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明看見男人的眼中擎著笑意,卻配合的將酒飲下,隨后站起身拉起我半露香肩的衣領,又將地上的衣衫拾起遞還給我。
“姑娘,我是威武將軍長子宋臨淵,今日來此只為與姑娘談一筆買賣。”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帶著山泉似的清冽和久居上位者的孤傲。
買賣?我抬起眼眸看向他,這人真是奇怪,來這勾欄院不為尋花問柳,只為和一戲子談筆買賣,不知為何,我竟然有了些許的好奇。
他輕輕頷首,不多久便有一小廝扮相的人,遞進來一份紙筆,原先在家中,父親得空便會教我習字,故而這紙上的字我倒也是認得的。
這是一份簡簡單單的文書,原來威武將軍打算替長子挑選合心意的兒媳,可這宋公子似乎不愿早早成親,便想著借著紈绔的名聲,來婉拒那些有了心思的官家夫人。只是這辦法卻令我有些出乎意料,千里迢迢來到這姑蘇城,竟然只是為了拒絕這一樁婚事,縱容心里有太多疑問,我都并未問出口。
我繼續看下去,更令我意外的是他竟然愿意為我贖身,甚至還愿將我抬進府里。出身樂坊之女,贖身本就不易,更不提我的身份還是個罪臣之女。
略微思索了片刻,末了,還是在最后按下了我的手印,無爭無寵,倒也平淡。
男人臨走前突然問我:“還不知姑娘芳名,可否也一并告知在下,便當做是先了解了。”
大媽媽明明早已對外公布了我的身世,這男子居然毫不知情,怕不是做了一回袁大頭了。
我對他福了福身,“官人,奴家是沈家玉娘,從前家中長輩都喚奴家灼灼。”他低喃出聲:“何為良人復灼灼,席上自生光。在下宋臨淵,字子瞻。”
子瞻?不知道為何,聽到這名字我竟然有些許的熟悉。
“告辭。”
果然,不出半月,威武將軍長子夜夜宿在花柳巷和沖冠一發為紅顏的謠言便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姑蘇,有好事者更是將此傳到了京城。
“姑娘,大爺說等這三伏天過了便可以回京了。”秋辭試了試水溫,將杯盞遞了過來。
我接過水杯,輕抿了一口,便聽見小丫鬟又在旁邊嘀嘀咕咕的說著“今年的三伏天真真是熱,我聽說周邊不少地方已經干旱無收,想著咱們靠水吃水的姑蘇居然也開始有了餓殍遍野的境況,唉,要是知府大人還在,那…”
許是想到了什么,小丫鬟低下了頭,對我欠了欠身,“對不起姑娘,奴婢多嘴了。”
“無礙的,大爺說過何時回嗎?”
話音未落,便聽見有丫鬟挑起門簾的聲音,男人大步走了進來,卷起了一室的燥熱,額角有帶著細密的汗珠。
很快,便有丫鬟遞進新的冰塊,屋里的溫度很快便有降了幾分。
“爺,可是出了事?”將手中的帕子洗凈,我抬手附上了男人的額頭,將額角的汗珠擦去。可這是,男人卻握住了我的手腕,好看的眉眼輕抬,就這樣與我四目相對,耳尖微微泛紅,我別過臉去。
從花樓贖身后,便被一頂小轎抬進了別院,雖說他并未對我做過什么,但即使相處也是三月之久了,我依舊不習慣與這男人觸碰。
可男人似乎并未打算這樣放過我,他抬起另一只手輕撫著我的臉龐,迫使我的目光與他的相對,這才不急不緩的說到“旱災嚴重,圣上大怒,特命我等協助地方,救助災情。”
“可你也知道大災面前,暴利橫生,朝廷所供給的糧食最快也需半月可達,而災民已經等不及了,不是嗎”
我低垂著頭,不置可否“將軍想讓奴家做什么呢?”
他眼眸含笑,“不是說過不要再叫我將軍,該喚什么呢?”
宋臨淵字子瞻,可我雖只是個外室,卻也是個知道規矩的,這字終究不是我們這等身份的人可叫的,他再一次抬手抵在我的下顎,我緊了緊手中的帕子,極小聲的喚了句“子瞻。”
他似乎是愉悅極了,拉過我讓我坐在他的腿上,滿屋子的侍女見狀,都眼觀鼻,鼻觀心,將頭埋的深深的。
“原本米價在官府掌控中,價格并未有太多的變化,可是最近一段時間,城中商會,卻突然要求抬高米價,否則便不再對百姓銷售,灼灼,明日可否走這一趟,探探這口風,順便請商會主事之人出來商討一二呢,嗯?”他尾音拖的很長,手中也把玩著我掉落的頭發,我并未立即說話,外室女本就地位低下,更何況女子拋頭露面會為夫家所不喜,可這男人似乎想到什么,便讓我去做什么。
這時,一個小廝裝扮的人走了進來,我認得那人,叫凌風,是宋臨淵身旁的侍從,“少將軍,人已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