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段時間怎么了,狀態這么不好"研究室里,祁岸身形一晃險些栽倒,好險站在他旁邊的導師程固及時反應過來拉住了他,"有心事你可以說出來,別自己強撐著。"
撫穩了人后,程固輕嘆口氣,拍了拍祁岸的肩膀。
"對不起老師,我沒什么事,就是可能是沒有休息好。"祁岸站穩后,沉默一瞬,立刻低頭道歉,"抱歉,我會注意的。"
說著,他便轉身要繼續工作。
可他實在是不適合說謊,也不會說謊。蒼白消瘦的面頰,眼底下淡淡的青黑,干澀淡白的唇, 以及瘦了一圈的身體無一不在質疑他這話的可信度。
程固攔住了他。
"你這樣子還怎么繼續"他沉著臉,嚴厲道,"怕是連數據都算不清了,再繼續下去,也是事倍功半,所以別動了!放下,今天就到這里了,回去好好休息。"
雖然才是開學第一天, 但是祁岸這個寒假除了過年時回家住了兩天,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學校里。
程固正有一個研究項目, 祁岸是他的得意弟子,自然就來給他打工了。這也不是祁岸第一次來實驗室打工,之前他都表現得很好,交給他的工作他都能完美完成,只是這一次卻不知道怎么了,他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對勁。
聞言,祁岸身子僵了僵,眸光黯淡了下來。
他終于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沒有再執拗的繼續,只聲音干澀的道∶"老師,抱歉。"眉目間有些羞愧。
老師說得對,他確實不應該用這種狀態對待學業,這是對自己,也是對別人,對學習的不尊重。
"不用和我說抱歉,人嘛,一生那么長,難免有低谷的時候。"程固倒是沒再繼續責怪他,只不在意的道,"今天開學第一天,你師娘買了不少菜,準備大顯身手,叫你今天去家里吃飯呢。"
程固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六點了,便道∶"時間差不多了,走吧,今兒咱師徒兩個喝一杯。都休息休息,接下來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不等祁岸開口,他就嚴肅的道∶"不許拒絕,你師娘可是給我下了死命令,今天必須帶著你回去,不然就讓我喝西北風,!"
話都說到這里了,祁岸當然不可能拒絕,收拾好研究室,便跟著程固回了家。
"祁岸來啦!來來來,快坐,馬上就可以吃飯了。"見到祁岸,師娘熱情的笑著把他迎進了屋子里。
"師娘。"祁岸禮貌的打招呼,"叨擾了。"
"吃個飯而已,算什么叨擾。快坐下。"
師娘確實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家常菜,不比餐廳里的精致,但看著就很下飯。祁岸本來沒什么胃口,但師娘很熱情,而且他也不愿浪費了師娘的心意,最后竟然硬生生吃了兩碗飯。
飯后,祁岸站起來想幫著收拾,師娘攔住了他,推了推程固道∶"你還真當自己是甩手掌柜了啊去,今天你洗碗!"
"行行行,我洗還不成嗎啰嗦個沒完,不就洗個碗嘛,又不是多大的事。"程固嘆了口氣,吐槽了幾句,還是認命的收拾了碗筷搬去廚房洗刷了。無限好文,盡在置江文學城
"祁岸你別幫,就該讓你老師做做家務,否則還真當自己是大爺了。"師娘拉這祁岸坐在沙發上,邊拿出水果來道,"這幾天累著了吧我就說你老師這個人心里沒數,再年輕也不能不顧身體。來吃點水果,歇歇。"
"師娘不用了,時間不早了,我差不多回宿舍…"
"這不是還不到九點嗎早著呢,再待會兒。你好不容易來一趟,讓師娘多瞅瞅。"不等祁岸說完,師娘便阻止了他,邊打量著祁岸,嘆氣,"你這比上次見面瘦了一圈了。"
平日里,,程固夫婦對祁岸都很好,雖然是學生,但也是當半個兒子疼的。只是祁岸并不善于處理這些感情,聞言,也只能訥訥解釋∶"不關老師的事。"
"噗!"
聽到這話,師娘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無奈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們師徒關系好,我就不當這個壞人了。"
"不是你老師壓榨你,那你怎么瘦了這么多"見祁岸沒有回答,師娘輕聲道,"是沒睡好吧看你黑眼圈那么重。"
"嗯。"
"你睡眠不是挺好的嗎這些日子怎么就沒睡好了"師娘問。
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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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岸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因為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做同一個噩夢——那確實是一個噩夢。在那個夢里,他與旬柚分手,與姜云可在一起。
夢里的他過得似乎很幸福,可是…旬柚死了啊。
每一晚的夢里,都有她的死訊,都有她的葬禮。反反復復,仿佛沒有止境,讓人無奈又絕望。祁岸告訴自己那只是夢,是假的,所以不應該在意。可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的仿佛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祁岸無法不去在意。
旬柚會死,死在異國他……
每每想到這一點,心臟都像是被人刺穿了一樣,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傳遍了全身。祁岸每一夜都會從這可怕的噩夢中驚醒,傷心、恐具、憤怒……他說不清自己的心情。
他只知道,他不想再進入那個夢,一點也不想。
祁岸從來不知道,有一天,他竟然會害怕睡覺。他寧愿整夜整夜的睜著眼睛,哪怕身體疲累到了極點,可依舊不想閉眼。
那個夢,于他來說,終究還是太可怕了。
旬柚怎么可能會死她還那么年輕,那么鮮活,那么健康,怎么可能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變成一捧灰煙
哪怕是夢,他也不愿相信,也不想去看。
只是,人類怎么可能不睡覺呢
老師說得對,他的狀態確實很不好。但這一切,他又不可能與外人說。誰又會在意一個夢呢
"是因為旬柚吧"正這時,師娘忽然如此說道。
聽到"旬柚"這個名字,祁岸的身體頓時僵住。他想要搖頭,想要不是,卻突然發現,身體僵硬的厲害,喉嚨也痛得難受。
"其實我和你老師都不是彼此的初戀,無論是他還是我,我們倆曾都有一個很喜歡的人。"師娘笑了笑,輕聲道,"年輕的時候,我們都以為,這份喜歡會持續一輩子,我們會和當時喜歡的人結婚生子白頭到老。"
祁岸不由偏頭看向了她,忽不住問∶"那后來呢"
"后來啊……"師娘笑著搖了搖頭,"后來我們就都移情別戀了啊,不然,我怎么會和你老師結婚"
祁岸微微一怔。
"人這一生會遇到很多人,未來變化莫測,誰知道誰才是會與自己白頭偕老的那個人呢"師娘輕輕拍了拍祁岸的肩膀 ,"師娘知道,你是個很清醒很冷靜的人,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人生那么長,偶爾迷茫一下也很正常,只要想開就好了。"
"咱們是人,是人就很難不犯錯。只要認真道歉、改正,不重蹈覆轍就行。"師娘道,"過去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往事不可追,咱們還得朝前看。"
如果沒有那個夢,祁岸也是這樣想的。是他做錯了,所以才導致旬柚離他而去。但人生這么長,他的世界里也不可能只有愛情,哪怕再傷心難過,他也相信終有一日,他會釋然,也會重新開始。
……如果他沒有重復的做那個夢的話。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謝謝您,師娘。"只是他恐怕要辜負師娘的好意了。至少,他現在走不出去,也無法朝前看。
從程固家里告辭后,祁岸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罕見的在學校的路上漫無目的的走著—他從來都是匆匆而行,這還是第一次在學校里慢步。
現在晚上九點出頭,有不少學生才上了晚課和晚自習,所以學校里正是熱鬧的時候。祁岸在科大是名人,很快便被人注意到了。
"那是學神吧 "
"是祁岸,他怎么一個人"
"他肯定一個人啊,他和校花早就分手了嘛。今天校花都和校草在論壇高調官宣戀情了!"路旁,幾個女生恰時從祁岸身邊經過,忍不住開始八卦。講到今天論壇上的官宣,幾個女生都有些激動,"說真的,這種向全天下宣布自己男朋友和女朋友的行為,我覺得好浪漫!"
"是啊,無論是校花還是校草,應該都很在意對方吧,所以才直接在論壇上宣布兩人戀愛,并且撒狗糧!"
"我也覺得,這樣來看,晏時今還真比祁岸靠譜。"
"不錯,我覺得校花和校草更配一點。兩人可都是從花瓶逆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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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話,祁岸根本沒有心思聽下去了,他耳邊環繞的是那一句∶校花和校草在論壇高調官宣戀情
校花是誰,校草又是誰,以前的祁岸不會在意,可現在他很清楚。
校花是旬柚,校草是晏時今,所以是他們在論壇官宣了他們……在一起了祁岸的腳步倏然頓住,身體石化了一般,僵硬又冰冷。
他站在原地,忽然快速地拿出手機,點進了論壇。
然后,他看見了旬柚和晏時今的留言,也看到了他們的照片—有十指相扣的牽手照,也有親吻照片,哪怕只是親了臉頰。
可沒有成年男女會親吻除愛人之外的異性的臉。
【謝謝大家關心,澄清一下,晏時今不是我朋友,更不是我兄弟,而是我男朋友。我們戀愛了!】
【謝謝你,我的女朋友。】
他們都是實名,旬柚和晏時今兩個名字緊緊挨在一起,就如他們現在的關系。
"你們不覺得校花和校草都很給力嗎兩人在第一時間就澄清了關系,不讓別人誤會,這明顯是很護著彼此。那一次校花被誤會成小三……如果學神能這樣解釋一下,肯定就沒有后面發生的事情了。"
"是啊,沒有血緣和親屬關系的異性之間真的有純友誼嗎反正我不信。""嘖,我也不信。"
旁邊人的討論順著風吹進了祁岸的耳朵里,只是他身體像是麻木了,沒有什么反應。就連平時活躍的大腦此刻也似乎停止了運轉,連續多天缺乏睡眠,他的大腦也像是凍住了,思考的速度變得緩慢。
他們在一起了,他們終于在一起了……
即便心里早有準備,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祁岸發現自己還是沒有那么強大。塵埃落定沒讓他釋然,卻讓他的心像是被火燒。
他忍不住想,如果、如果他當初也正大光明的解釋了,那他和旬柚是不是就不會分手
"哎,小聲一點吧,別讓人聽到了。"
"沒關系吧,我看學神也不是很喜歡校花,感情也沒多深,這么久過去了,肯定早就放下啦。他應該不會在意的。"
"也是哈,反正沒那么喜歡,兩人就在一起一個月,還沒有分手的時間長。"
祁岸忽然覺得有點諷刺。
所有人都認為他沒那么喜歡旬柚,包括旬柚自己,也包括……曾經的他。無人會知道,也無人會信,他有多么喜歡她,多么諷刺
"我去,那前面拉著手走過來的帥哥美女是不是校花和校草""這太巧了吧,前任和現任碰面誒。""…修羅場啊!""不會吧 ,就湊巧而已。"
正這時,幾個女生才壓低的聲音陡然提高。
祁岸心口一顫,驀然抬頭。
前方那對年輕的男女手拉著手,不知道在說著什么,彼此的臉上都帶著笑意,只一眼,便足夠看出他們的感情有多么好,又有多么幸福。
男生俊麗無雙,女生精致漂亮,他們還穿著一身情侶裝,一人手上捧著一杯奶茶,就這樣愉快悠閑地漫步在學校。
他們猶如天作之合,是一對引人矚目、讓人羨慕的璧人。一路走來,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祁岸的視線不受控制的落在了他們相扣的手上。
"臥槽,他們走過來了,學神會有什么反應!"
"能有什么反應學神估計才不會在意這些事,說不定連前女友都忘記了。"
"對,不就不小心路上碰見了嘛。應該沒關系吧,這不都分手了嘛,反正也沒多喜歡,可能最多有點尷尬…"只是余下的話被徹底咽了回去。
幾個女生驚愕的看向那個清冷的青年。
"不是,學神這是……了嗎"
誰也沒有想到,曾經高冷淡漠的祁岸看著不遠處十指相扣相攜而來的旬柚和她的前男友,眼眶竟剎那間紅得嚇人。
像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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