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趙乾坤是撲著來到仁帝面前的,快六十歲的人,顫巍巍的身子跪伏在仁帝的腳下,實在可憐。
“臣該死!臣,該死啊!”
趙乾坤竟然說著就要去撞殿內的柱子。
“魏蒼師,把人攔住!”仁帝正在看奏折,被這情景驚了一下,反應很快的吩咐了自己身邊的大太監魏公公。
魏公公站在門邊離的遠,而趙乾坤離柱子又特別近,不過趙乾坤一把老骨頭不小心被地絆了一下,耽擱了一點時間才爬起來。
這會兒魏公公趁機上前,將趙乾坤攔腰抱得離那柱子三丈遠。
仁帝蹙眉瞧著還在魏蒼師懷里掙扎著要死要活的花甲老人,“趙乾坤,是寡人太過寵信你了,以至于你在寡人面前這般無禮!你要死去一邊死去,死在寡人面前晦氣誰呢?”
說到底,仁帝還是在為麥子的事情生氣。
“要不是念著你這些年在寡人身邊鞠躬盡瘁,寡人恨不得將你一起殺了!”
“臣的錯,都是臣的錯,嗚嗚嗚……”趙乾坤癱坐在地上,用袖子揩眼淚,這模樣竟像個無助的孩子。
仁帝的臉色到底是緩和了下來,沒好氣地說道:“說清楚,這又是怎么了?若是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寡人幫你將這柱子包一層鐵,讓你死個痛快!”
趙乾坤擦著眼淚說道:“押送英烈夫人遺體,以及麥子殘灰的車馬,最多一刻鐘便會進城,臣的人提前出城見到了英烈夫人的尸體,也看到了那幾個俘虜。”
“俘虜?你是說,殺了花鈿燒了麥子的刺客,被抓住了?”
趙乾坤點頭:“臣這次派了三百個侍衛去卞城接英烈夫人,臣想著,臣身邊的侍衛臣是知根知底的,并且拳腳功夫臣也是信得過的,這才會選擇用自己的侍衛去接人。
只是沒想到,那刺客竟然早就埋伏在了必經之路上,對面來了上千的人,全都是軍中頂級的軍人,臣的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幾乎死絕,英烈夫人和麥子都沒能保住。
最后臣的侍衛只有五個幸免于難,這幾人放煙火示警,臣在鳳棲才會知道這些事情,不過好在這五人還算爭氣,清掃戰場時發現了兩個還未咽氣的刺客。
臣的侍衛立刻幫這兩個侍衛包扎傷口,一并帶了回來,此番陛下您只需要審問這兩個刺客便能知道幕后的黑手是誰了。”
仁帝聽完怒火難澆,不過轉而又疑惑的問道:“那你撞柱子又是哪一出?”
趙乾坤聞言又是悲從中來,小聲說道:“去迎人的手下回來稟報,說,那兩個俘虜在重傷高熱時,親口承認指使他們的人是永寧王……永寧王是臣的外孫,臣,實在愧對陛下啊!”
仁帝見他又要哭,眉心一陣抽痛,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冷著聲音說道:“此事茲事體大,不可妄下斷言,一切還要等寡人親自審了才能定罪。倘若……倘若真的是永寧王所為,這事兒也牽扯不到你去,你是你,你的外孫是你的外孫,寡人不會昏庸到牽扯無辜。”
趙乾坤聽完感到得‘嚶嚶’哭泣,一臉后怕的道:“臣的忠心日月可鑒,臣就是擔心,永寧王為了脫罪來反咬臣一口,畢竟,這些都是臣查出來的。”
這話是趙乾坤特意在為后面的事情鋪路。
趙乾坤很清楚,自己那遠在上遼的外孫肯定將自己揪出來用以自證,所以他這時候先說了這話,如此,等到那外孫指認他時,陛下便會先入為主的認定他是為了脫罪栽贓自己的外祖父。
趙乾坤很清楚自己在仁帝心中的份量,這些年來仁帝為了圖輕松,大事小事都是交由他來做,他每次都做得讓仁帝格外滿意,仁帝對他的信任積累了幾十年,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推翻的。
所以,即便他那外孫能拿出自證的證據來,仁帝的心里也更傾向于相信他這個寵臣。
這一局,他贏定了。
果然,仁帝在聽到趙乾坤的話以后,臉上的神色嚴肅了下來,他沉聲對趙乾坤說道:“你放心便是,寡人不會冤枉無辜之人。”
趙乾坤立刻紅著眼睛謝恩。
便在這時,外面有人到魏公公面前回話,魏公公聽完以后立刻緩步來到仁帝的面前稟報。
“陛下,押送英烈夫人遺體和麥子殘灰的車輛,剛剛進了城,這會兒正聽從吩咐朝著皇宮過來了。”
仁帝臉色很不好看,重新坐了回去,胡亂翻了好幾下奏折才朝依舊躬身站在面前的魏蒼師開口:
“讓所有人全部一起進宮,就帶到這兒來,寡人親自審問。”
“是!”
魏蒼師離開去安排。
趙乾坤心里得意極了,當仁帝低頭去看奏折時,他的目光則是在仁帝屁股底下那雕刻了金龍的椅子上流連。
很快,很快這把椅子便能被他坐在屁股底下。
很快,他也能被文武百官下跪,呼做陛下。
趙乾坤這么想著,嘴角險些露出笑意,還好他緊緊地抿住了嘴角。
大概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魏蒼師又進來回話。
“陛下,人帶到了。”
仁帝放下根本沒看進去的奏折,站起身來,朝殿外走去。
趙乾坤立刻跟上去。
趙乾坤跟在仁帝的身后走到殿外的庭院里,便看到幾個傷得算得上體無完膚的侍衛并排跪著,在這五人的身后,還跪著兩個身穿軍中訓練時所穿的服裝,在這兩人的身后,是兩輛并排的板車。
板車上面蓋了布,這布經過十幾天的風吹雨打,已經看不出來本來的顏色,這會兒看起來就是像泥土一樣灰蒙蒙的。
趙乾坤看向布下明顯顯出人形的那一輛馬車,眼底寒光微閃,他想起從前花鈿在自己面前上躥下跳的模樣。
簡直可笑。
跳梁小丑而已,自己動一動手指,她就死了。
“先把布揭開!”
仁帝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幾個人,目光最終落在了板車上,沉聲吩咐魏公公。
魏公公立刻上前去揭那灰蒙蒙的布,先揭的是左邊的馬車,灰蒙蒙的布一揭開,里面燒毀的麥子便露了出來。
黑乎乎的,粘成了一快快,有的只燒去一半,便隱約能判斷出來確實是麥子。
仁帝瞧見那些黑乎乎的麥子,臉色發苦。
魏公公又去揭右邊馬車上的布。
灰蒙蒙的布揭開以后,一個腐爛到腫脹發泡,甚至已經開始長蛆蟲的尸體露了出來,這腫脹的尸體上面還穿著一套女裝,這套女裝花鈿從前穿過,這會兒因為尸體的腫脹緊緊箍在身上。
方才一出來仁帝就聞到了臭味,這會兒布揭開看著那腐爛的尸體, 便覺得這臭味更加濃烈刺鼻了,叫人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