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聽了這話呼吸一頓,隨即想到以往種種,不得不承認(rèn),蒼爾這話的確沒說錯。
失憶前的口是心非暫且不論,失憶后先是顧及著連理枝不敢承認(rèn),后來更是憶起預(yù)見到的未來,不能承認(rèn)了。
躺在床上的蕭云泉并沒開口,但微睜的雙眸也不像是已經(jīng)昏睡。
蒼爾不甘心地繼續(xù)追問:“他就真的那么好?”
這次蕭云泉倒有反應(yīng)了,他微微頷首,說了個好字。
“為什么?”蒼爾突然提高音量:“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嗎?琴鼓山和周府那么多條人命,你忘了?剛剛又...為什么,你為什么寧可背負(fù)罵名,背棄一切也要護著他?”
蕭云泉聽了這話先是搖搖頭,接著便沉默下來。
沉默到景墨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忽然輕輕說道:“罵名又算什么,他曾只為我一人赴火海,那我就算為他擋下所有生災(zāi)死劫又有何妨?”
“要是,他并不是為了你呢?要是他是為了其他目的呢?”蒼爾高聲質(zhì)問。
景墨手里的茶壺陡然墜地。
“你就真打算一直躲著他???”寧知非眼看景墨再次有溜走的趨勢,不得不開口。
“是他先不理我的?!本澳戳丝从蛇h(yuǎn)及近的藍色身影,心知跑不掉了,下意識往寧知非身后躲去。
自從酒醒之后,蕭云泉就對他不理不睬,他又因為心里有鬼,不敢湊上去,兩人已經(jīng)兩天沒說過一句話了。
蕭云泉原本也不想理他,但看著他和寧知非拉拉扯扯,微微皺眉,突然對著寧知非俯身施了個禮:“請寧公子轉(zhuǎn)告他,云泉明白了。”
景墨原本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但眼見他留下句明白了轉(zhuǎn)身就走,心里突然又不是滋味起來。
“你明白什么了?”等景墨反應(yīng)過來,這話已經(jīng)脫口而出。
蕭云泉停下腳步卻并未回身,背對著他緩緩說道:“蒼家與寧家早有婚約,蒼慕珠又是我表姐,恕我不能對此事不聞不問。但景公子請放心,我會盡力不礙公子的眼,待此事一了結(jié),我即刻起身返回臨川,自此,一別兩歡。”
“不是,我...”景墨話還沒說完,蕭云泉便再次抬腿,徑直走了。
“你們到底怎么了?”寧知非疑惑不已。
“還能怎么?”景墨嘆了口氣:“恐怕蒼爾已經(jīng)把連理枝的事情告訴他了吧?”
寧知非聞言略一思索,馬上說道:“不可能,就算他看見我們在下符咒,也不至于猜到連理枝,畢竟這種禁術(shù)十分少見,他不會知道。”
“管他知不知道?!本澳紫戮玖烁肺膊莸鹪谧炖?,突然問:“你說,景家預(yù)見到的事情,還能不能改?”
寧知非聞言愣了一下,猶疑地問:“怎么突然問這個?!?br/>
“突然想起來的?!本澳?。
寧知非知道他沒說實話,也沒再問,只是肯定道:“不能?!?br/>
“真的不能?”景墨不死心地追問。
“從古至今,從未有過?!睂幹巧裆氐貑枺骸澳憧墒穷A(yù)見了什么?”
景墨隨即笑了笑:“你想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有景家的預(yù)見能力?!?br/>
寧知非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說正事,你這兩天怎么都不急著救寧淵了?”景墨站起來推了他一把,轉(zhuǎn)移了話題。
寧知非聞言,臉上神色暗了下去,沉默片刻道:“不是不急,只是他的未婚妻已經(jīng)到了,此事自然由她主持。她說有法破陣,但需要再準(zhǔn)備兩日?!?br/>
“未婚妻?你是說蒼慕珠?”景墨想了想,瞬間了然:“也是,蒼爾和她一路,蒼爾到了她肯定也到了。”
隨即,他又想到什么,疑惑地問:“說起來,這降蒼山離聚龍山,比臨川離聚龍山還近些,他們怎么比我們還晚到?”
“不知道。”寧知非不愿多提蒼慕珠,低聲嘆了口氣。
景墨一想到寧知非和寧淵的事情,也替他嘆了口氣,嘆完才想到,自己這情況也沒好到哪去,于是再次嘆氣。
“別嘆了。”寧知非瞟了他一眼:“你跟蕭云泉,就這么著了?你明明...他也...”
景墨搖搖頭:“你不懂,我能入了他的眼,只是因為他以為當(dāng)日我一心救他,別無所求。”
“你本來不就是一心救他,別無所求?”寧知非盯著他。
“可是...”景墨摸了摸右腕,再怎么別無所求,有了連理枝牽絆,都會變了味道。
“對了,不說這個了,我問你個事情。”景墨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疑惑地問:“你知道蕭家的生死符嗎?”
“那是什么?”寧知非一臉迷茫。
“連號稱博覽群書的你也不知道?”景墨微微皺眉,半晌突然道:“他又騙我!”
“你說什么?”寧知非問。
“沒什么?!本澳财沧?,抬腿往前走去。
蕭云泉自從說完那番話之后,整整兩日竟然真的沒再出現(xiàn)在景墨眼前。用膳他不出現(xiàn),討論破陣之法他不出現(xiàn),甚至,眼看著已經(jīng)布置妥當(dāng)就要攻陣了,他還沒出現(xiàn)。
景墨忍了又忍,最終還是眼巴巴地跑到蒼爾身旁,試探著問:“蒼少主,這破陣之法可是已經(jīng)妥當(dāng)?”
蒼爾看看身邊的蒼慕珠,不情不愿地對景墨道:“明知故問,我姐姐親自出手,管他什么五行八卦生死門,絕對萬無一失?!?br/>
“哦?!本澳c點頭,挪開兩步,又不死心地挪回去:“那怎么破陣?”
“景公子請放心,等會兒布置妥當(dāng),只需一人進陣略陣,我在陣外根據(jù)試陣情況推演出生門即可?!边@次開口的是蒼慕珠。
“那可用我做什么?”景墨問。
“用你?你別添亂就好!”蒼爾瞪他。
景墨撇撇嘴,仍不死心:“那,可用蕭宗主做什么?”
蒼爾詭異地停頓了一下,隨即將頭扭到一邊,這下連瞪都不瞪了。
“真的需要他做什么?”景墨詫異地看向蒼爾,最終直截了當(dāng)開了口:“說到蕭宗主,蒼少主,你可知道這幾日蕭宗主在忙些什么?”
就算蕭云泉躲著他,他原也不至于如此心焦,但昨日傍晚,寧知非說他曾在蕭云泉帳外,見過一汪血水
“怎么,害他至此還不夠,你又想了什么新花樣?”蒼爾聽了這話,猛地扭頭,雙眼冒火。
“他怎么了!”景墨瞬間驚了。
“怎么了?你景公子憑什么管他怎么了?與你何干?”蒼爾冷冷放下這話,扭頭再不看他。
景墨心跳漏了好幾拍,回過神來拔腿就往蕭云泉營帳沖,誰知道沖到一半,竟然迎面遇上了緩步而來的蕭云泉。
“你怎么了?”景墨張口就問。
蕭云泉往旁邊挪了半步,躲開了景墨,隨后繼續(xù)緩步向前,仿佛眼前根本沒這個人。
“你回答我!”景墨快步跟上,伸手就拉他手腕。
蕭云泉仿佛身后長了眼睛,輕輕一避,輕易躲開了景墨的手,腳下卻不停。
景墨急了,站在他身后大吼一聲:“蕭云泉!”
蕭云泉置若罔聞,直接走了。
“剛剛怎么了?他還是不理你?”寧知非看景墨跟在蕭云泉身后回了陣前,壓低聲音詢問。
景墨看著蕭云泉,嘆了口氣。
“云泉?”蒼爾見蕭云泉緩步而來,馬上湊過去。
蕭云泉對著蒼爾和蒼慕珠施了禮,緩聲開口:“已經(jīng)布好了?那開始?”
“我也一起去吧?陣內(nèi)情況不明,何況你還要...你們又沒...多個人進結(jié)界照應(yīng)總是好的?!鄙n爾神色緊張地盯著他,吞吞吐吐繼續(xù)道:“只不過是去結(jié)界里呆著而已,我沒問題的。”
“不用你。”蕭云泉說完對著他篤定地笑了笑。
“云泉,進陣之后注意些,千萬記得我們的謀劃。”蒼慕珠拉住了還想開口的蒼爾,對著蕭云泉拜了拜:“此番,辛苦了。”
蕭云泉微微頷首,隨即抬手喚出凝光。
景墨一直在盯著他看,見狀連忙縱身攔在他身前,張口就問:“你要做什么?”
蕭云泉這次終于看了他一眼,接著輕挽凝光,用劍尖側(cè)面拍了他手臂一下,借著巧力將他逼退半步。
趁著這個空檔,蕭云泉提氣凝神,食指狠狠擦過劍尖,以血為媒畫了個符,隨即毫不猶豫地將符拍在了五行八卦陣的結(jié)界上。
景墨看著蕭云泉滴血的指尖雙眸微縮。
蕭云泉卻根本不管指尖還在滲血的傷口,看著結(jié)界上慢慢出現(xiàn)的缺口輕輕一笑,抬腿邁了進去。
景墨眼見他進陣之后,劍身的藍色靈力頓時變暗,哪還有時間思考其他。等他回過神來,早已跟著沖進了陣?yán)?。在他進去之后,結(jié)界的缺口快速縮小,最終徹底閉合。
“那什么,蕭寂,你的手...”沉默了一會兒,景墨有點尷尬地盯著蕭云泉背影,欲言又止。
“景公子跟進來做什么?”蕭云泉終于回身看了看他。
“啊,那什么,大敵當(dāng)前我也是想盡一份綿薄之力嘛。”景墨說。
“那請景公子自便?!笔捲迫釀υ诘厣袭嬃藘蓚€箭頭,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這是什么?”景墨厚著臉皮湊過去,眼睛卻盯著蕭云泉的食指。食指傷口上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雪白皮膚上暗紅色的一小片看著讓人心驚。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笔捲迫脛χ钢忸^,沉聲道:“景公子,請選吧?!?br/>
景墨連忙擺擺手:“要我說啊,這時候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才更安全?!?br/>
“我如果不愿意呢?”蕭云泉問。
“蕭寂,你...”景墨沒想到他會說的如此直白,一時間竟然有些愣怔。
“何況,就算我愿意,又哪敢勞你景公子大駕?”蕭云泉看他愣住的樣子,到底沒忍心,又把話往回圓了圓。
“我...”景墨一直自詡伶牙俐齒,但是面對蕭云泉,他居然不知該說什么。
“對我無話可說?”蕭云泉竟然微微笑了起來,眸色卻冷得如同寒冰:“既然如此,景公子又為何要跟來?”
景墨知道不能再不開口了,他抬頭張嘴,突然余光掃見一抹可疑的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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