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在洗手間洗了把臉,又拿餐巾紙擦干凈。
包廂的煙酒味散去,她感覺舒服很多,走出洗手間。
拐角處,她一下駐足,一米遠的地方,陳執靠在墻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聽到她的腳步聲,轉頭看過去。
兩人的目光隔空相觸。
他在看到她的一刻直接朝她走去,林初不自覺后退,他已經逼近,直接扶著她的肩帶她后退,直到她的背貼在墻上。
他的目光很深,俯身將臉湊近她,嗅了嗅,“一股酒味。”
他的氣息同時也壓下來,林初閃躲開眼神,抬手推他,可是推不動。
陳執仿佛粘在她身上,他的眼睛很黑很亮,凝視她的眼睛,“梁齊的生日?”
她不說話。
陳執腦海閃過幾副畫面
她跟梁齊一起站在操場外看他們軍訓的場景,梁齊給她送傘的場景,梁齊拉住她手腕還跟他宣戰的場景……
陳執沒情緒嗤一聲,額頭貼上她的額頭,下頜微低時吻到她的鼻子。
林初心跳加速,他的唇很熱,像烙在她鼻子上似的。
“……你別動手動腳。”她不自在,雙手胡亂推著他的肩,推不動,皺眉說:“你讓開。”
陳執自顧自地說:“一年的時間……你跟他在一起的時間比跟我在一起還長。”
林初一下停住動作,抬起睫毛看他。
陳執一字一頓說:“但是那又怎么樣,你心里還是都是我。”
林初皺緊眉,想到他以前最喜歡對她說的話,轉而對他說:“陳執,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低低笑了聲,更緊地抱住她,下巴抵著她的肩,“再叫一聲我的名字。”
林初呼吸微疼,抿住唇。
“快一年了……林初,我很想你。”陳執閉著眼,臉埋在她脖子側臉,聞她發絲的香味,聲音嘶啞,“你不想我嗎?”
林初鼻子驟然一酸,眼眶發燙,淚水在蓄積就要流下來。
不能再這樣下去,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
“陳執,我們都考上了暄城大學,我們會越來越好的,一起拋棄過去,我們就做陌生人吧。”
陳執抱著她的雙臂收緊,兩人隔著夏日輕薄的緊貼,溫度互相傳遞。
“不可能。”
ktv的走廊,ktv的燈光,還有似有若無的煙味酒味。
林初閉上眼,流下一滴淚。她好像回到一年前,回到霖城,過去的人和事依次閃現,速度極快但是格外清晰。
“陳執,你別這樣……你這樣我總是能想起一年前的事,我本來快要忘了……”她聲音微微哽咽。
陳執身子一僵。
她趁機推開他,頭也不回地跑了。
林初因陳執的出現而起伏的情緒如同死了般,落入了沼澤,沉悶地無法翻騰跳動。
但是生活總是給人刺激,幾天后她在班群看到公告
兩天后開學體檢。
林初從得知體檢的消息就開始恐慌,一直恐慌了兩天,終于到了大二學生體檢。
林初排著隊將體檢表上大部分的內容完成,表上只剩下一項:抽血。
場內的人越來越少,她硬著頭皮上前。
護士見她臉色蒼白,溫聲安撫幾句,開始抽血流程。
林初咬緊牙避免等會叫出聲,另一手掐著自己的大腿,逼自己冷靜,然而當針頭扎破皮膚的一刻,她眼前不受控制浮現李思巧舉著針筒的畫面。
林初一下窒息,如果再不離開那個針頭她下一秒就能死。
她猛地一抽手。
針頭這次沒有斷在林初胳膊里,但是直接歪了。護士從來沒遇過這種情況,低叫一聲,直接嚇呆了。
周圍的學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好奇地圍過來,場內漸漸喧嘩。
“至于怕成這樣嗎?”
“你看她臉色好差,應該是真的很怕很怕。”
“哎她是不是數學系那個林初啊……”
“啊,就是殺人犯的女兒?”
林初的胳膊曲曲彎彎流下一道血,她的皮膚很白,顯得更加嚇人。
林初閉著眼根本不敢看,牙齒在打顫,渾身發抖身體搖搖欲墜,好像下一秒就要砸倒。
直到一個懷抱將她包裹住,熟悉的氣味鋪天蓋地鉆入她的皮膚和呼吸,她一下能夠喘氣,腦海里那根不斷往下墜的神經停住,她恢復一些意識,眼睛發燙,將身子徹底鉆進來人的懷抱里。
陳執咬緊牙,眼睛猩紅,更緊地抱住她。
他放柔聲音,輕輕撫摸她的發,“別怕,有我在……”
林初縮在他的懷里,淚水濕了他的衣服,她努力壓抑情緒。
好一會,她終于不再發抖,推推他的腰,離開他的懷抱,再次將胳膊伸過去。
這次換了個護士,護士看一眼陳執說:“你抱緊她。”
另一個護士控制住林初的胳膊。
林初將臉埋在陳執懷里,深吸一口氣,胡亂碎碎念不讓自己在意針頭。
抽血艱難地完成,陳執扶起林初,一手攬過她的肩往外走。門口幾張桌子,后面坐著兩個負責人,陳執將她的體檢表交到負責人手上。
出了大門,風迎面吹來。
林初擦干凈臉上的淚。他拿著酒精棉球一直摁在她胳膊上,幫她止血。
她擦完眼淚,摁住棉球將胳膊從他手里抽離。
“謝謝。”她低聲說,轉身離開。
陳執直接跟上去,他不方便拉她的胳膊,快步走到她身前。
“林初。”
風在兩人身邊盤旋,林初鼻頭發酸,她閉了閉眼說:“剛剛真的謝謝你……但是你以后沒必要幫我。”
“為什么不幫你?”他面部繃緊,上前一步,雙手沒有摟住她,而是將額頭抵住她的肩,碎發戳在眼皮上。
“你一直沒忘,甚至可以記起每個細節。”他直起身子,看到她臉上的淚心里刺痛,他捧著她的臉輕輕擦拭,動作溫柔,說的話卻殘忍,“在我出現之前,你只是刻意不去想它。”
她被他的話刺地身子一顫,她睜著淚眼直勾勾盯著他,也可以說是瞪著他,“你憑什么這么說?”
“憑我跟你一起走過那段路。”
林初心底升起一股惱意,她氣他,可是又不忍心氣他,他也經歷了那些,她又覺得很難過,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抬起手很用力地推他,“你自己忘不了,你自己脆弱,你憑什么認為我忘不了!”
陳執退后一步,握住她的手腕,皺眉說:“小心胳膊出血。”
“那你就別來惹我,別來逼我。”她聲音不高但是很用力。
他眼底的血絲發紅,“一年就夠了,我不可能再放開你。”
“但是我不想面對你,我們就當陌生人吧。”
她的眼角終于滑下一滴淚,很快速地落到地上。
陳執看著她的眼睛,聲音篤定,“林初,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讓你想起那些痛苦的事,也只有我能把你從那些痛苦里拉出來。”
他的眼眸是白與黑,像白天也像夜晚,此刻更像漩渦,能把人吸進去。
“我跟你一起走過那段路,我知道你所承擔的,我知道你所有的感受,不會有人比我懂你,只有我能把你從痛苦里拉出來。”
她紅著眼問:“所以呢?你要怎么拉起我?”
“我們只要在一起。”他說話語氣像在陳述一個自然界事實,“如果陪你走那段路的是別人,那個人不一定能做到,但如果是我,就一定能。”
他的聲音低緩,蜿蜿蜒蜒流向林初淋濕她的心情。
林初想到剛剛因為針頭痛苦得快要死了的感覺……但是,他一出現就好了,他的人一出現一抱住她,只是感受到他的氣味和溫度她就能平靜下來,就可以從痛苦里掙扎出來。
可是,從李思巧她們帶給她的痛苦里掙扎出來,迎面是另一種痛苦。
她只是眨一下眼,林趨坐在監獄玻璃后的畫面就會跳在眼前。
她的身體被扔進極寒的黑海里,她在無邊的大海的最中央,無聲撞破水面,墜進無盡的海底。
“你知不知道,你會讓我想到我爸爸坐在監獄玻璃后的場景,我就會想到他被判了死緩兩年……”筆趣閣
林初笑了聲,用力擦掉臉上的淚,“你說的是事實又怎么樣?可還有一個事實,我的爸爸冒著被抓被判死刑的可能也要再殺個人嫁禍給你,你要我怎么接受你?”
林初推開他,她一路跑,不管他有沒有追上來,一直跑。
陳執站在原地凝視她的背影,眼底的情緒翻滾,能灼傷人。
林初跑到宿舍樓,她沒乘電梯,爬樓梯一直爬到宿舍所在樓層。
走廊上零零散散幾個女生,看到她愣了一下,而后立馬給出不同的反應。
當然,不會有人遞給她一張紙,不管是擦臉上的淚還是擦胳膊上的血。
這里沒有避風港,宿舍相比外面更像漩渦。
林初走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一下又一下地沖臉,直到情緒穩定下來,她才停下,掏出餐巾紙,麻木地擦干凈臉。
場內其他體檢的學生把當時的事發出來,還配了圖。
一張林初胳膊流著血的圖。
一張陳執抱著她的圖。
林初悶著頭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告訴自己:在意了就輸了。
她穿著隱形的盔甲繼續上課。
午飯時間,林初避開人潮,沒有去食堂,在教室里多做了幾道題才動身。
她沒有選擇走電梯,拐到角落的樓梯。
暄城大學的每條樓梯都拖得很干凈,外面有陽光的時候,它被陽光照得反光,沒有陽光開著燈時,它被房頂的燈照得反光。
林初很喜歡盯著瓷磚地一步一步慢慢下樓梯,瓷磚上細碎的燈光在她腳下跳躍,她正踩著陽光,還是形狀好看的那種。
不過今天她沒來得及落腳,就被回蕩在樓道里的聲音打斷。
教學樓大部分的學生離開,樓道里靜悄悄的,所以樓下的聊天聲輕松傳上來。
“我懷疑當初貼吧那個林姓的人就是林初!”
“這還用懷疑嗎,這不明擺的?”
“我也這么覺得,我看了那張照片,好可怕,那個胳膊上的針眼好深的感覺,那個血肯定是很快就流下來的,連擦都沒來得及擦,直接從胳膊流到手掌心。”
“而且她皮膚好白,看起來真的觸目驚心,有點同情她,一定很疼。”
“你不會是變態吧,看得是有多仔細,還記得人膚色。”
“我就喜歡皮膚白的,你不說是你自己黑嫉妒人家。”
“我皮膚怎么黑了?”
“喂喂,不是在聊林初嗎,怎么聊到膚色了?不過她要真是那個吸毒的你還同情嗎?”
“同情個屁啊,管她吸不吸毒,我看她就不爽,婊里婊氣的。就那個學弟也是,長那么帥結果那么蠢,還是逃不過白蓮花的蒙蔽。”
“他們之前應該認識吧?”
“誰知道,沒人說過那個男生是不是霖城三中的。”
“對了!之前不是說林初高中被校園暴力了一年多嘛,她不會被那些人拿針扎過所以怕針眼吧?我去!她不會是被逼著吸毒所以才把針眼的吧?!那也太可憐了。”
“她是有多廢物還能被逼著吸毒?”
“你想想要是幾個男的控制著她,她怎么反抗?”
“哎呀呀不好意思我污了,幾個男人控制住她,我懷疑她肯定被那些人摁著打一炮了,可能不止一次,也可能不止那一回。”
“你別這么說吧,畢竟事關人女生的清白。”
“不是我要這么想,是她讓人這么想。怎么就她被校園暴力?肯定高中的時候很婊被人看不慣唄,而且她那個校友不是說了,最后她跟一個混混在一起了,混混怎么可能樂意保護她,肯定滾床單換來的,她自己當初做那些事的時候都不害臊,我估計她也不怕我們說她什么,說不準說的就是事實,不知道跟多少男生上過床。”
“還有她還被綁架過,太扯了我都懷疑到底是真的假的,但是當時他們學校那事的確上過新聞,可惜視頻都被刪了看不到,如果是真的她也太慘了。”
“怎么那種事都讓她攤上了,就她跟混混在一起,我就覺得她這個人有問題,梁齊還給她找借口,說肯定是被逼無奈,惡心,見色眼開的渣男。”
“我是覺得她能跟吸毒扯上關系就不太干凈,不管她是被迫的還是主動的,她能跟那些人扯上關系,認識那些人,她就不太干凈。不過也不一定是她。”
“干凈個屁啊,她自己跟混混在一起,她爸爸又是殺人犯。”
“我覺得我們還是別聊了,你一說她爸爸是殺人犯我就瘆得慌。”
“是挺嚇人的。”
“你去叫叫小姣,怎么上個大號這么慢,是不是掉坑里了。”
“來了來了走吧餓死我了去吃飯!”
“你剛剛在里面沒吃飽?”
“你滾開!”
笑聲和腳步聲在某個時間點一起響起,夾著聊天聲,很是熱鬧,漸漸地聲音遠去,樓道恢復沉寂。
林初站在墻邊,身子抵著墻,睫毛低著。
她不是第一次聽到這類對話。
得知林趨被判死刑后她在暄城住了幾天醫院,又在家里休養了將近一個月,最后她想著一定要有出息,一定要優秀到別人不敢欺負她,不能欺負她。
她憑著這一口氣回來繼續上學,一入校門她才發現這里更加無法讓她呼吸,學校里的空氣里飄滿了關于她的閑言碎語。
她當時還沒徹底從李思巧他們帶給她的傷害中抽離出來,更沒從林趨的判刑中抽離出來。
她根本承受不住。
后來她得知,是霖城三中另一個考上數學系的人傳散開的。
她以為她躲得很遠了……她以為很遠了……
她本來想解釋,至少跟她的室友解釋,解釋她被校園暴力的事,解釋那個混混很好,解釋她被綁架的事,解釋她的爸爸……
但是,她的爸爸的確殺人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有的人就是不會接受。
所以她干脆不解釋所有。
學生時期是拉幫結派的友誼,步入社會是金錢權勢的利益。
她看到的都是灰色。
后來時間久了,她漸漸習慣。
從一開始聽到那些流言蜚語會難過,會恐懼,擔心高中的日子再次席卷她,變成有的話聽得可以背下來,再變成麻木。
后來她報名參加了一個數學比賽,因為她想起在陳執家儲藏室里看到的物理競賽的獎杯。
拿了那次比賽的獎杯以后,她的想法變了。
她想她可以很堅強,她挺得過去。她要讓自己足夠優秀,走過學生時代這段路后步入社會,她會因為自己長期不懈的努力開始發光,她想要的生活總有一天回到來。
在林初聽到身后的動靜,轉身的前一秒她還是這么想的她挺得住。
然而在她轉身看到不知在那站了多久的陳執后,她感覺有什么斷了。
林初倏地轉回身子,捂住嘴快速下樓,她努力壓制某種情緒的泄露。
陳執追上去,他看到她輕顫的肩,因為剛剛那些女生的話而刺痛的神經愈發疼,抽搐地疼。
他想沖上去抱住她,但是她一定會因此失控。
林初的確快失控了,她一下轉身,瞪著淚眼喊:“你都考上這里了,你好好地過你自己的日子不行嗎?”
陳執攥緊拳頭,眼睛開始發紅。
林初抹著淚繼續往下走,可是淚水太多,像在她雙眸里造了海,她的視線被水光模糊得根本看不清路。
她沒法逃走這里,而身后的人不遠不近站在那里。
以前聽到那些刺人的話她都不會哭,聽到特別過分的話她會直接離開,但是現在她完全沒有辦法離開這里,她止不住哭聲,她看不清路。
她體內各種各樣的情緒沖撞,那些情緒有的跟她很熟,有點很久沒跟她見過,而所有情緒都因身后那人的存在翻倍。
情緒的閥門失控了,淚水的閥門失控了,林初也失控了。
陳執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拉過她將她鈷在懷里。
“林初。”
林初在被他抱住的一刻心臟驟縮,聽到他喊她的名字她更加受不了。
可是她不能這樣,她不想這樣。
“你放開我!”林初邊哭邊推他,但是她那點力氣真的只是撓癢。
她氣憤自己推不開他,更氣憤自己居然這樣哭了。
“你為什么要出現?為什么要來打破我生活的平靜?!”她抬起拳頭開始砸他的肩,一下又一下,邊哭邊說:“那些話我聽了無數遍了,我一直都好好的,你為什么要出現在我面前?我本來一直很好的!我從來沒有因為那些人的話哭過!我不想看到你!我為什么要哭?!哭了我就輸了!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我根本不想看到你!”
她臉上都是淚,頭發散亂,一塌糊涂,說完她奮力地掙扎又要走。
陳執更緊地抱住她,她很瘦,骨頭硌得他疼,可是他只想更用力地抱住她。
林初掙扎,嘶喊:“你放開我!”
“不放,林初,我不會放開你。”
他一下又一下蹭她的發,她身上的溫度,她的氣味,還有,她在顫抖。
陳執從來沒有親耳聽過別人議論她,從來沒有。
他們憑什么那么說她?
她又聽了多少這樣的話?
從高中嗎?
“林初……”
他低低喊她,呼吸噴在她的脖子上,他將頭埋在她脖子里,感受到她頸動脈的跳動。
她還活著,怎么可能會不疼,怎么可能聽到那些話會不難過。
林初的胸口悶了一個盒子,那個盒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格外牢固,關鍵是它沒有鎖眼,配不到鑰匙。
可是今天,那個盒子猝不及防打開了,里面的東西迫不及待泄出來,她想控制,可它根本沒有給她控制的時間。
她不自覺抓住他的衣服,斷斷續續地哭出來,哭得格外悲傷痛苦,淚水滑出眼眶,熱熱的溫度,下一秒消失在他的衣服上。
他呼吸發疼,感受到她的顫抖和胸前的濕潤,更緊地摟住她。
不知道多久,她哭累了,縮在他的懷里,眼睛腫痛,身子仍然忍不住顫著。
陳執低啞說:“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讓你受到這么多傷害,我不會逃避這些。”
林初知道他指的還有一年前的事,她閉著眼,任由一滴淚緩緩滑落。
“你這么說要我怎么辦,我對不起你的太多了……”
他們都有虧欠對方的地方,他們也都有不能責怪對方的理由。
如果傷害只在他們兩個之間,他們都可以冰釋前嫌,但是,牽扯到了林趨……
“你也不能逃避我。”他的聲音很低,卻能鉆到人心里去,“林初,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我們陪在對方身邊才能像你說的好好地活著。”
林初無意識喃喃:“我需要你……”
陳執更緊地摟著她,認真又執著地說:“你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你。”
她睜開眼睛,淚水安靜滑落。
林初曾經努力掙扎過,為他們之間的關系掙扎過。
現實給她的傷害太大,她無法自愈傷口,后來她知道只有陳執能幫她。
她想,爸爸殺了李思巧和孫晚是為了她以后能夠幸福快樂,而陳執……可以讓她幸福快樂。
所以,如果她真的跟陳執在一起,爸爸不會怪她吧。
她曾經在深夜很想陳執的時候這么想過,第二天醒來,她狠狠地罵了自己。
無恥。
她的爸爸因為陳執的存在間接性被判死緩。可是她卻為了一己私欲,要跟陳執在一起,這就是無恥。
但是……
此時此刻,他抱著她,她也抱著他,只是一個擁抱他們就可以溫暖彼此。
他們知道對方所有的丑和惡,可他們依然覺得對方是燦爛的。
陳執說只有他能把她從黑暗里拉出來,她一直都知道,可以前她認為她能熬得住,她并不是特別需要,哪怕沒有他,她也可以活下來。
但是現在,她知道,她需要他,就像他需要她。
過去太沉重,未來也太沉重。
他們可以自己“熬”那些日子,但是只有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才是“過”日子,除了彼此再也沒有其他人能夠。
林初忽然清楚,這份感情很珍貴,它可以像生命那么重,她絕對不能刻意把它藏起來,好像見不得光。
爸爸是她愛的爸爸,也是愛她的爸爸,她作為女兒需要真正的尊重他。無論如何,她要把自己認為珍貴的感情親自帶到他面前,向他坦白,讓他知道,無論結果如何。
林初和陳執在下午落地于霖城,是個不冷不熱的好天氣,風挺大,吹過來屬于霖城的味道。
林初在去年的國慶去到暄城,在今年的國慶回到霖城。
或者不能用“回”,林曲把霖城的房子賣掉在暄城買了個房子,她們在這里沒有家了。
林曲起初很難過,后來有一天她突然說:“離開一個地方也沒那么難,早知道早點帶你離開那里了。”
林初又想到離家前姑姑說的話:“其實,你那個心理醫生是陳執介紹給我的,他媽媽是醫生,是托他媽媽的關系。”
林初沒問陳執跟他媽媽關系怎么樣,只是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陳執從窗外抽離視線,轉頭看向她,她沒在看他,而是看著窗外的霖城,側臉安靜柔和。
出租車開了很久,最后抵達霖城監獄。
林初站在大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
在等林趨出來時,林初聽到身邊人說:“告訴你一件事。”
林初心不在焉應:“什么?”
陳執:“我經常去看望你爸爸。”
林初愣住:“什么?”
他朝她點點頭。
林初錯愕:“可是,爸爸沒提起過……”
“他知道我不是什么壞人,但他不知道我是不是能陪在你身邊的人,他在意你的想法,顧慮你在大學會遇到新的人,所以不主動提起,他在等你的選擇。”
林初睫毛輕顫,想到林趨在玻璃后的面容,鼻子發酸。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他目光幽深些許,“因為我想你正視自己所有的情感。不后悔。”
不后悔。
……
半個小時后,兩人走出監獄大門。
林初在門口用力抱了陳執一下,她的眼睛因為剛剛流了淚仍然紅著。
“這個擁抱是給你的。”
然后,她又用力地抱了他一下,聲音輕顫。
“這個擁抱是替爸爸給你的。”
陳執眼睛發澀,回抱過去,干啞道:“謝謝。”
……
林初猝不及防困了,從決定來見林趨那天起她就沒有睡好過,昨天晚上更是沒睡,今天上午坐飛機,現在終于感到疲憊。
等她再次醒來,是三個小時以后,她剛有動作,旁邊沙發上的陳執立馬睜開眼。
林初看到他才放下心,環視周圍猶疑問:“這是哪?”
陳執坐到她身邊,“我家。”
她詫異:“你家?”
“嗯。”
墻皮重新粉刷過,所有家具換了新的,客廳不再像以前那樣大得嚇人,變得不大不小,放置著各種家具,擺放位置也換了,儲藏室的對面多了一間廚房。
所有一切都變了,除了那個可以通往院子的玻璃窗和窗戶旁邊的防盜門。
陳執一直看著林初,觀察她的反應,她環視了一圈,最后抬頭朝他笑了一下。
他松了一口氣,看來不會讓她記起那些不好的。
林初見狀輕輕抱住他的腰,她沒說謝謝,說:“辛苦了。”
忽地想起什么,“是你……抱我回來的。”
陳執勾唇,低低“嗯”一聲,剛想逗她她已經松開,跑向窗戶,“唰”一下拉開窗簾。
窗戶被打開,院子里的風溜進來,林初深深呼吸,跨過窗戶。
她站到院子里,入目是墻上淡粉淡紫的花,視線輕移,是那個仍被藤蔓和花兒纏繞的黑色鐵門。
再轉頭,橙黃的一個個掛滿綠色的枝頭,在紅色的石榴旁邊,生動極了。
石榴好像比去年大了點,而……
林初回頭,說:“橘子熟了。”
陳執跳進院子,一眼看到那些橘色,他走過去,抬高手摘下最上面最大的。
林初接過,圓圓的橘子躺在手心,她掂了掂重量,又放到鼻子下嗅它的味道。
最后,她撥開橘子皮。
橘子皮剝開,橘子的味道散出來,她的記憶也被打開。
“去年的前兩個橘子都被我吃了。”
陳執靜靜看她的動作,“那第三個是被我吃了。”
林初想到那兩個橘子,抿唇壓住那些想沖破籠子的記憶。
最后她無奈笑了下,任由記憶翻滾,將剝好的橘子遞給他,“那今年第一個橘子你吃。”
陳執掰開一瓣,塞到嘴里。
她問:“甜嗎?”
他挑眉,“要嘗嘗?”
說著俯下身將臉湊近她的臉。
林初猜到他會這樣,直接轉身繼續摘橘子。
她踮著腳抬高胳膊,艱辛地摘下一個橘子。
橘色落入掌心,她抬頭時又看到天邊的橘色。
林初看著那光,想到陳執黃色的發,她轉頭,盯著他如今的一頭黑發。
其實也很適合他,他的氣質很淡,五官清雋,黑色的發襯得他更加利落,也更加有少年感。
傍晚的風掃過,將他單薄的t恤吹鼓。
白色衣服一直很適合他。
她喜歡的院子,她喜歡的少年。
林初的世界被染成暖色,笑容也是暖色。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
夕陽在她身后,她背著光,整個人鍍上一層柔軟的橘紅,發絲隨著風搖曳,吹過榴花,捎來淡淡的味道。
然后他聽到她說:“去吃章魚小丸子吧?”
“好。”
兩人推門而出,遇到對面剛回來的老奶奶,老奶奶手里搖著竹扇子,樂呵地笑了,“回來了?真好。”
兩人朝她點點頭。
老奶奶邊開門邊感嘆,“年輕真好,可以到處跑。”
兩人走出防盜門,景桐小區熟悉的綠化映入眼簾,林初呼吸微滯,手指輕縮,無意識撓著陳執的手背。
他拉著她繼續往大門走,路過健身處,抵達門衛室。
“哎呀,小姑娘好久不見”
林初循聲看去,是門衛。
她輕輕勾唇,“好久不見啊。”
門衛看著兩人,手里拿著竹扇子一邊搖,一邊感嘆:“真有意思啊年輕人,日子還長啊年輕人。”
年輕啊年輕人。
他們還很年輕啊。
梧桐開得正好,景桐小區的側門轉啊轉,幾個人走進來,轉門隔間還剩兩個位置,林初眼睛微亮,推了陳執一下,陳執了然,趁機進去,她跟著進入后面的一個隔間。
隔間里的人看到彼此笑了一下,門衛喝著茶看到這新奇的一幕大笑出聲,連忙拿手機拍下。
兩人走出隔間,手自然而然拉在一起。
周圍的一切都太熟悉了。
熟悉得讓兩人只能更緊地握住彼此。
小炒店……星時酒店……一重拉面……小籠包店……夜輝網吧……
他們好像很久沒回來,又好像昨天還在這里。
那些很短卻又很長的日子,他們一起走過這里的大街小巷,發生屬于他們的故事。
終于走到公交站,連站臺都讓她熟悉。林初蹲在站牌下,看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看地上被葉子吹的跑來跑去的梧桐葉。
是她熟悉的梧桐啊,不是飛絮的楊樹。
她側過頭,不經意看到什么,愣了一下,然后立馬扯了扯身邊人的胳膊。
陳執蹲在她身邊,她看車,他看她。
“怎么了?”他順著她的指向看去。
林初:“就是卡在垃圾桶下面的那根煙頭”
陳執看到了,在紅色和綠色垃圾桶中間,煙頭被卡在垃圾桶和地磚之間。
林初莞爾,“一年前它就在那里,現在還在那里。”
他挑挑眉,也輕輕笑了。
公交車抵達,兩人上車刷卡,不約而同坐到他們以前經常坐的位置。
路上的風景越來越熟悉,林初的心情隨著那些熟悉的建筑而起伏,酸酸脹脹的感覺讓她坐立不安。
公交車拐彎,林初的眼睛被幾個金色大字閃到,但她還是看清了:霖城三中。
陳執也看到了,緩緩說:“我去了霖城三中復讀。”
林初微愣。
“三中現在對學生的管教很嚴,從衣裝頭發到校牌,還有早晚自習的出勤率。”他喉結動了動,說:“校園各個角落都裝了攝像頭,不會再發生那些事。”
林初掀起睫毛,情緒在波動,是難以言喻,她也不知道的感覺。
“霖城三中很漂亮吧。”
她問,他沒有說話。
林初望著天,眼前出現霖城三中的樣子,“我第一天轉去霖城三中的時候就覺得,那里可真好看,只是沒想到后來會變成那樣。”
他握住她的手。
“霖城三中重新整頓,各個角落裝有攝像頭,應該不會再出現我那種情況了。”她淡淡勾了下唇,“對我來說,那里是噩夢,但是未來,它會成為很多人懷念的地方。”
陳執:“大概吧。”
下一秒,林初的臉頰一熱。
一個炙熱的吻觸上她的左臉,停留了十幾秒。
她的呼吸稍稍停滯,臉頰開始泛紅。
陳執眼底帶笑,右移到她耳畔,“我喜歡你因為我臉紅。”
林初恍惚回到去年夏天,少年這樣吻她,不在意她臉上因過敏而起的紅疹,說:“我喜歡你因為這種事臉紅。”
公交車到站,陳執拉著她下車。
霖城沒怎么變,而小吃街是完全沒有變。各個攤位一年前賣著什么,現在還在賣什么,老板也沒變。
油煙裊裊升起,繞幾圈吊燈,再被風吹走繞幾圈路人的頭發,然后不知去了哪。
“土豆棒?”
“好啊。”
“雞翅包飯?”
“好啊。”
陳執正要離開攤位的腳停下,挑眉看她。
之前幾次他要給她買,她都不吃。
“不是不喜歡吃米?”
林初彎了下唇,“那個時候想著要離開霖城,所以不愿意吃米。”
陳執摸了摸她的頭發,對老板說:“兩份雞翅包飯。”
兩人繼續往前走,路過賣冰沙的林初停下,但是陳執停也不停繼續走。
“陳執”林初站在原地喊他。
陳執回過頭,就見她指指冰沙,說:“我想吃這個。”
吊燈橘黃,她披著長發,穿著干凈的長裙,輪廓柔軟。
像在跟他撒嬌。
陳執像被電了一下,根本開不了口拒絕,只能冷著臉對賣冰沙的說:“麻煩注意點,不要把芒果味的混進去,我女朋友過敏。”
賣冰沙看他們一眼,笑了笑,“好嘞。”
林初拿到冰沙心滿意足,陳執全程盯著確認沒有芒果味的混進去。
林初把第一口喂給他,她自己吃第二口,忽然想到之前他吃她勺子里的餛飩。
陳執低頭看她時,發現她臉紅了,隨即抬起她的下巴,擰眉問:“又過敏了?”
看了會發現不是。
他剛剛也沒做什么。
他看向那個勺子,心跳慢了半拍,最后忍不住笑了。
“還對什么過敏告訴我。”
林初想了想說出來。
陳執眉頭越皺越緊,最后看著她說:“看來我以后要好好看著你。”
林初輕笑,繼續吃冰沙。
兩人一起買了章魚小丸子。
還剩最后一個目的地,他們并肩離開所有攤位,繼續往前。
林初聽到身邊人摸硬幣的聲音,只是……
前方,那個老人坐的位置空空蕩蕩,風只捎來路人的聊天聲,沒有二胡聲。
陳執神色淡淡,將已經抓起來的硬幣放回去。
林初拉住他的手,緩聲說:“可能因為時代進步,大家都用手機支付。”
她一年沒來,他也一年沒來。
陳執反握住她,“嗯。”
兩人手拉著手往前走,林初想到她剛到暄城時,秦警隊發給她的短信。
其實我不應該再來打擾你,可我聽到你自責的那些話很難受。你是第一次經歷那種事情,你不知道該怎么保護自己,這些應該是你的家長教給你,老師警察們提前給你信任的。提到這個我很抱歉。但是我想說,你千萬不要自責。
受害者的家長沒有教育好受害者,施暴者的家長也沒有教育好施暴者。事情發生后,受害者需要受到呵護和教育,施暴者需要受到教育和懲罰。可是沒有人這么做。老師學校沒有把校園暴力當回事,不作為。警察同樣沒有把校園暴力當回事,不作為。
但是,我特意去問了我認識的老師,他們在努力,我問了身邊的同事,他們也在努力。
我說這些不是想替老師或警察解釋,就是想告訴你,有人在努力,這是世界會慢慢變好的,時代在進步,我不求你相信我們,只希望你不要對這個世界失望,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林初收到這些短信時,正處于焦慮期,他的“時代”二字刺激到她,她回復后直接換了手機號。
時代?沒錯,問題就是這個時代,問題出在我活在這個時代!這個時代是不會有人把校園暴力當成大問題的!時代在進步?未來會變好?那得多慢?!我死之前舍得給我瞄一眼嗎?!
兩人走到公交站,林初回神,問:“你有秦警隊的聯系方式嗎?”
“怎么了?”他打量她的神色,邊說邊掏出手機。
“想跟他說一些話。”
陳執見她狀態無異,翻出秦警隊的聯系方式。
在許多年前,沒人想得到智能手機會普及全球,也沒人想得到手機支付會走遍大街小巷。
時代在進步,未來會慢慢變好,有人在努力。
不過,她現在還活在這個沒什么人在意校園暴力的時代。
時代的原因一些正義可能直到她老死都無法伸張,不同時代應該選擇不同的自我保護方法。
也許這個時代,就是需要受害者不斷地提醒那些大人,讓他們知道這件事對自己影響很大,才有可能得到回應。
但是,她還要堅持一點,不是所有的事她都會妥協。
一些人有原因或無原因地走上黑路,其中有人會受到懲罰,有人不會受到懲罰。
但是,林初不會因為可能逃得掉懲罰而踏入黑路,也不會因為懼怕被懲罰而不踏入黑路,她會選擇踏入充滿陽光的路,只是因為她愿意,她由心底愿意向陽而生。
林初將自己的一些想法發送給秦警隊,深深松了一口氣。
一道晚風路過,少年少女的衣擺輕顫,伴隨著梧桐葉的顫動,奏出一首小曲兒。
同一時間,路燈亮起,橘黃的燈光暈染著周圍,夜晚來臨。
他們挺長時間沒見過霖城的夜晚了。
他們生于這里,長于這里,這片孕育他們的城市還是那個模樣,可是在他們眼中又變了樣。
過去的那些記憶在此刻浮現,并沒有掀起很大的波瀾,但是仍如低潮浸泡他們。
有的事情不會被忘記,而是像落入蚌中的石子,經過長時間的磨合變成珍珠。
陳執看到即將抵達的公交車,拉著她站起身,“車子來了。”
林初只是扯了扯他的手,他低眸看她,兩人目光交接。
城市的霓虹將遠方的天照成藏青色,布著朦朧的一層白光,還不如他的眼睛黑。
在她抬起手的一刻,他也抬起手,兩人同時抱住對方,少年少女的溫度隔著衣物碰撞。
公交車停下,拉上一批人又離開,掀起周圍的落葉。
風從南邊吹來又從北邊吹來,刺著兩人的背。
什么是開始,什么是結尾。
“陳執,我們是最好的。”
風起風落,吹過這個過野的青春,帶走一些,留下一些,少年的心事說給了重要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過野
文縱瀾
林初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當初下那輛公交車,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你們知道嗎?
反應過來兩個問題,以后會注意。
我比較懶,兄妹名直接同音異字。
突然反應過來會有讀者用聽書功能,應該會聽的挺困擾。
還有一個,一章一萬多字wap端的讀者看著可能比較費勁。
我用的手機軟件不方便剪切,剪切很容易丟稿。某句重要的話被剪切掉,之后重寫不一定能再寫得出原句。
預收。
1.你是檸檬做的嗎?
霖城一中的故事。這本寫個輕松的!清新的!青澀的!像文名一樣的!小甜文!
2.極夜與永晝
這本靈感比過野還早。當時只是想到個梗,后來漸漸有了故事輪廓。
是我很喜歡的故事,一直沒寫是覺得自己筆力不足,會寫差。好吧,我覺得現在筆力仍然不夠,下本開第一本。
現實風,有多治愈就多致郁,應該要更致郁一些。
歡迎喔o
感興趣戳專欄可收
1.你是檸檬做的嗎?
寧自笙第一次幫十中大佬擋桃花,是被他兄弟求著的
后來她自愿挺身而出,成了許今燃的擋桃花專業戶
她本意只是補償他,但他的兄弟們總是認為她喜歡他
她解釋了很多次無果,好在他本人沒當真
后來,寧自笙揮揮小手說走人
許今燃懶懶散散靠在沙發上玩手機,不作挽留
眾兄弟斥他薄情寡義,紛紛對寧自笙表示同情
再后來,眾人開始嘲笑許今燃:
還以為人姑娘喜歡你,結果只是為了畫畫靈感
直到一天,寧自笙每天圍著另一個男生畫畫
許今燃把她帶去了畫室,一副任她折騰的架勢,“不是喜歡畫我,現在,隨便畫。”
寧自笙:“…………”
如果她說現在不是很想畫他,會不會打擊到他?
2.極夜與永晝
葉醒遇到一個男人
他只在夜晚十二點后出現
城市的角落,他們坐在大橋下
眼前是暗涌的長河,遠處是連綿的星火
男人歪頭沖她頑劣笑了下,將她扯入河里
后來,葉醒再也沒能忘記那晚泛涼的河里
他唇上的溫度
男主不是什么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