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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V章訂閱比例過低會看到防盜章節, 防盜時間晉江默認 “芷沅姑娘大喜了,”來給阿福量身的裁縫是香如故慣常請的香秀坊的李裁縫, 還未喝茶先道喜, 一雙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著道,“芷沅姑娘比開春那會兒更出落了,身量也長了一寸?!?br/>
徐婆子聞言也仔細看了看阿福,笑道:“還是你眼利,我日日見著她, 都不大覺得出來?!避沏浔毁u到香如故的時候才五歲, 長得又黑又廋, 乍一看就是個丑丫頭, 要不是她看著她額頭上一粒朱砂紅痣格外精致, 一雙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著靈性,出了四兩銀子買了人,就要錯過這么個好苗子了。
結果好好養了一年,芷沅就越長越精致,玉雪粉嫩的,可把院子里的人都驚到了,徐婆子還記得那對夫婦不過是長得齊整而已,能生出個這么漂亮的女兒,沒準是祖墳冒青煙了。
后來蘭汀也被她的秀才爹賣到了香如故來, 兩個小姑娘小時候長得是差不離, 徐婆子就起了意, 把兩人當做雙生子來養,還用了秘法在蘭汀額上點了個與芷沅一模一樣的朱砂痣,就是想借著雙生子的噱頭把兩人身價提一提。
只可惜這回的朱公子沒看上蘭汀,不然還能多賺一筆,徐婆子念著這個憾事,四下一看,問道:“蘭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們了,”阿福怕媽媽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著她的喜好給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蘭汀是個愛交際的,也不深究,她決心吸取教訓,把手里頭的好苗子都裝扮上,便吩咐芷沅給蘭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來再看罷?”阿福想著阿芙愛美,她對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給阿芙搭配丑了怎么辦?“再說還要量身呢?!?br/>
“姑娘不必擔心,蘭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記著的,”李裁縫為人精明,對于老主顧家姑娘們的身量尺寸都是記得很清楚的,縱然是不愛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記著,愛俏的蘭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蘭汀姑娘還在長個子,一會給她裁料子的時候多留兩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縫很有經驗。芷沅姑娘就要出門子,自然是做合身,蘭汀姑娘還不急,做得略寬松也無妨。
話都說到這里了,阿福也沒反對的余地,依著李裁縫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縫所說長了一寸。
“前幾日我們香秀坊剛進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頂好的織錦緞,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帶了些尺頭來,”李裁縫記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讓她的小丫頭打開帶來的包袱,里頭整整齊齊擺著十幾二十種各色尺頭,有一半顏色都是如海棠紅、石榴紅之類的偏紅色。
香秀坊慣常做的是煙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質地算不上頂級,樣式花色卻都是新鮮時興的,一溜兒擺開在紅漆圓桌上,真是燦若霓虹,賞心悅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縫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長得仙女一樣,可惜沒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紀這么小被買了去,那主顧沒準有不好的癖好。不過李裁縫常年與這些瘦馬妓子打交道,可嘆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頭一起就略過了,只一心推薦自己帶來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筆大生意。
畢竟是年輕的小姑娘,就沒有不愛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軟光滑的衣料,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種十樣錦的是如今最時興的樣式,前兒如是閣的姑娘出門子就是做了一套銀紅的嫁衣,”李裁縫看她糾結,忙推薦道。說著拿起一塊兒海棠紅的在阿福身上比劃,“不過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適合海棠紅,嫵媚嬌俏?!?br/>
瘦馬出門子雖也說是出嫁,可畢竟是給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紅呢?也只有選些偏紅旁色了。
“媽媽覺得怎么樣?”阿福聽李裁縫這么說也覺得好,詢問地看著徐婆子。
“我看這個夾金線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卻挑了一塊兒與正紅十分相近的朱色錦緞,重重牡丹天姿國色,其上金線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極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這個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縫好心提醒。瘦馬是去給人做小的,打扮太張揚了,豈不是扎大婦的眼?
“無妨,我家女兒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遠來揚州買人,怎么會帶正妻?即使帶了人也只會是嬌妾美婢。芷沅新過門,正是新鮮,這個時候不趁機爭寵,要放到什么時候去?
徐婆子養瘦馬全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馬能有個好下場。
既然徐婆子都這么說了,李裁縫就記下了朱紅金線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綠、藕粉等色做了兩身春裝,兩身夏裝,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給她出門子的嫁時衣了。阿福念著李裁縫推薦的海棠紅十樣錦好看,就給阿芙選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綠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縫,阿芙還是沒有回來。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聲囑咐她,“我也沒想到你這么快就出門子了,陳媽媽的課還沒來得及全都教給你,這兩日你就專心跟著她學一學,不要偷懶?!?br/>
香如故的陳媽媽教的是閨房之樂,阿福羞紅了臉。
“男人呀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孫根,才能讓他離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頭一樣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語重心長。
阿福的臉更紅了。
徐婆子笑著摸了摸她滾燙的臉,“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倫,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處了?!?br/>
徐婆子看她把頭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幾句就起了身。
“媽媽,您的鐲子,”阿福忙取了裝著徐婆子那雙翡翠手鐲的盒子追出門去,光顧著害羞了,差一點忘了把鐲子還給媽媽。
“我也沒什么好東西給你陪嫁的,這雙鐲子你就留著罷,”翡翠也不是多值錢的東西,徐婆子親手再把一雙碧盈盈的鐲子給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細白,戴著這翡翠的鐲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謝,站在房門口廡廊上目送著徐婆子走遠了。
午時的日頭升得老高,院子里靜無人聲,阿福倚著廊柱張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個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氣兒高,這回偏偏是她被選走了,她便有些擔心她。
阿芙卻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卻說當時,紫嫣等幾個年紀大的瘦馬從阿福房中出來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紀小的瘦馬們還有些活潑,舍不得就散,聚在廡廊上嘰嘰喳喳議論芷沅的好運氣。
因蘭汀和芷沅是住一個屋子的,看見也蘭汀避了出來,有人不免覺得奇怪,一個穿著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問:“蘭汀你怎么也出來了?”
“媽媽定是有私房話兒與姐姐說呢,姐姐臉皮薄,我要是一旁聽著,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轉,掩著嘴笑道。
她這大有深意的樣子,姑娘們瞬間都懂了。瘦馬學那些琴棋書畫不過是給自己鍍個才女的金,歸根到底都是為了伺候男人,她們的功課里,那些閨房之樂才是重頭大戲呢。阿芙這么一說,可不是個個都明白了。
頓時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馬于房中之事學得不如姐姐們深入,還是一知半解的時候,媽媽定然是要提前與芷沅詳說了。哎呀,想想就覺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們笑過,這才開口道:“你們可有人要出門,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門子了,我想買個扇面給姐姐繡一把并蒂蓮的團扇。”
小瘦馬們年紀都不大,媽媽還不太拘著她們不讓出門,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門買扇面,叫上個婆子陪著就行,只不能離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蘭汀你要不要,”那個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對阿芙說。
“謝謝榆梅姐姐了,不過我還想親去繡坊挑一挑絲線,”阿芙笑著拒絕了,“上回叫興兒幫我買,結果買來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現在出門,日頭太曬了,”一個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陽光,搖了搖頭。
靠臉吃飯的瘦馬們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顏,聽了這話,縱然有想出門的姑娘,看了廡廊外頭太陽,都退卻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沒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著與眾人告別。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揚州有名的脂粉之地,養瘦馬的、蓄妓子的,還有揚州大名鼎鼎的當紅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壯仆婦的陪同下出了門,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門口停了一輛油壁香車,看形狀阮湘湘正要出門。
阿芙就往院墻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墻頭綠蔭砸地,卻是傳言里癡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帶來的異種花木長得正葳蕤豐盛,枝葉蔓蔓越過了粉墻。
“媽媽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風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來的枝條上,羨慕地道。
“不過是看似風光,”仆婦為阿芙打著傘,她順著阿芙的話望過去,正見一身盛裝的阮湘湘眾星捧月地登上香車,她不屑地笑了笑。沒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綠的枝條藏在袖子里。
大口的苦藥被迫喝了進去,阿福被嗆得咳嗽,她這會兒也有些醒了,睜開眼睛看見喂她藥的是阿芙。
昏暗的燭光下,阿福一雙黑眼珠子漆黑如墨,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發虛,“姐姐,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撲,嗚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嘔吐物也不會是美好的,霎時酒氣彌漫,中人欲嘔。阿芙裙衫盡濕,被惡心壞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個是一點都沒有弄臟,她吐了個舒坦又往后一倒,閉上眼睛睡死過去了。
把阿芙氣得咬牙,顫抖著手那一點兒心虛都拋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沒有那個福分。她忍著身上的臟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點兒藥汁都灌進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阿福發作起來,又吐了幾次。
她晚上也沒吃什么東西,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膽汁了,人被折騰得出了一頭一身的汗。
興兒只以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溫水,又是揩汗地照顧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發覺不好,芷沅姑娘不僅沒有醒來,還發起熱來了?;诺盟泵θフ埿炱抛樱魅罩旃泳鸵獊硖?,芷沅姑娘這樣怎么出門子?
徐婆子聽說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請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著興兒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聞,興兒又怕開了窗芷沅姑娘被風一吹更不好,把門窗都關得嚴絲合縫,徐婆子一進去就皺眉,“把外頭的窗戶開開,這沒病都要給悶出病來了。”
興兒忙答應了,把外間的窗戶打開了,清風吹進來,屋子里頭的味道才是輕快了些。
徐婆子舉步進了內室,看見阿芙正拿著帕子坐在床沿給阿福敷額頭,“芷沅怎么樣了?”
“姐姐許是昨晚回來的時候吹了夜風,這會兒有些發熱,”阿芙一臉擔憂。
徐婆子見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紅,人已經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臉頰,“怎么這么燙!”趕明兒朱公子來抬人,見了芷沅這模樣,朱公子不計較還好,要是計較,她小小一個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貴客!
她心里發急,語氣也不太好,詰問阿芙,“好好的吃一頓酒怎么就成這樣了?你也不好好看著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該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辯解,低聲認錯。
她照顧了阿福一夜沒有睡,此時臉色蒼白,眼下的烏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樣,也有些心軟,大錯已經鑄成,現在怪誰都沒有用,她恨鐵不成鋼地搖頭,“罷了,只看大夫如何說?!睂嵲诓怀闪?,只有親去請朱公子恕罪了。
“燒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擰了一條又冷又濕的帕子搭在阿福額頭,盡顯關切。
徐婆子不知阿福病因,見阿芙悉心照顧她,心下稍安,卻不知阿芙此舉反倒讓阿福病的更重了。
不久,徐婆子叫人去請的大夫來了。
留著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看阿福的模樣就搖頭,又左手右手給阿福細細把了脈,嘆道,“為何這般嚴重了才請大夫,怕是不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