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露說的聲音很輕，說完之后就看著陸寒時沉默下來。
    停車場很安靜，陸寒時就這么定定地看著她，手上漸漸用力扣住她的手腕，沒有其他動作。
    時間就好像定格了一樣，誰也沒有先開口。
    空氣在兩人中間像是被凍住，連氣流都沒有辦法流轉。
    陸寒時怕自己聽錯了，壓抑的聲音從喉嚨深處傳出來，想再確認一遍，“……什么意思？”
    他面無表情，語氣平淡，看上去好像沒有什么情緒波動。
    要不是唐初露看到了他緊握的拳頭，還真以為他無動于衷。
    她本來打算轉身就走，但是看到陸寒時這副模樣突然改了注意。
    唐初露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周期推遲了幾天，有可能懷了，但是不確定，所以要先回去測試。”
    陸寒時聽完，眼眸閃爍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卻什么話都沒說。
    “……你不說話我走了。”
    唐初露看他沒什么反應，轉身就走。
    她剛剛拉開車門準備上車，身后響起一陣急速的腳步聲，然后后背貼上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陸寒時從后面擁著她，將她抱得很緊，鼻子去蹭她的耳根，呼吸的節奏有些亂，“露露，我……”
    雖然只是懷疑，不一定是真的有了，但只要想到那個可能，他就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如果……
    陸寒時抱著她的腰，手臂慢慢收緊，啞著聲音說：“助理已經辭退，邵朗那里遞了辭職信，教訓了周絨絨，跟柳茹笙也早就說清楚以后不會再見面……今天的事真的只是意外，我沒有想到她會刻意等我，更沒有想到她會擅自接我的電話……”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怕唐初露不信，又補充道：“你介意我給她花那么多錢，我可以要回來，那些不看好你的人，通通都不會再來打擾你，我們……別離婚了。”
    唐初露聞言有些驚訝，剛想轉過身子，卻被身后的男人緊緊抱住，不讓她動作。
    她只能勉強轉過頭，看著她埋首在自己的肩膀處，問道：“你真的辭職了？從霜降？”
    “嗯。”
    “為什么？”唐初露皺起了眉頭，“這份工作對你而言很好，而且邵朗給你的福利待遇都很高……”
    “是我的錯，我之前不知道他對你說過那些話。”陸寒時的呼吸很熱，噴灑在她肌膚上，“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以后我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閉上眼睛，沙啞著聲音問：“不離婚了，好不好？”
    唐初露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臉色有些凝重，就這么讓他抱著自己。
    她雙眼看著車內的某一處，也有些茫然。
    她該不該選擇再相信陸寒時一次？
    可是如果是真的有了孩子的話，她再給陸寒時一次機會，萬一他辜負了她的信任，再要離婚的話就會麻煩很多……
    有孩子跟沒孩子在婚姻中完全是兩個概念，如果真的有了，她更加希望孩子能夠在一個健全的家庭里面長大。
    她把手放在了陸寒時的手背上拍了拍，低聲問道：“你是因為我可能懷孕，才這么妥協的嗎？”
    “不是。”陸寒時回答得很果斷，側頭去親她的黑發，“不是妥協，我心甘情愿。”
    唐初露想了想，覺得還是沒有辦法這么快作出決定，扭頭對他說：“我暫時還沒辦法回答你，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把一個新生命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是一件很認真嚴肅的事情，你讓我好好想想。”
    她話音剛落，箍在她腰上的那雙胳膊猛地收緊，力道之大讓她下意識痛叫出聲。
    陸寒時連忙松開手，下一秒卻是將她翻過山抵在車門上，那雙漆黑的眼眸銳利地盯著她，里面閃爍著晦澀不明的光，“如果你想好了之后，還是想跟我離婚……”
    他說這話似乎有些艱難，低頭看著唐初露的肚子將手覆了上去，“如果你決定不要我，是不是也不要它？”
    聽到他這么說，唐初露的心里也有些揪痛，但還是誠實地說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如果我真的決定了要離婚，孩子肯定是不能要的。”
    雖然心里面對她的答案早就有了預感，但當她真的說出口的時候，男人的臉色還是猛地沉了下來。
    他用力地握緊拳頭才控制住那股煞氣，聲音沙啞得一塌糊涂，死死盯著面前的女人，“……你真這么舍得？”
    唐初露不想被他用這種控訴的眼神看著，蹙著眉將頭扭到一邊，“肯定會有一點不舒服，但畢竟月份不大，還沒有長成人形……”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因為陸寒時的幾句話就愧疚難受。
    離婚這種事情本來就是雙方的責任，如果真的覺得走不下去只能分開，她選擇不要孩子不是很正常很理智的決定嗎？
    唐初露抬起頭，冷靜地看著面前的男人，“舍不舍得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怪就只能怪它來的時機不對。”
    陸寒時收回手，后退了一步，就這么看著她，那一瞬間斂去了所有的情緒。
    他沒有想到這種時候唐初露還能這么冷靜，他們的婚姻不過短短的幾個月，哪怕相處的過程還算愉快，但并不代表這個女人對自己產生了真感情。
    可能就是因為沒那么喜歡，所以才會在說出這種話的時候那么冷靜，絲毫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就像他們當初結婚前見面那樣，把所有的籌碼都擺在明面上，是條件與條件的結合，而不是因為感情才走入婚姻殿堂。
    唐初露看著他像是被打擊到的樣子，嘆了口氣，“我們別去假設一些還不確定的事情了，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我也沒有想好到底該怎么做，在這里因為這點小事吵架沒有意義……”
    陸寒時打斷她，語氣里面帶著一絲冷意，“你假設我會跟柳茹笙發展感情也是沒有意義的，可你卻要因為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和我離婚？”
    唐初露瞪大了眼睛，“這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情，怎么能一樣？”
    “怎么不一樣？”
    “我……”唐初露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能說什么，只能冷道：“我不想跟你吵架，你要是想好好談，我們就一起回去，你要是想吵架，我沒那個時間陪你。”
    說完她轉身便要上車。
    陸寒時閉了閉眼睛，還是跟了上去，拉著唐初露的胳膊將她拽到副駕座上，關上門，自己從另一側上了車。
    他表情有些沉，探身過去幫唐初露系好安全帶，全程卻沒有看她一眼就坐了回去，踩下油門。
    唐初露也不想理會他，搖下車窗，一只手撐著自己的下巴故意去看窗外。
    陸寒時很少開她的這臺車，因為是女士車，駕駛座空間有點小，男人長手長腳，坐著難免有點憋屈。
    車里的氣氛本來就很僵硬，開出去之后看到早就等在那里的裴朔年之后更是降到了冰點。
    裴朔年就這么站在路邊，看到唐初露那輛車開了過來，眼里閃過一絲笑意，像是故意在這里等她。
    他沒有叫停車，也沒有其他任何舉措，仿佛只是為了看一眼唐初露。
    唐初露皺著眉頭移開視線，有些捉摸不透裴朔年現在的心思。
    之前不是說已經放下了，現在又來糾纏是什么意思？
    陸寒時自然也看到了裴朔年臉上那礙眼的笑，臉色更沉，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用力踩下油門，沒有絲毫的遲疑。
    裴朔年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直到看不見車尾，他臉上的笑意才慢慢收斂，凝固成滿眼的冰冷。
    他要讓唐初露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也離不開……
    蒔鷺小區。
    唐初露進了洗手間之后，陸寒時就一直等在門口，等待的時間每分每秒都顯得無比難熬。
    過了很久，里面沒傳來任何動靜，他忍不住問了一句，“怎么樣？”
    唐初露：“……我剛洗了個手，褲子都還沒脫完。”
    陸寒時握了握拳頭，“嗯。”
    “你很著急嗎？”
    “不急，你慢慢來。”
    唐初露坐在馬桶上，看著嘴里說不急的男人在門口晃來晃去的影子，搖了搖頭。
    她吐了口氣，心里也有些緊張。
    操作完之后，她按下抽水按鈕，屏住呼吸看著手里的試紙。
    陸寒時也聽到了里面傳來的抽水聲，一下子就頓住了腳步，一瞬不瞬地聽著里面的動靜。
    這短短的幾秒鐘好像過了幾年，他一只手撐在門板上，低低地開口，“……有結果嗎？”
    唐初露沒有說話，也沒有回答他，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盯著手里的試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安靜的空間里面只能夠聽到她緩慢的呼吸聲。
    當那條紅杠慢慢顯示出來的時候，她幾乎快要窒息，心被吊到了嗓子眼——
    門外的陸寒時同樣沒好受到哪去，他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就沒再催促唐初露，只抬手揉了揉眉心，急躁地等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洗手間的門突然被人從里面打開，“吱哇”一聲——
    男人立刻抬起頭，有些緊張地跟唐初露對上視線，從她的眼神里面看不出來是什么結果，“……是嗎？”
    唐初露看著他，神情有些復雜，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