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閑衣服也沒有穿,一身單衫就沖了出去。
外頭,狂風大作,雪如絮亂舞。
他跌跌撞撞地沖到萬香院謝宛云的屋子,用力地敲著她的門。秋痕從旁邊的屋子里出來,睡眼惺忪。
“閑少爺,這么早,你怎么過來了。”
“我來看看宛兒,你怎么沒有睡在宛兒的屋子里?”
見到秋痕從旁邊出來,于閑臉色大變。
“姑娘說她想靜一下,讓我到這邊睡的。”
以前也是這樣的,謝宛云一向不大喜歡丫頭陪睡,而且,她昨天那么精神。楚辭也說過,她這是心病,心病一去,自然就全好了。
前兩天,謝宛云一直沒有醒來的時候,秋痕兩天兩夜沒有合眼。這一放心下來,睡得就格外地沉。
“宛兒、宛兒,是我,你醒了嗎?”
于閑拍著門大叫。
這樣大的聲音,連樹上厚厚的積雪似乎也禁受不住,一簇簇地從屋頂上落了下來,散落在地。然而,屋子里卻依然沒有任何聲音。
寂靜、只有寂靜。
到了這時,秋痕的臉色也不對了。
她找來了一根粗木,和于閑兩個合伙撞開了門。就看到,穿著她最愛的繡著梅花的衣服的謝宛云雙手放在胸前,面目祥和,好像睡著了一般躺在那里,嘴角猶帶著微笑,安心無比的,好像一個孩子終于回到了家一般的笑容。
在她的床頭柜上,整整齊齊地放著幾封書信,濃濃地墨香還殘留在空氣之中。
其中一封,是留給于閑的。
上面寫著:“表哥,你答應我的事情,總是會辦到的,從來就沒有令我失望過。這一次,也一定要喔。很小的時候,我就想去看看這個天下,究竟是什么樣子,看草原上牛馬成群;看山上紅葉滿谷;看云海;看海上升起的城市……祖父說,我是女孩子,要嫁人,不要想這些不可能的事情。表哥,你帶著公主,替我去瞧瞧吧,然后,等你們回來的時候,再說給我聽。我會一直在這里,等著你回來的,再也不離開。表哥,不要替我傷心,我現在真的覺得很幸福、很平靜、很開心,我要去陪我的寶寶了,他說,他一個人很害怕。我這個不盡職的娘,放他一個人太久了,我不能再不管他了。再見,表哥,若是有來世的話……”
于閑的手松了,信飛了出去,被風卷入了空中,帶到了九天之上。
“宛兒——”
白色的冰天雪地里,點綴的紅色顯得尤其的熱鬧。
永平侯府張燈結彩,就連干枯的樹枝也被紅綢包了起來。府門前,掛著大大的紅色燈籠,今日是永平侯大婚的日子。
錢氏過世,柳姨娘成為升為正室,西院柳如月紅杏出墻,還懷了孽種,東院是新太子的姐姐,卻被永平侯所休,并立馬要娶一個丫頭為正妻……
這一年的永平侯府,真是熱鬧非凡,始終是京城的焦點,吸引了無數的視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卻是很難說得清楚。
今日,是永平侯的大婚,府里面非常熱鬧,外頭卻有些冷清。
這一次的大婚,永平侯府并沒有大宴賓客,只邀請了一些親朋好友。作為新的永平侯府的當家主母,柳氏采取了和過去錢氏完全不一樣的作派。有人說小家子氣,也有人暗松一口氣。要如何對待現在的永平侯府,還真是一件叫人頭疼的事情。按說,玉皇貴妃過世,永平侯府已經沒有了后臺,而且,竟然休了太子的干姐姐東院謝氏女,這永平侯府應該要倒大霉了。可是,也有人記得,玉皇貴妃可是留下了一個遺腹子的,她又沒有什么親人,勉強拉得上關系的也就這永平侯府了。皇上對玉皇貴妃的過世是如此哀傷,甚至追封了她為皇后,那么,為了這她留下的唯一骨血找個靠山也是很有可能的作法。這永平侯府就是最好的選擇。如果是這樣的話,永平侯府說不定會比以前更受榮寵,甚至掌握實權也說不定。
一時情勢實在復雜,各方都存著觀望的態度,不知該不該下籌碼。
在這個時候,柳氏的低調處事,無疑讓各府松了一口氣,最起碼不用馬上作決定了,等等再說,等等再說,先過個安穩的年吧。
侯府內一隅,是落蕊臨時的下落處。
她沒有任何親人了,本來,柳氏是想替她安排一對父母的,可是,落蕊拒絕了。所以,她就從這里直接過去拜堂。
“姐姐今天真漂亮。”
繁枝滿眼地贊嘆。
鏡中,身著紅色嫁衣,插著紅花的落蕊前所未有的嬌艷,就像一朵正在綻開的嬌艷玫瑰一般,鮮艷欲滴。
不知是胭脂的顏色,還是因為羞紅了臉,落蕊的臉上呈現出晚霞般的鮮艷色澤,她微微一笑,眼里盡是歡喜。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她只覺得她的胸口跳得厲害。
她,真的要成為爺的人了嗎?而且還不是妾,是妻子。這是落蕊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現在卻要成來現實了。
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她只覺得自己好像陷身在一堆棉絮之中,很舒服,可是,卻也很不踏實。
但是,屋子里各種器物上貼著的滿滿的雙喜字,卻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落蕊姐姐,我們也來了。”
“恭喜你啊。”
……
聲聲嬌語,來自于賀喜的丫頭們,有雁回、子歸、小綠、情兒等等,都是和落蕊極好的,或者受過落蕊照顧的丫頭們,也有一些年長的嬤嬤大娘們,落蕊在府中的人緣一向很好。所以,對她要嫁給朱承平之事,府里的下人們倒都真心替她高興著。守著云開見月明,做下人的,能有這般造化的,又有幾個呢?
“你們都來了,爺那邊都沒有服侍了。”
落蕊見來了這么多人,不禁擔心地道。引得眾丫頭一陣哄笑,笑得她羞不可抑。丫頭們說她們正是朱承平打發過來陪她的,怕她太冷清了。落蕊聞言,只覺得心里一陣甜蜜。到底,他心里是有她的,對吧?
朱承平此時卻不在他的院子里,而是在東院。
他坐在謝宛云曾經的屋子里,眼睛掃過梳妝臺,仿佛就看到她坐在那里,正在梳妝的樣子;眼睛看向窗外,依稀記得他和她曾經在那棵桃花樹下,對奕。桃花亂飛,落在她的發上,她的人,卻比那桃花更絢爛了他的眼……
“爺,時辰不早了,該換衣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