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甩開了陸寒時拉著自己的手,冷冷地看著,“你們什么意思?你剛才過來給我送飯,就是這個目的?”
她的情緒變化得太快,邵朗還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她,“弟妹,怎么了嗎……”
“我在問你話,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唐初露直接厲聲打斷他,扭過頭來看著面前的陸寒時,眼里面是濃重的失望,“邵朗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陸寒時想去牽她的手,但是對上她的眼神,最后也只能作罷,微不可聞地點了一下頭,“露露,你聽我解釋……”
“好,你解釋?!碧瞥趼稓鈽O反笑,沒有想到自己的工作在他眼里竟然是這樣的存在。
她是一個醫生,不是一個商人!
所以陸寒時今天過來并不是為了給彼此一個臺階下,只是想要借她工作的便利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
那她成了什么人了,她跟那些只有接受賄賂才會好好做手術的醫生又有什么不同?
她很生氣,看著這樣的她,陸寒時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唐初露笑了一聲,心里覺得荒唐極了,“陸寒時,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樣的人?”
“露露……”
“你覺得我當醫生是為了什么?嗯?沒關系,你可以說實話,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那種給點好處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人,你說?。俊?br/>
唐初露骨子里面有難以磨滅的高傲,也有她的自尊和倔強,這些東西像是她的逆鱗,不允許觸碰,也不允許人去踩踏。
陸寒時知道自己踩到了她的底線,所以才會這么無力,“露露……”
唐初露抵了抵牙,并不想聽他說話。
一旁的邵朗有些看不下去了,站了起來,“弟妹,你這么大反應干什么?我們又沒讓你真的不去管邵寶,只是讓你稍微對邵華強施加一點壓力而已,你照樣可以救你的人,但你可以用一點話術幫我和老陸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這不是雙贏嗎?你也沒有損失什么??!”
在他商人的思維里面,他簡直想不到唐初露拒絕這件事情的原因是什么?
唐初露冷冷地笑了一聲,指了指門口的方向,“你說的對,是我不知好歹,所以現在請你們離開,另找高明,你們的要求,我辦不到?!?br/>
沒有一個任何真正的醫生,會用病人的情況來威脅他的家人,無論是在何種情況之下。
健康所系,性命所托。
她對著希波克拉底發過誓,也對自己發過誓的。
如果一個醫生可以用話術代替誠實,她又哪里來的資格,去維護醫術的圣潔和榮耀?
邵朗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這么大,覺得她有些過分了,“弟妹,話也不是這么說的,你再換個角度思考一下……”
他還想說些什么,陸寒時站起身,打斷了他要說的話,“別說了,走吧?!?br/>
“老陸!”邵朗一愣,隨即難以置信地喊了一句,“你在說什么?走什么走?這么難得的機會,難道要放過嗎?那可是邵華強,老狐貍一個,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他的把柄……”
“走。”陸寒時的語氣不容置喙,看了他一眼之后,便直接離開了辦公室。
邵朗抵了抵牙,回頭看了唐初露一眼,眼里的情緒晦澀莫名,最后搖了搖頭,還是跟著陸寒時離開。
兩個人走了之后,辦公室重新歸于平靜。
唐初露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椅子上。
她覺得心臟某個地方空了一塊,苦笑了一聲,對著空氣喃喃自語道:“爸爸,我好難受……”
職業的道路總是需要一個人高舉火把走在前方,她曾經以為自己身邊皆是同類,總不會踽踽獨行。
可到了現在才發現,曾經有過相同的信仰,也可以轉瞬間背棄,相伴一生的愛人也能夠不理解她。
醫生到底是個怎樣的職業?難道所有救人的人,都無法自救嗎?
重癥病房。
邵寶的麻藥藥效還沒有過去,邵太太一直沒有離開,就站在門口。
那些護士都勸她先回去休息,她就像聽不到一樣,趴在玻璃窗口,一眨不眨地看著邵寶蒼白的臉頰。
這個女人平時算不上是什么好東西,虛榮膚淺,自私潑辣,但當她作為一個母親的時候,她是合格的,甚至是偉大的。
邵朗不甘心就這么空手而歸,趁陸寒時打電話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找到了邵寶的重癥病房。
本來以為可以敲打邵華強幾句,到了門口竟然只看到邵太太。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邵華強呢?”他徑直走過去,語氣不太好。
因為邵華強的原因,他對邵太太也有些偏見,見邵太太對他的話并沒有什么反應,心里面更是升起一陣不耐煩。
只是他走近了一看,看到她浮腫的臉,哭花的妝,還有那雙無神的眼睛時,也動了惻隱之心。
聽到過來的腳步聲,邵太太只是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將視線移了回去,并沒有理會他。
如今的她就像一個被抽出了靈魂的布娃娃,沒有一絲生氣。
“你……”
邵朗張了張嘴,那些質問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本想安慰她一句,但發現此時語言的力量是那么蒼白。
他站在邵太太身后,透過玻璃窗看了里面躺著的小孩一眼。
他不怎么喜歡小孩子,但是對邵寶也有點印象,小霸王一樣的男孩子,在家庭里面被溺愛著長大,有些討人厭。
但看著他此時面無血色地躺著,生命岌岌可危的時候,還是不免感到一陣唏噓。
所以他更加不太理解唐初露的拒絕,按照邵寶這樣的情況,只要唐初露點頭答應對邵華強敲打幾句,那些文件還不是手到擒來?根本就只是她一句話的事情。
女人為什么總這么矯情?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剛要離開,結果看到邵華強剛好迎面走來。
他似乎是沒有看到他,腳步急匆匆地朝邵太太的方向走去,剛剛站定,嘴皮子就有些哆嗦地問:“邵寶的情況怎么樣了?醫生剛才過來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