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祁岸微微怔了一下,眉頭皺了皺,目光觸及到姜云可微微有些蒼白的臉色,神情緩和了下來,輕聲道,"是因為今天同學會的事嗎這次是我不對,我沒想到今天會這么忙,下次我補上好嗎"
在實驗室待了近一天,又是高強度的工作。祁岸無論是身體還是腦力,其實都已經疲累到了極點
但是今天的事確實是他的問題,多余的解釋他沒再多說,只是也坐到了沙發上,溫聲哄著妻子。
"下次你的下次又是什么時候"姜云可的臉色依舊很冷,語氣凝郁且帶著諷刺,"你又要忙到什么時候祁岸,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越說,姜云可臉色越難看,心里也越難受,"之前我們說好要去度蜜月的,結果呢你說你忙,你說實驗正進行到關鍵時刻,你走不開。好,我理解你,我等你不忙的時候??墒?,祁岸,你什么時候才能不忙"
聽到這話,祁岸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最終只啞聲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你除了說對不起,你還會說什么!"姜云可聲音猛地提高,眼眶忽然就紅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只有我一個人去同學會,我有多么難堪"
"是有人欺負你了嗎"聞言,祁岸臉色一沉。
"不,我只是覺得可笑。"姜云可搖頭,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我只是忽然發現,我結婚了,可又好像沒有結。我有一個丈夫,可又似乎還是一個人。"
"我們結婚已經一年多了,可你自己算算,你在家的時間有多少"姜云可的眼淚掉的更兇了,一顆一顆的砸下來,砸在祁岸的心上,"算起來,連一個月都不到。度蜜月你在實驗室,我們的紀念日你也在實驗室,就連過年,你還在實驗室……祁岸,對不起,我以為我能忍受的,可是現在我發現我高估了我自己。對不起,我真的、真的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
一時間,屋子里除了女人啜泣哭訴的聲音,便只有男人沉重的呼吸聲。看著哭泣的妻子,祁岸有些茫然無措,心頭沉甸甸的,像是被重石壓住。
他本能地想要說對不起,但剛啟唇,就想到剛才姜云可的話,到嘴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對不起,"可沉默了半晌,他還是只能說這三個字,"我沒想到你會這么難受,我以后會盡量…"
祁岸本想說他會盡量多回家,多陪陪她,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下去。
有些承諾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太難了。事實上,研究院是規定了上下班時間的,與外面的工作時間沒什么不同。
但規定是規定,實際上,院里幾乎沒有一個在正常時間上下班的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實驗可控又不可控,有時候突然就有了新的發現,有時候又會遇到難以攻克的難關,無論是哪一種,都需要及時去解決。
所以有些承諾他注定做不到,他也無法做一個能時時陪伴著妻子的好丈夫。那一瞬間,祁岸忽然覺得很累。
……你想要我怎么做"沉默了許久,他才艱難的問道。許是因為熬得太久,聲音又啞又澀,再不復平時的清亮。
姜云可抽泣的聲音微微一頓,片刻,她才開口,"……你換一份工作好不好不需要待遇有多高,只要能正常上下班就好,行不行"
祁岸沒有說話,燈光下,他清雋的面容此刻卻有些黯淡。
見他沉默,姜云可繼續道∶"祁岸,我們都快三十歲了。你知道三十歲是什么概念嗎再過幾年,我都算是高齡產婦了。我現在還沒有孩子,可是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不要孩子。爸媽工作忙,我媽身體又不好,你不知道,我只要一想到要一個人去醫院,一個人跑上跑下,我就覺得害怕。"
她哭著看向自己的丈夫記,拉住他的手,懇切的道∶"我只想和你做一對平凡的夫妻,我只想我的丈夫能陪著我。我知道,進研究院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你也一直為此奮斗??墒牵憧刹豢梢钥紤]一下我考慮一下我們的家"
"我真的好怕,怕有一天我一個人死了,你都不知道……"
"別說了!"
祁岸終于出了聲,只是聲音暗啞的厲害,臉色冷沉蒼白。
"你害怕了嗎"姜云可扯出了一抹極其難看的笑,"祁岸,我只會比你更害怕。因為我說得那一切,或許有一日,會成真。"
"可是……你之前為什么不說"屋里的氣氛一瞬間將至了冰點,祁岸的聲音里充滿了疲倦和不解,"我想要做什么,你一直都知道的。"
與很多夫妻不同,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都很熟悉,更別說是對方的夢想。如果姜云可無法接受他現在的工作,那為什么以前不說
"我以為我們想要的是一樣的…"
"所以你現在是在怪我嗎!你覺得我不理解你,覺得我無理取鬧是嗎"沒等祁岸說完,姜云可便倏然提高了音量打斷了他,"好,是我錯了,我錯在高估了自己,錯在認不清現實!"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
"……我不是這個意思。"祁岸搖頭,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是一直以來,他們的步調都很一致,所以他理所當然的以為姜云可不會變。
"是我變了!"姜云可的聲音忽然弱了下來,眼淚成串的掉,怔怔的道,"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你那么厲害那么聰明強大。祁岸,我只想有一個安穩的家。"
祁岸猛然閉上了眼睛,蒼白的面色在燈光下顯得越發沒了血色,眉心不知何時早已隆起了深深的褶皺。
從小到大,他都對自己的人生有著明確的規劃,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目標,也一直朝著目標奮斗,從未有過一刻茫然和無措。
這一路,因為他的聰慧和努力,他也走得還算順暢,他的步伐沒有過絲毫偏差。換工作可祁岸從來沒有想過人生中的第二條路,也從未給過自己第二種選擇。
從懂事起到現在,他一直都是堅定的。
他為自己的夢想而奮斗,他為自己的工作自豪,他以為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然而如今,耳邊是妻子害怕的哭訴。
祁岸睜開眼,看著惶恐擔憂、柔弱清瘦的妻子,堅定的心忽然動搖了。這一刻他也猛然意識到,他已經不僅只是他自己,他還是別人的丈夫,是一個家庭的支柱。
"…你讓我想一想。"
這是他們結婚以來,甚至是認識這么多年來,第一次爆發這么大的爭吵。又是一陣窒息般的沉默,許久,祁岸才再次開口,只是眸光沉沉暗了下去。
曾經溫馨的房子,此刻忽然變得很是陌生和冰冷,亦如曾經親密無間的枕邊人。
"祁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逼你的,我只是今天太難受了……"客廳里,姜云可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她柔下了臉色,拉住祁岸的手,忽然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輕聲道,"你說,這里有沒有可能已經有了我們的寶寶"
掌心下的腹部柔軟溫熱,祁岸卻沒有任何溫存的心思,竟忽然覺得有些冷。
洗漱過后,兩人一起躺在了床上。
與往常一樣,他們靠得很近,旁邊全是彼此的氣息,本該是一天中最甜蜜的時刻。
"祁岸哥,我剛才說得都是氣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夫妻兩人緊緊貼在了一起,以最親密的姿勢,"我知道,你心里是很在乎我,在乎我們的家的。"
她如幼時一樣又喚他哥哥,仿佛還是曾經那個溫柔體貼的領家妹妹,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過絲記毫改變。
"祁博,你今天怎么了"吃飯時,同事看著心不在焉的祁岸,關心的問道,"我看你今天精神不怎么好,是不是沒有休息好要不吃了飯,去休息一會兒。"
此時已經快到下午四點了,但祁岸他們才剛忙完,正在用午飯。不止是他們,此刻在食堂用飯的人還不少,基本都是才剛結束手頭工作,匆忙來用飯的。
像他們這類工作,三餐不定時是常態,倒也不是刻意如此,只是做起實驗來,有時候會忘了時間。
而且實驗一旦開始,中途自然不能停下來,所以耽誤吃飯時間并不奇怪。
"咱們手頭上的工作也完成的差不多了,項目也不可能立刻完成,都要一步步來的。失敗也是正常的,你不用太在意,哪次結果不是經過一次次試驗來的"同事看著祁岸緊皺的眉頭,以為他是憂心實驗進展,安慰道,"所以,不要逼自己太緊。"
他們今天的工作并不順利,實驗失敗了幾次,暫時又陷入了僵局。祁岸是他們實驗室里最年輕的,所以他才擔心他受不了打擊。
聞言,祁岸終于回過神來,他看向正在用餐的同事,忽然問道∶"劉博,你和你女朋友和好了嗎"
平日里祁岸自然是不會關注這些生說瑣事的,只是前不久,劉博也就是劉禹與女朋友吵架,每天愁眉苦臉的找人訴苦。
祁岸和他是一個實驗室的,自然也聽他說過,只是當時他沒太放在心上,只隨口安慰了幾句。
不過他一向記性好,雖然沒太在意,但也還記得劉禹與女朋友吵架好像是因為劉禹放了女朋友鴿子,歸根結底還是工作的事情。
"哪還有什么女朋友啊!"聽到這話,劉禹吃飯的動作都慢了下來,哀嘆了口氣,"已經分手了。"
聽到這,祁岸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為什么"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
"還不是因為這工作的事情。"劉禹搖搖頭,有些失落的道,"你也知道我們這工作的性質,時間說自由也不自由,遇到情況,在實驗室過夜是常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小璐說她耗不起,也不想要喪偶式婚姻,就分了唄。"
傷心嗎
肯定是傷心的,但是這事也分不出對錯。
劉禹嘆道∶"我也不怪她,剛開始她不了解我的工作,后來熟悉了,她也沒拖著我,直接就說清楚了。"
他們這工作聽著體面,也確實受人尊重,但在生活中確實有許多不方便。
"其實也不止我,你知道隔壁的陳工嗎前幾天,他和剛和嫂子離婚了。聽說是因為嫂子難產,如果不是鄰居送得及時,可能有生命危險,就現在還躺在醫院。陳工當時正在實驗室,所以沒接到老婆的電話,結果就這樣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嫂子其實給了陳工選擇,陳工舍不下實驗室。"所以放棄了家庭。
其實他們院里類似情況的不少,真正能白頭偕老的夫妻有,但是少數,大部分都半路分了。
"說起來,還是你最讓人羨慕。"劉禹看著祁岸,笑著道,"你和你老婆是青梅竹馬,她早就了解你的志向,接受了你的工作,你們肯定不會出現這種問題的。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我怎么就沒有個善解人意的小青梅"
祁岸沒有說話,只是眸色更加黯淡了一些,心里空蕩蕩的。
吃過飯后,祁岸也沒去休息,而是與劉禹一起又回了實驗室。閑聊的時間是很少的,進入實驗室后,大家都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態。
大腦需要飛速的運轉,可祁岸并不覺得有多累,相反,他甚至想在這里多待一會兒。
"祁博下班了!"劉禹招呼了他一聲,"晚上九點了,早些回去吧,明天再繼續。忙過記這段日子應該就會好一些了,到時候可以放放假,我記得你和你老婆還沒去度蜜月吧到時候正好可以補上。"
"女孩子一般都挺在乎這些的,你可要好好計劃一下,給家里那位一個驚喜!"
聞言,祁岸清醒過來,放下了手里的東西。想到假期,他心里忽然又燃起了微火,緊皺的眉心松了松。
回到家時,姜云可還沒有休息,正在客廳里看電視??吹狡畎痘貋砹?,她立刻笑了起來,迎上去道∶"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
其實現在都快十點了,哪里算早。聽到這話,祁岸滯了滯。
那天吵過后,兩人沒有再吵,又恢復了平常的狀態,但即便再掩飾,終究還是有些不同了。
"今天工作結束的比較早。"他有些干巴巴的回了一句,頓了頓,又道,"再忙幾天,差不多就能結束了。到時候就可以休假了,我可以多申請幾天。"
他看向姜云可,"到時候,我們把蜜月和聚會補上吧。"
姜云可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室息般的沉默。半晌,她才忽然扯了扯唇角,笑著應了一聲∶"好,那我等你一起。"
她沒再提起讓祁岸換工作。
聞言,祁岸心頭一松道∶"好,那我們這幾天可以準備準備。你也可以想想,想去哪些地方。
姜云可嗯了一聲,似乎之前那事真的過去了。
只是沒等到祁岸放假,又一天夜里,祁岸回家時,姜云可遞給他了一張報告單,高興地道∶"祁岸,我懷孕了,我們要有寶寶了,你要當爸爸了!"
祁岸微微怔了怔,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們結婚之前商量過要孩子的事情,因為兩人都處在事業上升期,所以本來是計劃再過兩年要孩子的。
平日里,他們同房時也很注意,所以為什么忽然有了孩子可手中的報告單上寫得清清楚楚,他們真的有孩子了。
"醫生說我這胎懷得不是很穩,身體太虛,不能太忙。"姜云可溫柔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有些低落自責的道,"祁岸,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照顧好寶寶…"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