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被刀子劃過又愈合的傷口,印在那么纖細(xì)的手腕兒上,本該是白皙嫩滑的肌膚,卻留下了細(xì)細(xì)密密的傷疤……
觸目驚心。
讓人不由嘆息,這樣柔弱的女子,究竟是承受過怎樣巨大的打擊和磨難,才會在此刻還綻放出如此明媚的笑容?
怎不讓人心生憐憫?
“……”北冥墨抿著唇,雙手仿佛能將方向盤擰碎,棱利的下顎,忍著隱隱的青筋。
菲兒的疤痕,無非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這個女人曾為他付出過什么,他又曾承諾過她什么!
“墨……求求你帶我一起……我發(fā)誓我會乖乖的……更何況,我真的很想和顧小姐多學(xué)習(xí)一下,怎么和孩子們相處……這樣以后我們結(jié)婚,孩子們也不會這么排斥我,是不……”
“……”北冥墨沒有吭聲。
顧歡明顯察覺到他渾身散發(fā)出陣陣寒意。
程程握緊了媽媽的手。
這樣的局面,恐怕是誰都預(yù)料不到的。
菲兒見北冥墨不為所動,悻悻地垂下手腕,苦笑了一聲,點點頭,“嗯……那好吧。我還是乖乖回醫(yī)院好了……我不打擾你們,反正我是個外人……”
一邊說著,菲兒便擅自打開了車門,身子跟著就要挪出去——
這一幕,看得顧歡心驚膽戰(zhàn),驚呼:
“小心……”
緊接著,吱——
一陣緊急剎車!劃破高速公路。
后面跟著的車子差點撞了上來,緊跟著也“吱吱吱……”揚起剎車聲!
下一秒,北冥墨的大手已將菲兒的身子給用力拉扯回來!
砰的一聲,按下中央控鎖!
趕忙發(fā)動車子,以免造成交通堵塞。
“你瘋了!”北冥墨面色冷清!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快得只有幾秒的時間。
車內(nèi)氣氛陡然僵冷!
可就剛剛那么幾秒時間,差點引發(fā)一場連環(huán)大追尾!
顧歡臉色有些發(fā)白,趕忙將程程摟入懷中,微微喘著。
見程程的瞳孔閃過受驚的神情,她正聲斥道,“菲兒,你實在太魯莽了!你難道不知道車上有孩子在么?你嚇到他了!!!”
“……”菲兒一愣,緊接著眼淚斷了線,“對不起……程程對不起……菲兒阿姨不是故意的……”
顧歡深擰眉頭,抱緊程程,看著菲兒淚雨漣漣的模樣,雖然同情卻不能贊同:“你剛剛那樣做,不僅危險還太愚蠢了!你不是好不容易才等到北冥墨跟你結(jié)婚么?你應(yīng)該更珍惜自己的生命才是!我試問沒你這么偉大,能為誰生為誰死,但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怎么都不可以拿生命開玩笑!!”
這一番話,說得菲兒有些驚訝。
北冥墨的臉色卻愈發(fā)鐵青了!
“對不起……顧小姐……真的好對不起,墨……”菲兒哭著抹了抹眼淚,“我承認(rèn)我不夠堅強(qiáng),也是因為這些年我太難熬……不想再住醫(yī)院了,我恨那地兒……我只是想出來散散心,像個正常人一樣,可以四處游玩……對不起,是我不自量力了……”
菲兒凄愴的哭了出來。
仿佛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苦悶,一下子決堤那般。
誰能經(jīng)歷她這樣苦痛的人生?
被大火焚燒,心愛的男人卻移情別戀……
雖然從前的墨,就對她冷冷淡淡的,可至少那時的墨,心不在任何女人的身上。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菲兒比誰都清楚,墨的心遺落了。
遺落在一個叫顧歡的女人身上!
時光啊,真是殘忍的東西!
她不曾做錯什么,卻活活折磨了她十二年,終日以淚洗面。
直到現(xiàn)在,就算她知道自己抓住的只是一個軀殼,她也舍不得放手……
“……”顧歡凝著眉心,清澈的眸子劃過憂傷。許是菲兒的哭泣,扯痛了她心底莫名的情緒。這個女人,愛慘了北冥墨。甚至比她愛得更甚吧……
這一刻,顧歡不得不嘲笑自己,明明是自個兒的孩子,明明是自個兒孩子的父親,可在一起,怎么都覺得像外人一樣生疏得厲害。
可又能如何?
當(dāng)年選擇替陌生雇主代孕這條路,就應(yīng)該料定會有今天這個局面,不是么?
到頭來,還不是自己犯傻,對這陌生的雇主一不小心就動了真情。
活該!
“都回家吧。”顧歡看著北冥墨,嘆道,“你送她回醫(yī)院吧。我和程程回家。”
叭——!
北冥墨重重一拳捶在了方向盤上。
氣得齒縫中都滲著寒意,“都給我閉嘴!”
高速公路上,想找地兒轉(zhuǎn)彎并不容易。
他并不想對誰妥協(xié),想要的女人偏偏不懂他的心意;不想要的女人偏偏不能撇下!
他真恨自己不夠無情!
*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夕陽西落。
菲兒疲憊地蜷縮在椅座上。
程程依偎在媽媽懷里睡著了。
顧歡默默看著窗外一路的風(fēng)景,淡淡幽思。
車子越行越遠(yuǎn),下了高速,轉(zhuǎn)進(jìn)一條鄉(xiāng)村馬路上。
路邊的村落亮起了燈火。
偶爾能聽見狗叫的聲音。
最終,拐入一間“江南公社”的農(nóng)家樂。
大院門口停著幾排昂貴的車輛。
還有幾輛軍用車。
復(fù)古的紅色燈籠裝點了整座農(nóng)家樂。
仿佛回到革命年代的氣勢,讓人耳目一新。
北冥墨剛將車子熄火,緊接著農(nóng)家樂里傳來一陣“汪汪汪”的狗叫聲!
一條黃色毛皮的土狗兒巴著爪子竄了出來。
它身后還跟著一只皺皺巴巴的短腿肉厚的肥狗兒。
隨著一陣清亮的嗓音,劃破傍晚的彩霞,一個小身影從農(nóng)家樂的后院追了出來——
“啊喂!死個球,你給老子站住!真是節(jié)操無下限啊……那只母狗也忒土了點吧,你敢給那個丑八狗播.種試試看!看老子不揍死你的狗腿子,快給老子滾回來!!聽見沒有!!”
清脆稚嫩,洪亮頗有氣勢的童音,一字兒不漏地傳進(jìn)車?yán)铩?br/>
菲兒臉色一僵。
顧歡精神兒一震,一抹笑意浮過嘴邊,與程程對視一眼。
程程眉頭不禁皺緊,有種不忍直視的感覺,真不想被人看見洋洋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省得四處丟人……
北冥墨徑自下車,腳才剛踏上這片黃土地,一條黃皮毛的瘦土狗兒直沖過來,差點兒就撞上了北冥墨修長的腿——
估計是鄉(xiāng)村野外的狗,常年奔走肢體靈活慣了,一個漂亮的轉(zhuǎn)身,與北冥墨擦腿而過。
誰曉得,那追趕在黃皮毛身后的粗短腿兒肥狗崽,卻沒這么好運氣,圓滾皺巴的身子‘噗咚’一下——
“嗷嗚——”正正撞在了北冥墨的腿骨上!
肥狗崽兒天靈蓋兒一陣眩暈,哎喲媽欸,好家伙,誰家腿骨這么硬吶,嗷嗚……
狗眼一抬,艾瑪,墨大人吶……
狗狗瞬間蔫了,趕忙夾著尾巴,抖著身子后腿了幾步……
“死個球……”肥狗崽身后追趕的小身板兒,在見到北冥墨那高大俊挺的身影之后,在千分之一秒之間,吱——,趕忙來了個90°的急剎車!
“北冥、司、洋!”果然,某只男臉色薄冰般一點一點碎裂了!
這只他早八百年看不順眼的肥蠢狗,以及這個頭疼了很久的淘氣兒子,使得方才在車上隱忍的怒意,眼看就要爆發(fā)了……
“我叫顧洋洋,才不叫北冥飼養(yǎng)!飼養(yǎng)你妹啊!北冥、夜、黑、土!”洋洋插著小蠻腰,仰著腦袋瓜兒瞪著北冥墨!
這一聲‘黑土’,活生生將一個高大上的霸氣‘墨’字,硬生生給改成了矮窮挫的土啊!
洋洋,你這么屌,你家里人知道嗎?
氣得北冥墨臉色瞬息萬變,頭頂冒煙!
‘北冥夜黑土’這個土慫的名字,乃是洋洋曾經(jīng)為他老子北冥墨立的一塊靈牌。
無奈小家伙字兒丑,靈位牌上的名字豎著刻下來,一不小心墨字就刻成了黑土!
父子就這么互瞪著!
仿佛天生就不對盤。火花兒四濺!
艾瑪,死鳥老爸你要不要長那么高,害他小脖子酸死了!洋洋本著輸人不能輸狗的氣勢,指著瑟縮在自個兒腿邊的肥狗崽兒:“個球,上去咬他!”
“嗷嗚嗚……”無奈‘個球’沒骨氣地嗚咽了兩聲,就泄氣了。
氣得洋洋白眼兒一翻,啐了狗兒一句,“孬!”
然后作勢就要朝北冥夜黑土撲過去撕咬……
“洋洋!”知子莫若母,顧歡大喊一聲,趕緊抱著程程下了車。
北冥墨和洋洋不對盤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她急忙繞過去,擋在了洋洋面前,瞪著北冥墨,“你有什么不滿,盡管朝我來,拿孩子撒什么氣兒?!”
北冥墨抿著唇,看著顧歡像只母雞般,袒護(hù)著自己的小雞。
他墨鏡下的眸光忽而柔軟下來……
只是,拳頭依然緊握著,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將這個女人摟進(jìn)懷里,狠狠的!
“你以為我是那種把氣出在孩子身上的人?”北冥墨眉心擰結(jié)。
“難道不是?”她鼻子哼氣。
這下,北冥墨可算知道洋洋這孩子的脾性是從哪兒來的了。
“媽媽……”程程小手兒拉了拉顧歡的衣襟,依偎在母親的懷里,“程程覺得,爸爸不是那樣的人……是洋洋太丟北冥家的臉了……”
這不,洋洋滿身泥土,臟兮兮的小模樣兒,活像個野孩子。
更離譜的是,這孩子渾身還散發(fā)一股野臭味兒……誰曉得其實是個小貴公子來的?
顧歡臉色僵了僵。
北冥墨有潔癖,程程也有潔癖……她是慶幸洋洋沒有沾染這龜毛的潔癖勁兒!
可……可洋洋這小家伙也太不潔癖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