬧肚子了。”
宋凜皺了皺眉,有些疑惑地看向周放:“你們怎么會一起回來?”
周放輕咳兩聲,回答:“吃完飯,在商場里碰到的。她想找林真真,林真真沒認。”
“有蘇嶼山在場?”
周放詫異地“啊”了一聲:“你怎么知道的?”她明明還沒說啊?
周放的坦蕩承認,反而讓宋凜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你去見了蘇嶼山。”他用了陳述句語氣。
周放抬頭看了宋凜一眼,淡淡斂眉:“嗯。”
“周放。”他咬著周放的名字,字字清晰:“你要想清楚。”
“想什么?”
“蘇嶼山這樣的人,不是你這樣的小玩家玩得過的。”
周放笑:“我沒打算和他玩,如你所說,我這樣的小玩家,最多也就加個戰(zhàn)隊。”
“不是什么戰(zhàn)隊都可以加的,周放。”
周放讀懂了宋凜眼中的意有所指,但她并不覺得宋凜的話都對。
她微微偏頭,言笑晏晏地看向他:“那宋總,如果你是我,你怎么選?”
宋凜看了周放一眼,許久,他鄭重其事地說了三個字。
“我選你。”
周放呼吸一滯,有種溫柔而復雜的力量密密匝匝落在周放身上,她覺得心底一片柔軟。
“我……”話還沒說完,已經(jīng)被從廁所出來的宋以欣打斷。
“爸,我肚子餓了。”
宋凜回頭看了孩子一眼,人還沒有動,又回過頭看向周放。
“你剛才要說什么?”
周放嘴唇動了動,耳邊傳來宋以欣咋咋呼呼的念叨,最后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笑著擺擺手:“我回去了。”
周放進了家門,宋凜才關(guān)上了大門。
聽見關(guān)門聲,原本癱在沙發(fā)上的宋以欣一下子跳了起來。
她夠著身子向門口看,見只有宋凜進來,又回過頭去。
“那女的走了?”
宋凜皺眉:“叫周阿姨。”
“噢。”
宋凜有些疑惑宋以欣為什么會突然問起周放:“有什么事嗎?”
宋以欣若有似無瞟向門口,搖搖頭:“沒事。”
宋凜原本進了廚房,突然想到什么,又退了出來。
“你喜歡這個阿姨?”
宋凜這話一出,宋以欣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蹦三尺高:“我瘋了嗎?她對我又不好。”
“噢。”宋凜語氣淡淡的:“這阿姨,你覺得怎么樣?”
宋以欣仰著下巴,鼻孔對人,卻沒有平時的刻薄,只是很無厘頭地說了一句。
“太年輕了。”
宋凜笑笑:“你爸也不老。”
宋以欣別扭地看了宋凜一眼,又坐回沙發(fā)里。
“反正我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
******
關(guān)于百賽此次投來的橄欖枝,周放在例會上第一次提了出來。
一時在公司里引起了激烈的討論。
基本上公司屬于周放的一言堂,除了周放和給她爸媽留的一點原始股,公司持有最多股份的也就跟著周放打江山的副總和一個經(jīng)理。還是周放這么多年獎勵的員工技術(shù)股,兩個人加起來不過才百分之十。
副總稍微能說上話,代表公司其他員工和周放對話。
“百賽的融資對我們公司絕對是個好機會,百賽平臺好,財力雄厚,對我們來說百利無一害。”
周放轉(zhuǎn)著手上的鋼筆,若有所思。
周放問:“April對我們提出過收購要求,你怎么看?”
“April確實是現(xiàn)在發(fā)展勢頭最盛的公司,但宋凜畢竟還是比不上蘇嶼山根基穩(wěn),也遠不如蘇嶼山有財力。”副總大約是猜到一些周放和宋凜的不同,斟酌再三才說:“這是一個肉弱強食的社會,有時候選擇起來,總歸是比較現(xiàn)實和殘酷。”
這句話周放聽來是如此熟悉,想了許久才想起這是宋凜說過的話。如今用在他身上,略諷刺。
周放抬起頭看著副總,副總始終苦口婆心:“周總,這事希望您以公司利益為重。”
周放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淡淡回答:“知道了。”
第二天,周放在鄭重考慮后,正式帶副總?cè)チ税儋悾谝淮尉腿谫Y條件和細節(jié)和百賽進行談判。
對于蘇嶼山來說,這筆融資不過是他指縫里漏些利益給她,但周放卻始終嚴陣以待。一個億人民幣,這對于一個創(chuàng)業(yè)團隊來說,是一筆可觀的融資,她必須保持認真,也保持清醒。
談判結(jié)束,大概掌握了一些細節(jié),周放和蘇嶼山一起從會議室走了出來。
蘇嶼山似乎對周放的選擇很是自信,不管周放怎么猶豫和搖擺,他始終不急不躁。
“我總覺得我們以后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蘇嶼山微笑著看著她:“我等著你的決定。”
“其實我并不知道,接受你的融資,對我個人到底是不是合適的選擇,但對我的公司,也許是,所以我今天來了。”周放笑笑,始終滴水不漏:“謝謝蘇總賞識,我會認真考慮。”
“我相信你最終還是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我也希望是這樣。”
……
晚上和副總一起吃的飯,就百賽提的條件,他發(fā)表了很多自己的看法,也把需要再談的條款提了出來,非常謹慎,完全是以公司的發(fā)展為原則出發(fā)。
副總和周放一樣,對公司充滿著感情。
年輕的創(chuàng)業(yè)團隊,并不僅僅是一個公司,為了賺一筆活命的錢。
融資無疑是對他們經(jīng)營的肯定,對他們未來發(fā)展前景的看好,這會讓他們對之后充滿信心。
副總順路把周放送回了家。
臨走前,他突然叫住了周放。
“周總,我知道你還在猶豫,我并不是要逼您做出選擇。”副總說著:“我只是想起很多年前,我想辭職跳槽的時候,您對我說,要我再給公司一段時間,您一定會把公司經(jīng)營成讓我有安全感的大公司。那時候我剛結(jié)婚買了房子,公司給的工資讓我還貸都有壓力,但我還是留了下來,因為是您讓我相信,這家公司未來一定會做大做強,到今天,我依然相信。”
周放被他的話勾起了這么多年的回憶。
這一路,那么多的不易,才換回今天的可能。她自是不能忘。
“我至今也沒有改變過初衷。”
副總笑:“我知道。”
……
*****
周放心不在焉地想著事情,從停車場上樓,在電梯里遇到宋凜,周放也不知道怎么了,見了他,竟然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蘇嶼山要買你的公司?”宋凜冷冷的質(zhì)問聲音傳來。
周放身子一僵,沒想到消息傳得這樣快,一時心里有些沒底,只含糊點頭:“嗯,有這事。”
宋凜的呼吸聲急促了幾分,似乎無法接受:“你還在和他聯(lián)系?”
“他有意我的公司,就是一些普通的商業(yè)往來。”
宋凜對她的輕描淡寫很是憤怒:“我已經(jīng)和你說過了,不要相信他,不要和他來往。”
周放有些詫異,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為什么?他作為業(yè)內(nèi)大佬,提攜提攜我,我為什么不能接觸?”
“蘇嶼山幾句話就讓你膨脹了?”宋凜對周放的反應(yīng)很出乎意料:“周放,你自己應(yīng)該很清楚,他是不是你能玩得過的人。”
“可是我從來沒打算玩。”
“就因為他愿意支持你的白日夢?”宋凜始終難以置信:“周放,你會不會活得太夢幻了?那種生活館到底有什么意義?有幾個人穿著衣服,會去想衣服的歷史?文化是夕陽產(chǎn)業(yè),你的資金實力,根本不適合碰。”
對于未來的發(fā)展,周放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會因為宋凜潑冷水就輕易放棄。
“你認識我也有一陣了,我以為你應(yīng)該對我有點了解。”周放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宋凜,表情堅決,不給自己留一點后路:“我一定會實現(xiàn)我的構(gòu)想。我會讓你知道,白日夢也是有可能實現(xiàn)的。”
“以什么方式實現(xiàn)?”宋凜不理解周放的這種叛逆,冷嘲一聲:“給蘇嶼山做小?”
周放怎么都沒想到宋凜會說出這么難聽的話,他憑什么站在道德至高點這么說她?周放越想越氣,最后憤怒地瞪向他,說出口的話也是一句比一句重。
“我到現(xiàn)在終于理解,為什么林真真寧愿去做小,都不肯跟你。宋凜,你看看你的樣子?你哪里有蘇嶼山一半的風度?”
周放氣急敗壞,懶得和宋凜糾纏,轉(zhuǎn)身要走,又被宋凜拉住。
宋凜站得很直,甚至有些僵硬。周放抬頭,視線所達之處,正是他輪廓分明的下頜骨,再往上,他濃黑的眉毛緊蹙,立體的五官配上深邃的眼眸,面容依舊,只是神色復雜。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周放,怎么都不肯放她走。
宋凜緊緊抓著周放的手臂。
“周放,別走。”
“……”
他低著頭,第一次向周放談起了那段他從來不曾對別人說起的過去。
“大學畢業(yè)那一年,直到我回老家,才知道林真真已經(jīng)離開了,來了我讀大學的這座城市。我不相信她真的做出這種事,又回來了。”宋凜緩緩說著那段過去,始終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她只讀過中專,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在百賽做電話客服。”
一慣自信飛揚的宋凜第一次露出了周放不熟悉的表情:“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跟了蘇嶼山。如你所說,她寧愿給人做小,也不肯跟我回家,甚至連女兒,她都不要了。”
宋凜自嘲一笑:“當時她也和你說了一樣的話,說我哪里都比不上蘇嶼山。”
周放不知道那些過往,更不知道宋凜和蘇嶼山以及林真真的糾葛,她甚至都無法把林真真和那個氣質(zhì)絕然的蘇嶼山聯(lián)系到一起。
人在被憤怒支配的時候,往往會說出最傷人的話,刻薄得連自己都想不到。宋凜是,周放亦是。
周放冷靜下來,才意識到那些話有多傷人,甚至能讓高高在上、意氣風發(fā)的宋凜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周放不覺得痛快,只覺得心疼。
她所熟悉的宋凜,是不該有那種表情的。
“對不起。”周放一臉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凜沒有回應(yīng)周放的道歉,他只是眷戀地把周放抱進懷里,緊緊摟著周放的后背,仿佛要把她揉進身體里一樣。
第一次,宋凜在周放面前流露出了那樣的情緒:“周放,不管你說得構(gòu)想有多荒謬,我都會盡全力為你實現(xiàn)。”
不等周放接腔,宋凜一字一頓說:“別去見他了,好嗎?”
周放被他緊緊抱在懷里,感受著宋凜情緒的起伏,想必林真真當年的決定一定是他內(nèi)心里覺得的,這輩子覺得最侮辱的事,所以才會稍微觸及一點點,都會敏感爆發(fā)。
作為一個男人,這么多年,宋凜一直隱忍不發(fā),不代表他完全沒有傷痕。
在此之前,周放總是希望可以企及宋凜的心,她以為接觸了他的過去,才能更接近他的內(nèi)心,可是此刻,宋凜這么赤/裸/裸讓她觸碰他最難堪的過往,她卻覺得似乎和他越來越遠了。
該說什么?她真的不知道。畢竟他們還不能做到坦誠相對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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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不能好眠,做了好幾個辛苦的夢,早上被助理的電話吵醒時,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一樣。
助理在電話里匯報了一些情況,最后問周放:“副總說百賽又打電話問簽約的事了,您考慮得怎么樣了?”
周放握著電話想了許久,想到宋凜看向她的表情,以及擁抱她的力度,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我們再等等,會不會出現(xiàn)更好的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小圖:這章戲份多嗎?
宋凜:我要的是上天的戲,你寫得都是什么玩意兒?
小圖:。。。。。你特么以為自己什么咖位,給你什么演什么,還想挑戲!
周放:就是,我是女主我都沒挑。
宋凜:你搭戲的男的一個一個來,酒桌飯局各種金碧輝煌,我來來去去就你一個,場景不是電梯就是玄關(guān),能一樣?
周放:額。。。。。
小圖: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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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略肥。
宋凜開始向周放交代過去了。
幸還是不幸呢?
歡迎激烈討論。。。
嗯,如果你們是周放,這個時候,你們會怎么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