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愣了一下,點點頭。
蕭云泉略一思索,將靈力聚在指尖,隨即藍色的光線凝聚起來,沒入景墨額間。
額間傳來陣微涼,景墨頓時覺得頭痛緩解了許多,這個感覺有點熟悉,他猛地記起來,這可不就是蕭云泉口里的蕭家生死符!
蕭云泉給小孩注入完靈力,驚訝地發現小孩臉色更差了。
景墨鼓著嘴默默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開始偷看蕭云泉,這一看發現蕭云泉也在看自己。
撞上蕭云泉的目光,景墨剛想表示點什么,突然眼角余光瞟見個東西!他瞬間汗毛倒立,彈起來就鉆進了蕭云泉懷里。
蕭云泉看看身旁一根細長的枯藤,再看看懷里抖如篩糠的小孩,心里突然冒出個奇怪的猜測。
為了印證這個猜測,他拾起枯藤幾下編出只鷹,把鷹遞給了懷里的小孩。
蕭云泉見小孩瞬間猛鎖的瞳孔,猶疑地問:“這個幻境,可是我的記憶?”
景墨詫異地瞪圓眼睛。
“還是說,這是你的記憶?”蕭云泉沉思片刻,的確不記得自己曾經經歷過類似的情形。
景墨眨巴眨巴眼睛。
按理說,這是他和蕭云泉的初遇,是自己的記憶也是蕭云泉的記憶。但是不知為何,蕭云泉好像根本不記得這件事,所以如果真要說起來,這的確應該算是自己的記憶。
想到這里,景墨點點頭。
“所以,你是誰?”蕭云泉突然問道。
景墨睜大眼睛看著他,難受得微微泛紅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蕭云泉的身影。
蕭云泉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你是...”
景墨兩個字還未出口,四周的景象突然變了
蕭云泉看著眼前熟睡的小孩,好像比上一個幻境里的看起來更小些?但臉上白白嫩嫩的,可以看清容貌。隨即他輕輕笑了笑,原來,這就是你小時候的樣子啊?和我想象中居然十分相像呢。
小孩動了動,翻了個身,身上的被子滑落了一半。
蕭云泉上前想替他將被子蓋好,待看見被子里的情形,突然神色大變!小孩的被子里,居然橫七豎八盤踞了很多條蛇!與此同時,小孩也察覺到有異,他迷迷糊糊掀開被子,瞬間尖叫出聲!
蕭云泉喊了聲景墨就欲將人抱起來,周圍的場景再次變了
這次場景還是臥室,只是景墨看起來和山洞那次差不多大,他正縮在床上握緊右腕面色鐵青。床下跪了幾個下人,其中有個年紀稍大的丫鬟雙手血肉模糊,還在不住地求饒。
“饒?求我饒了你?你們又有誰饒過我?”景墨說完,居然抬頭望向蕭云泉,眼里隱約有些懇求的意味。
蕭云泉瞬間領悟,張口喊了聲景墨,場景再次變了。
蕭云泉看到了景墨被景圖南打得頭破血流,看到了景墨被蕭阡華無視,看到了景墨被同輩欺辱,也看到了景墨第一次喚出暮紫
最后,場景變成了一條山路。
蕭云泉環顧四周,在路旁看見了嶄新的石碑,上面清晰地寫著琴鼓兩個字。
琴鼓山看起來,并不似他之前所見的荒涼,而根據前幾次的經驗,自己既然處在景墨記憶之中,那找到他的唯一辦法便是沿著眼前的路一直走下去。
蕭云泉踏上山路,腦海里回憶出的卻是當初和景墨一起來的情景。
那時候四周荒草叢生,他們又追著紅光無暇他顧,這次情移景異,蕭云泉倒是發現琴鼓山景色異常秀麗。
甚至,連山旁的樹木之中,都不乏珍貴品種。蕭云泉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一株開滿白色小花的樹,突然頓住了。
四月春!
他當即極速前行,片刻之后便抵達山頂。山頂看起來倒是十分安靜,并沒看見景墨不算,甚至連一個人都沒有。
蕭云泉繞了一圈,最終來到之前曾站立過的茅屋外,如今茅屋干凈整潔,他想了想,上前一步輕輕叩門。
門內沒人回應,他輕輕一推,門嘎吱一聲開了。屋里看起來一切如常,甚至茶壺茶杯都擺放地整整齊齊。
蕭云泉疑惑地退出房間,再想去查看其他茅屋,卻發現每個茅屋的門都推不開。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這既然是景墨的記憶,那景墨不知道的事情,自然就不會顯露出來。可是如此一來,他要到哪里去找景墨?
剛想到這里,后山突然傳出聲響,蕭云泉連忙尋聲前去,果然在那片空地上,看到了一群人影。
但說是人,又不太貼切。
蕭云泉凝神細看,不論男女老幼,每個人眉間都有一律黑色印記。他們正神色呆板地握住武器,一點點向空地中間靠攏,而空地中間,綁著個人!
蕭云泉想喊景墨,卻震驚地發現自己發不了聲了,甚至不單是不能發聲,他身體都不受控制般隨人群緩緩前行。
空地中間的景墨看情況十分不好,正緊閉雙眼冷汗淋漓,雖然知道只是記憶而已,但蕭云泉的心臟還是忍不住隱隱作痛。
人群將景墨團團圍住之后,居然停了下來,蕭云泉感覺控制力道有所減弱,趁機向前擠了擠,將自己擠到了人群最前面。
他還想再有什么動作,身體再次不受控制。
“你為何要來闖山?”人群里突然走出位老者,對著景墨開口呵道。
景墨緊閉著雙眼,一言不發。
“你又為什么把我們的神趕走!”老者再次出聲,語氣更加兇惡。
“哪來的神?”景墨冷哼一聲,卻依舊閉著眼睛。
“神憐惜我們琴鼓山,為季家指出明路,又幫我們樹威立信,這才使得琴鼓山名聲大振。而你,無故上山,又不問青紅皂白便將神明趕走,于情于理,我們都留不得你!”老者話音剛落,便有為首的青年揮劍上前。
原本縮成一團的景墨,突然猛睜開眼,翻身躍起,躲開了這一擊。
蕭云泉這才發現,這時的景墨雖然眉眼已經褪去稚嫩,但身量卻未足,看起來應該是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間,約莫十幾歲的年紀。
景墨環視一周,仿佛并沒發現蕭云泉。他咬牙看著面前烏泱泱地人群,嘆了口氣,按緊小腹喚出凝光。
“你還想反抗!”老者大吼一聲,突然虔誠地仰頭望天:“神啊,請降下天火,將這妖孽燒成灰燼。”
話音剛落,竟然真的從天而降一團火焰,火焰落地,燒過之處出現了火焰的紋路。
這是,景家的火焰紋!蕭云泉錯愕地看向天空,然而天空中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景墨明顯也看見了火焰紋,神色大變。
“火焰紋,火焰紋!天神顯靈了!”老者看著火焰激動不已,顫抖著提劍砍向身旁,站在他身旁的青年應聲而倒,頸間血如泉涌。
蕭云泉被這個變故驚得縮了縮雙眸,馬上下意識看向景墨,卻見景墨雖然也皺著眉,卻好像并不驚訝,甚至還露出了一種疑似悲傷的表情。
隨即他明白過來,這既然是景墨的記憶,那他自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老者殺了青年后,仰天長嘯,繼而喚出了本命靈器直指景墨:“今天,神已降旨,我季某便替天行道!”
“等等等等。”景墨忍著腹痛,擺擺手開口道:“就算你們的神降旨要殺我,你殺自己族人做什么?”
老者并沒回話。
蕭云泉猜測這可能是意味著,當初景墨并沒問這話,或者問了也沒得到答案。
景墨見老者沒回話,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然后戒備地舉起暮紫試著勸道:“要不,我們別打了吧?反正都是我的記憶里,打得再熱火朝天也沒什么用,你們該死還是會死,我也只是疼點而已,又不會真的受到傷害。”
回應他的是老者俯身向前拼力一擊。
蕭云泉眼看著景墨一手按著腹部,一手勉勵回擊。開戰之后,四周又有不少人提著武器上前,景墨雖然靈力強勁,卻受制于四月春無法發揮全力。
蕭云泉眼睜睜看著他按緊小腹全身顫抖,看著他雙臂被刺出道道血痕,看著他被打斷左腿卻咬牙起身,看著他被當胸一擊血濺當場。從最初的心疼無措到最終的心悸麻木,蕭云泉無論如何努力,都只能一動不動站在一旁,看著他一次次倒在血泊之中,也看著他一次次勉力起身以命相搏
就這么從天擦黑打到了天完全黑下來,景墨早已傷痕累累,憑著最后一口力氣強撐。不過他也知道,時候差不多了,只是不知為何,這次的記憶幻境里不見蕭云泉?
最后,看著皓月當空,景墨長嘯一聲將全部靈力聚于暮紫,暗紫色靈氣沖天避月,一時間四周都籠罩在不詳的紫色之中。
蕭云泉看著四周潰散的暗紫色靈力,垂眸閉眼,眼角赫然掛了一滴淚。
景墨孤注一擲甩出暮紫,看著迎面而來的利劍,緩緩閉上了眼。記憶中,暮紫砸在老者身上,而老者的劍也橫穿自己胸膛。老者瀕死的慘叫他已經聽到,然而記憶中的疼痛并沒傳來。
景墨詫異地睜開雙眼,看見身前有抹熟悉的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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