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要這么做, 不過琳琳是個很懂事的孩子。”
    公爵閣下再次唉聲嘆息，“她告訴我她愿意參選, 她不想讓我得罪總殿的人，然后她就留在了那里——但有一件事她不知道, 我也不能在教廷的眼皮底下將這事告訴她。”
    戴雅疑惑地看著她。
    蘇朦沉默了一下，然后微微抬起頭。
    她的琥珀色眼眸中光焰閃爍，瞳孔收縮成豎長的細(xì)線，豎瞳泛起凜冽金芒。
    “我們家有惡魔的血統(tǒng)。”
    這不可能！
    戴雅心里下意識蹦出這么一句話，她的禮貌讓她沒有直接喊出來, 但是這真的非常駭人聽聞。
    “你們是惡魔裔，令媛卻依然是圣靈體？你弟弟蘇朗還能當(dāng)圣職者？”
    戴雅不可置信地問道。
    眾所周知, 暗裔和惡魔裔的光之力親和都遜于普通人類, 不，很多人根本沒有親和。
    或者說親和力是負(fù)的——普通的祝福和凈化落在他們身上就會變成痛苦的詛咒。
    蘇朦并不意外她的反應(yīng)，因為這事聽起來確實挺驚悚的。
    公爵微微低頭，眼中豎瞳斂去，“是的，閣下，我們祖上有蛇魔的血統(tǒng)，所以我們不需要和獸人或者精靈通婚, 也可以傳承空間魔法的天賦。”
    戴雅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也許……是因為他們的惡魔血統(tǒng)沒有覺醒？”
    惡魔裔和龍裔有些相似，他們是混血，但是最初的時候, 身上的特征更像是人類——因為大部分的這種混血的父親或者母親都是人類，人類和外族通婚生育率比較高，換成精靈或者獸人的話，出現(xiàn)混血的概率極低。
    隨著這些混血漸漸成長，才可能顯露出屬于惡魔或者龍族的特征，這被稱為覺醒。
    當(dāng)然，也有一部分人永遠(yuǎn)都不會覺醒。
    這可能也不算是壞事，因為覺醒血統(tǒng)會帶來很多麻煩，有些人會精神崩潰，有些人性格大變等等。
    不過，即使蘇琳的惡魔血統(tǒng)沒有覺醒，那她也不該是圣靈體，最多就是個低親和罷了——畢竟他們家傳承的血統(tǒng)可是來自蛇魔，是正經(jīng)的高階惡魔。
    而且蘇朗絕不可能是低親和，光之力親和當(dāng)不了圣職者，就算可以，一輩子也就是個牧師罷了。
    他們在新月帝國總殿見面時，蘇朗已經(jīng)是神官，肯定是通過了中階圣職者的轉(zhuǎn)職試煉。
    雖然他在教廷里做的也都是空間魔法相關(guān)的工作——但那也無法解釋惡魔裔為什么能成為中階圣職者。
    “我不知道。”
    公爵的臉上也顯出一些迷茫，“我不知道怎么會有這種情況，我們家從未測試過光之力親和，也因為惡魔裔的問題從來沒有主動接受過圣術(shù)祝福，但它就是發(fā)生了。假如來日琳琳成為了圣女，又覺醒了惡魔的血統(tǒng)——”
    這下場無論如何都會很慘。
    當(dāng)然原著里有葉辰的摻和，他可能幫了蘇琳掩蓋這件事，但是具體的手段和過程，肯定十分糟糕。
    而且，某些讀者可能真是很愿意見到在那種事的過程中，女配忽然覺醒血統(tǒng)，加入刺激的人外元素。
    其實兩方情投意合的前提下，這可能確實挺有趣的。
    但是原著里那種一方強迫一方的情況就有些惡心了。
    話說回來，蘇朗也成了圣職者，并且平安無事，也許經(jīng)歷神恩三式、并且常年學(xué)習(xí)圣術(shù)之后，就斷絕了覺醒血統(tǒng)的可能？
    不，考慮到人外元素，原著里很可能真的出現(xiàn)了蘇琳覺醒血統(tǒng)。
    另外，蘇朗沒有覺醒不代表蘇琳就會是同樣的情況。
    戴雅：“……”
    其實想要讓她落選也不容易，畢竟蘇琳幾乎已經(jīng)是內(nèi)定了。
    當(dāng)然，只是曜日帝國總殿這邊內(nèi)定，她通過了這里的選舉后，還要前往圣城進入下一輪，終選之后才能當(dāng)上圣女。
    年輕的軍團長陷入了沉思。
    旁邊的公爵閣下也默不作聲地觀察她。
    十六七歲的年紀(jì)并不代表任何事，有些人活了幾十年也未必敢上戰(zhàn)場，這個小姑娘不但敢去，還活著回來，順便收割了不計其數(shù)的惡魔人頭。
    另外，祈愿塔遍地天才，天梯賽的晉升并不容易，她卻在兩年時間打到了最高段位。
    ——雖然說并沒有像是凌旭一樣打到首席，但凌旭也是用了三年，她卻早早畢業(yè)了。
    “閣下，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戴雅組織了一下措辭，“貴家族的血統(tǒng)似乎不是什么人盡皆知的事，就這樣告訴我沒關(guān)系嗎？”
    “因為我想和您做一樁交易。”
    蘇朦垂下視線，水霧彌漫的眼眸里浮現(xiàn)出幾分森冷，“據(jù)我所知，您和我的妹妹蘇玥之子有些矛盾。”
    “有些矛盾？”
    戴雅能感覺到對方的精神力波動，或者說公爵閣下根本沒想隱藏，“他們?nèi)叶急唤掏⑼ň兞恕！?br/>     蘇朦微微彎起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當(dāng)年蘇玥離開之后，我在學(xué)院比賽里被血牙氏族的人打傷，他們在訂婚儀式上丟了臉，找不到蘇玥只能從我這里報復(fù)回去——”
    獸人也好，人類也好，總會有一些不講道理的家伙存在。
    他們從不吃虧，但凡吃虧必然報復(fù)回去，找不到正主就胡亂撒氣，事實上這又有什么用呢？
    蘇玥如果在乎家族和家人就不會逃婚，既然她跑了，就說明她心里這些都不重要。
    哪怕蘇朦受了重傷，蘇玥也依然在外面逍遙快活，別說她根本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也未必會怎樣。
    但是，那些報復(fù)的人并不考慮這些，他們自己爽到就算了。
    “我雖然是長女，但因身體不好難以生育，父母希望我弟弟接手家族，我也十分愿意，而他一直想成為圣職者——”
    大公爵再次咳嗽起來，蒼白纖瘦的手指攥緊了桌沿，手背上青筋暴起。
    “本來他都同意了，但是蘇玥卻勸他，讓他追尋什么見鬼的夢想，還幫他離家出走，不久后她自己也跑了，本家只剩我一個。”
    戴雅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們倆都不知道惡魔血統(tǒng)的事？”
    “那時候他們沒有資格知道——蘇朗走后我也不想告訴他，那時我想如果他死了也是活該，我在比賽里受傷，后來，為了繼承爵位必須有孩子，父母不允許我過繼，我只能拼了命生下琳琳。”
    蘇朦微微低下頭，蒼白昳麗的臉容上浮現(xiàn)出一絲不甘。
    “最可笑的是，父親曾經(jīng)想要賣女兒換資源，死到臨頭后悔了覺得是自己的錯，卻要逼我發(fā)誓不得傷害她，如果有一天她找上門來，還要主動幫她。”
    戴雅聽得頭疼。
    不過各種奇葩的偏心的父母她見多了，前身的便宜父親也是個中翹楚。
    她也不想去問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發(fā)誓了，如果前任蘇公爵臨終前逼著長女這么做，興許某些人就能咬牙拒絕，但某些人確實做不到，也只能認(rèn)了。
    “閣下。”
    公爵微微側(cè)過身，一手按住了少女的手背。
    她的五指纖瘦骨感，指尖冰冷無比，仿佛一股寒意在皮膚上蔓延鉆入血脈。
    “你的比賽對手，就是蘇玥的兒子對吧？”
    戴雅的目光從她的手上掠過，也沒急著抽出自己的手，“公爵閣下看了我的比賽嗎？。”
    “是的，當(dāng)我知道你會被調(diào)來帝都的時候。”
    蘇朦輕輕地點頭，“我們家族的人，在空間魔法上有些特殊的天賦，外人難以分辨，但是我們很容易看出來——更何況那位葉辰先生用了一些我們家族創(chuàng)造的魔法。”
    戴雅挑眉，“所以？”
    “我一直有辦法找到蘇玥，只是我不想這么做，畢竟我發(fā)過誓，如果我不能傷害她，那找她就沒有意義了。”
    公爵依然是柔聲細(xì)語，嗓音沒什么力氣，充滿了虛弱感，此時卻生生透出一種讓人戰(zhàn)栗的冷意。
    “我可以幫你定位她的去向。”
    ——得來全不費工夫！
    戴雅一直愁著怎么在葉辰休養(yǎng)生息前找到他，最好把他直接弄死，畢竟艾蕾爾身亡，恐怕葉辰也會受到影響，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值虛弱時期。
    “您一定可以找到嗎？”
    事關(guān)搞死葉辰，戴雅不得不慎重，“不會讓她發(fā)覺？或者說，蘇玥是否知道你能找她，畢竟你們以前還是一家人。”
    “她當(dāng)然做了一些手腳，但我也有辦法。”
    蘇朦聽出來對方的意動，“我可以使用神降，讓琳琳的父親降臨在我身上，他是腐爛荒原的大領(lǐng)主，效忠于空之支配者路亞殿下——”
    “你女兒的父親是蛇魔王麾下的大領(lǐng)主？”戴雅再次震驚了，“令媛是半惡魔？”
    “并不完全是，”蘇朦停頓了一下，“他曾說自己不是純血蛇魔，我猜他可能是惡魔裔，覺醒血統(tǒng)以后離開了大陸前往虛空，不過我們相逢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是大領(lǐng)主了。”
    這都能出現(xiàn)圣靈體？？
    不過怪不得蘇朦擔(dān)心女兒會覺醒血統(tǒng)，這和蘇朗的情況還不一樣。
    戴雅簡直百思不得其解，冥冥中她感覺這件事有什么問題，倒不是說蘇朦在騙人，而是這些現(xiàn)象背后隱藏著某種人們不知道的真相。
    她一時也想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不過先弄死葉辰最要緊，“我考慮一下。”
    其實戴雅的意思是考慮怎么幫忙。
    譬如什么時候干預(yù)，讓蘇琳在哪個環(huán)節(jié)落選，通過怎樣的方式讓她落選。
    其實吧，如果還有圣城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的選舉，從蘇朦的角度，她也不能確定自己的女兒一定會被選上——但是話說回來，圣靈體非常罕見，如果這一批參選者中有一個圣靈體，只要不是出現(xiàn)嚴(yán)重的品德問題，基本也就是這個人了。
    惡魔裔=光親和低下這個理論顯然是被推翻了。
    至于葉辰，好吧，他的母親應(yīng)該是也沒覺醒血統(tǒng)，但是傳承了空間魔法的天賦，這一點也依然遺傳給他了。
    在戴雅沉默的時候，蘇朦卻誤會了。
    “一碼歸一碼，我明白，我?guī)湍胰耍w下幫我報仇，至于琳琳的事——”
    這位大公爵同樣站起來，她扶著擺滿精致糕點的紅木圓桌，起身的動作婷婷裊裊，刺繡精美的裙邊拂過厚重的地毯。
    “閣下想要什么盡管開口。”
    說話間，戴雅感到對方的手指有意無意觸碰到了自己的掌心。
    戴雅：“…………”
    你誤會了，你真的誤會了。
    戴雅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多看了對方幾眼。
    這位公爵閣下恐怕見多識廣也很敏感，不知道想到哪去了。
    “……我要走了，令媛和其余幾位參選者都在總殿，我今天去看看她們，閣下有什么話想要帶過去嗎？”
    下午的時候，她回到了總殿。
    戴雅隨便喊了路上遇到的兩個半精靈大隊長，他們這幾天也混熟了，讓這倆人跟著自己去看看那些參選者。
    半精靈們對此表示無所謂，他們沒什么興趣，但去看看也沒關(guān)系。
    參選者來自曜日帝國各處，也是經(jīng)過重重篩選才進入總殿，有幾位在帝都沒有住處。
    因此這些少年少女們都住在總殿。
    他們的住處稱得上奢華靡麗，房間里裝潢精致，衣裙首飾齊全，平日里起居也有人照顧，每天有專門的時間聽高階圣徒講習(xí)圣術(shù)。
    幾個平民有些恍惚，仿佛猶在夢中。
    蘇琳卻并沒什么感覺，她出身大貴族世家，縱然母親身體不好，但是家族極為富裕，衣食住行都很講究，在總殿里住著也沒什么感覺。
    不過，生活也不是事事平順。
    “公爵小姐。”
    走廊里傳來一道傲慢的聲音。
    蘇琳在心里嘆氣，無奈地轉(zhuǎn)過身去。
    玻璃窗澄如明鏡，走廊里落滿陽光，地面鋪著絲絨紅毯，幾個美麗的少年少女站在一起。
    領(lǐng)頭的那位金發(fā)碧眼，臉龐明艷無比，穿了一身華貴的裙裝，頭上還戴著鑲了鉆石的王冠。
    蘇琳向她微微俯身，“殿下。”
    ——這位公主殿下為什么想要當(dāng)圣女暫且不提，但她確實是超高等的光之力親和，這樣的天賦足夠入選。
    金發(fā)的公主抬起折扇，擋住嘴邊諷刺的笑容。“令堂今日又宴請了一位貴客，為了你的選舉如此煞費苦心，真不知道她的身體能否經(jīng)受得住呢。”
    周圍的幾個少年少女都發(fā)出哄笑。
    蘇琳：“……”
    她第一時間其實沒反應(yīng)過來對方在說什么。
    “你在說什么，卡洛兒！”
    緊接著，公爵小姐明白過來，頓時心頭火起，聽著那些人的笑聲也越來越刺耳。
    “你怎么能這樣侮辱帝國大貴族！你、你——我母親才不是——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
    蘇琳也只是個青春年華的女孩，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書和研究魔陣，從小都沒和別人吵過架，這種時候完全詞窮了。
    “有誰聽見我侮辱哪位大貴族閣下了嗎？我可說出什么污蔑或者指出誰的姓名？”
    公主冷笑起來，環(huán)視周圍的跟班們。
    那些人紛紛搖頭。
    ——他們其實也都是來參選的，但是誰都知道只有兩個人能選上前往圣城，輪到自己的可能性極低，還不如趁這個時候攀上公主殿下。
    總殿將消息藏得嚴(yán)實，蘇琳是圣靈體的事并未外泄，那日的事故也只有幾個人知曉。
    “看，我可沒有說什么，反倒是你，公爵小姐，你有什么資格直呼我的名字還不帶敬語？”
    公主氣勢洶洶地走到她面前，抬手就要給她一巴掌。
    ——蘇琳已經(jīng)瞥見對方指間跳躍的電光，絲絲縷縷的藍(lán)芒霹靂閃爍綻裂。
    這是在神殿里，受什么傷都會被治好。
    而且，總殿的高階圣徒們?yōu)榱藴y試她的心性，甚至不會主動幫忙，只是坐視爭端發(fā)生。
    蘇琳從小沒和人打過架，一點戰(zhàn)斗反應(yīng)都沒有，幾乎是滿臉茫然地就要被扇。
    下一秒，卡洛兒的手硬生生停在空中。
    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公主殿下想要發(fā)力，卻發(fā)現(xiàn)自己半分動彈不得。
    卡洛爾剛想發(fā)怒，回頭卻瞥見了制止自己的人，赫然是穿著大隊長斗篷的半精靈，旁邊還有另一個大隊長。
    在他們身后，一身華麗制服的黑發(fā)少女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她一手按在腰間的禮裝佩刀握柄上，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頭看著這里的爭端，仿佛只是一場鬧劇。
    作者有話要說：　　曜日帝國的劇情不會很長，重點是解決葉渣……惡魔血統(tǒng)和圣靈體是一個小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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