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人員說這話的時候,其實也有些沒底氣,畢竟這件事情有些太令人震驚,她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小,等在外面的那些人都是看著她手中的孩子,都沒聽見她說了些什么事情,一動不動地盯著她手中的那個襁褓。
“快讓我看看!”
柳母連忙上前一步,下意識地想要去看孩子長什么樣,卻被離得更近的陸父先一步,將那襁褓扯下一點,看到那張臉的時候皺起了眉頭,“怎么這么黑?”
他話音剛落,里面便又走出兩個醫務人員,剛出生的小嬰兒不能見風,先放進保溫箱。
聞言,陸母連忙上前一步,扯著陸父的手將他給拉了回來,“行了,別看了,待會有的你看的,孫子在這反正又不會跑。”
陸父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說:“說的也是,不過……” 過了一會兒,他又皺著眉頭說:“剛出生的嬰兒怎么會那么黑?”
陸母聽到他這話有些詫異,“怎么會黑?”
柳茹笙跟陸寒時的皮膚都屬于皙白的,“孩子怎么可能會黑?
你是不是看錯了?
剛剛生出來的嬰兒可能會有一些偏黃,這是正常的現象。”
陸父皺著眉頭,有那么一瞬間也懷疑自己眼花了,便沒再說什么,搖了搖頭,“去看看笙兒怎么樣了。”
他這個時候倒是說了一句人話,柳母眼睛都有些紅,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只要笙兒沒事,我放心了……” 一旁的柳父攔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兩個人都有些動容。
這個時候邵郎才真切地感覺到自己依然是個外人,雖然是被喊過來幫忙的,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在意他的感受。
他只能提醒了一句,“外面還有很多記者在等著采訪,如今陸寒時還沒有出現,接下來的事情該怎么辦?”
他的話一下子就打破了剛才那溫馨的氛圍,幾個家長都沉下臉來,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有人先開口。
過了很久,柳父才看向邵郎,“外面那些人多久才會進來?”
邵郎說:“現在還能夠再等一會兒,不過那些狗仔也無孔不入,很可能隨時會鉆空子進來采訪,到時候如果……” 他停頓了一下,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
如果被人拍到柳茹笙連生產的時候連孩子的父親都沒有出現,那便是極大的丑聞。
想到這一點,其余的人臉色也都沉了下來。
總不可能真的要這個邵郎去當孩子的父親?
陸父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我不同意?!?br/>
“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是你們家兒子如今不出現,若是真的被拍到了,除了這個辦法之外還有什么辦法能夠挽救我家女兒的名聲?”
“就算是媒體要拍,就不能夠對他們解釋說是陸寒時今天因為有事情沒有趕到?”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連我女兒生孩子都趕不到現場?”
“可以說他出車禍,路上堵車,什么辦法都行,總之我不會讓我們陸家的孩子去認一個陌生男人做父親!”
陸父的聲音有些激動,態度也很堅決。
看著他這樣的反應,邵郎更加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決心,陸家的確是很看重這個孩子,如果他能夠將其作為把柄的話,不怕得不到幫助。
聽了他的話,柳父冷笑了一聲,“我看也別找什么借口了,就算你找了借口你能夠保證你家那個好兒子不會轉眼就打臉我們家笙兒?
要是柳家前腳散出消息,他后腳就說根本就沒這回事,你讓我家女兒的臉面往哪里放?”
他們現在也是完全不信任陸寒時了,這樣重大的事情他都不露面,還有什么誠信和責任可言?
如果到時候他又輕易反悔的話,那么他柳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豈不是淪為了所有圈內人的笑柄?
這一點他還是拎得清的。
最后還是柳母聽不下去,冷著臉對他們喊了一聲,“好了,別吵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笙兒的情況怎么樣了,聽聽她到底怎么想的?!?br/>
…… 柳茹笙雖然全身脫力,但是沒過多久也恢復了過來。
她懷孕時一直是最高規格調養,于是恢復得也十分快,整個生產過程中都沒有遇到特別大的麻煩,就連疼痛也沒有料想中的那樣強烈,以至于那陣痛苦過去的時候她還能有力氣去看看周圍的人。
見幾個家長和邵郎都陪在身邊,卻沒有她想看的那個人,她的心觸痛了一下,閉上眼睛,額頭上全是冷汗,帶著一絲哭腔說:“他還沒有過來嗎?”
看到這副模樣,柳家夫妻自然是心疼不已。
而陸母看著她那受傷的表情,也有些埋怨陸寒時,這畢竟是他的親生孩子,他怎么能夠這般不懂事?
想著,她握著柳茹笙的手,“你放心,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給你做主,不論寒時的態度怎么樣,你都是我們陸家認定的唯一的兒媳婦?!?br/>
柳茹笙閉上眼睛,眼睫毛有些輕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一旁的邵郎倒是站了出來說:“外面的記者已經在攔著采訪醫院的醫務人員,他們太無孔不入了……”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都只是看著柳茹笙。
一開始強烈反對的陸父見到了這個地步,自然也是不能夠一言堂,只能看著她說:“你自己決定,是陸寒時對不起你在先,你若是想要挽回自己的名聲讓邵郎出去應付也無可厚非,只是你要想清楚是否該給自己留一點余地,否則到了以后不好收場?!?br/>
柳茹笙閉了閉眼眼睛,之后又看向邵郎,有些沙啞地說:“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邵郎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你放心,我會盡量說的模棱兩可一些,不會過多表明自己的身份,如果到時候輿論實在是控制不住的話,就買通媒體同時散播一些假消息出去,只要讓網友視線混淆分不清楚真假,也就不會有那么大的影響。”
柳茹笙點了點頭,“謝謝你?!?br/>
邵郎的神情有些復雜,“沒什么,這是我應該做的?!?br/>
旁人也許不知道,但他們兩個清楚柳茹笙是答應過要幫他東山再起的,所以也算得上是兩兩扯平,不存在誰吃虧。
而且邵郎自己心里面也存了心思,因為在這件事情里面無論如何他都是應該得到利益和賠償的那個人。
不管是站在幫助者的角度上來說,還是一個受害者的角度上來說。
如果他要在輿論上能夠成為這個孩子的父親,那么柳家就會先感謝他,即便是陸家對他有意見,也會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會太過于跟他計較,這樣地位尷尬的就會只有陸寒時。
他之前的確是對柳茹笙很有好感,認為只有她這樣的人才配得上陸寒時,但如今涉及到利益,什么友情義氣都是假的。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少年心性的自己,他相信不管是柳茹笙還是陸寒時,也不再是以前的他們。
都是成年人了,為了利益沒有什么做不出的。
邵郎出去應付那些記者的時候,柳茹笙才從陸寒時始終沒有出現這件事情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她深吸一口氣,想著自己至少還有孩子,便勉強撐起了身子,“讓我看看孩子?!?br/>
“別著急。”
柳母坐在床邊,摸著她的肩膀對她說:“你辛苦了,孩子現在在保溫箱里,等過一會就抱過來給你看看,很健康。”
柳茹笙笑了一下,“他長什么樣?”
柳母對她笑著說:“還不知道,大家都沒有看清楚,只有陸伯父看到了,你去問問伯父?!?br/>
柳茹笙頓了一下,還是看向一旁的陸父,“伯父,孩子長得好看嗎?”
陸父回想了一下自己看到的那張臉,表情有些復雜,但想到陸母說的剛剛生出來的孩子也許是會有些難看,于是便說:“不管好看不好看,只要身體健康就行。”
聽了他這話,柳茹笙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伯父說的是。”
一旁的陸母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夠說這種話呢?
就算是剛剛生出來的小孩不好看,你也要說好看,當媽媽的當然是想要聽你夸獎她的孩子好看!”
陸父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就算那是我們的親孫子我也說不出口,實在是黑的有點……” 他心里面總有種怪怪的感覺,就算是剛生出來的小孩,也不至于那么黑吧?
他不知道該怎么說,那孩子黑的有點像另外一個人種了。
但這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那個想法實在是太過于越荒唐,他也不想說出來讓兩家的關系變得更僵。
沒過多久,醫務人員就將孩子給抱了過來,就是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還有一些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其中。
柳茹笙的眼神直直地盯著襁褓里的孩子,并沒有在意他們的神情如何,心情有些激動。
這就是她和陸寒時的孩子嗎?
她突然有一種忍不住想哭的感覺…… 媽媽要抱一下孩子嗎?
醫務人員走到她身邊,下意識地將孩子的臉擋著一些。
柳茹笙也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給我看看……” 他們把孩子抱到她的懷里的時候,那真實的溫度讓她感受到生命沉甸甸的重量,她甚至有點想喜極而泣。
“好輕啊?!?br/>
她忍不住說了一句,聲音還帶著一絲哽咽,小心翼翼地將襁褓拉開去看孩子的臉,卻在那一刻渾身僵住—— 她的眼神也直接凝固,定定地看著懷中的孩子,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整個人都是沒有反應的,每一個血管里面的血液都被凝固了一樣無法流轉,甚至連呼吸都是停止的。
她的反應有些奇怪,一旁的陸父忍不住問她,“怎么了,孩子有什么問題嗎?”
柳茹笙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大腦一片空白里面,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發出嗡嗡的響聲,“這、這不是我的孩子,是不是弄錯了……” 她話音剛落,幾個家長瞬間都圍了過來,“怎么可能?”
然后在看到他懷里面的孩子時,一個個都跟剛才柳茹笙是一樣的反應,僵在了原地—— “怎么會是個黑人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