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休閑的打扮,素面朝天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十八歲的少女。烏青的長發(fā)隨意綁了個馬尾,一雙運動鞋,一條洗得泛白的牛仔褲,亦楓仿佛又看見了五年前那個一臉干凈純潔的女孩……
他心弦一緊。
“歡,我在這里——”
顧歡微笑的點點頭,打開車門,坐了進(jìn)去。
“亦楓,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么?”
亦楓依然是溫柔的淺笑一聲:“歡,為什么要突然辭職?”
“……”她抱歉的笑了笑。
亦楓又繼續(xù)問道,“是為了避開我,還是你有什么難言之隱么?”
“當(dāng)然不是……”顧歡急忙否認(rèn),卻又不知該如何告訴亦楓,她之所以辭職的可笑理由,只好勉強(qiáng)的朝他微笑一下,“不關(guān)你的事,亦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累了,不想再為了顧氏在‘映’工程上糾纏來糾纏去……”
“你就這樣放棄了?難道顧氏對你來說不重要么?”亦楓突然有些失笑,“我還以為……”
“不。亦楓,其實你錯了。顧氏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那為什么千方百計要幫顧氏?為什么不計后果也要為顧氏拿下頭兩輪的競標(biāo)權(quán)?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為了你才進(jìn)顧氏的,現(xiàn)在連決賽都入圍了,你卻突然說辭職?歡,難道我的出現(xiàn),真這么令你避之不及?”
亦楓微擰著眉心,語氣里透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嚴(yán)肅。
“我……”顧歡心尖顫動,咬了咬下唇,不敢直視他那雙憂郁的瞳仁,“對不起,亦楓,這些事我不想再提了。很感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對顧氏的幫助,我……”
“我不要對不起!”亦楓急促的打斷她的話,誠摯的雙瞳緊緊盯住她的眸眼,“看著我,歡!”
他逼她正視他!
顧歡微微揚眸,望向亦楓清朗的面孔上,白.皙的肌膚細(xì)致緊.實,如同漫畫里走出來的男子,本該是陽光燦爛的吧,她卻只看見他的憂傷……
心底一蕩,她突然有些感傷:“亦楓,五年了。一切都物是人非了,你知道么?我們都回不去了啊……”
“歡你知道嗎?”亦楓溫柔的嗓音忽然有些許哽咽,“我恨我回國晚了一步……”
他欲言又止著,瞳孔里閃爍著清透的光澤,“但我從不后悔遇上你。我知道過了五年,也許很多事情都變了,可我對你是不變的!歡,你只要記住這一點,不管你現(xiàn)在遇到什么困難,都請相信,你還有我!”
請相信,你還有我!
這樣一句動人心扉的話語,若換做從前,歡一定感動得撲倒在他懷里。可現(xiàn)在……她有太多的秘密不敢說啊……
“亦楓,別對我好了,行嗎?我不值得的……”
“我認(rèn)為值得就行了。”亦楓仍是笑得溫柔,眼瞳里滿載柔情,“我?guī)闳ヒ粋€地方,去了那里,你就會明白我為何恨自己晚回國一步。去了那里,你就會知道,我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她愣了一下,沒聽明白亦楓的話語。
早晨他在電話里就說過他是她最好的選擇,而這已經(jīng)是他第二次強(qiáng)調(diào)了。
他想暗示些什么?又或者他知道些什么了?
顧歡心里惴惴不安起來,下意識的問道,“去哪里?”
亦楓淡淡一笑,手指握緊方向盤,發(fā)動車子,撂下一句——
“我的家族。”
那個,亦楓從未與人訴說過的富庶家族……
夜幕降臨。
北冥家大宅,燈火通明。
不同于以往的安靜,今晚,這樁奢華的大宅里,掛滿了紅色彩燈,洋溢著熱鬧的氣息。
北冥老爺子北冥政天今晚穿著一身復(fù)古的中山裝,頭發(fā)雖已花白,卻老當(dāng)益壯。
拄著一根紫檀木的拐杖,來回踱步著,嘴里不停叨嘮,“那混小子到底回來沒有?”
江慧心則恬淡的坐在一旁,優(yōu)雅的飲茶,她身穿一件復(fù)古的旗袍,大氣溫婉。
“政天,你就坐下來吧。走來走去的,看得我眼都花了。”江慧心微微嘆笑,“刑火不是說在路上了么?你就放心吧,你家老二和你的寶貝小孫兒就快回來啦。”
北冥政天吹了一下花白的短胡須,似是被江慧心說中心事那般,圓目一瞪,“誰說我關(guān)心老二那混蛋的?我是說老三那臭小子!”
一聽老爺子又開始念叨自己的親兒子,江慧心不禁搖搖頭,“晏晏一早就打過電話了,說還有一場戲沒拍完,估計要晚一點才到,不過他保證一定會趕到晚飯前回來的。”
“哼!北冥家沒飯給他吃嗎?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拋頭露面、風(fēng)花雪月!做個戲.子有什么前途?北冥家的臉都被他丟光了!”北冥政天一談起老三,眉心蹙得更緊了。
“好啦好啦,你就別念了。什么戲不戲.子的,說得怪難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晏晏不是做生意的料,更何況北冥家的產(chǎn)業(yè),你倒是讓我們家晏晏搶得過老二才行啊!”江慧心并不是怪責(zé)什么,她向來尊重兒子的選擇,更何況她本就沒什么野心,只求日子過得安穩(wěn)踏實就好。
“你也怪我偏心老二了?”江慧心的話堵得老爺子氣紅了臉。
江慧心幽怨的看了老爺子一眼,“或許外人眼里看起來,你是偏心墨,因為他接管了北冥氏的產(chǎn)業(yè)。可我看得很清楚,你呀,真正偏心的還是老大吧?”
“……”北冥政天氣鼓鼓的腮幫子,似是被捅中了心思,半晌都沒憋出一句話。
“是。你最欣賞墨的才能,你也最喜歡墨!你一心培養(yǎng)墨做北冥氏的接班人,如今他做得很成功,你臉上也光彩。可是政天啊,我跟了你這么多年,你是偏心老大的……”江慧心一直看得很清楚,“偏心和喜歡,是不一樣的。”
就像一個母親,自己生了一個孩子,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孩子,即便是那個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再怎么優(yōu)秀,母親再怎么喜歡,她也始終是偏心那個親生子的。
這就是江慧心所說的偏心和喜歡,不一樣。
北冥政天身子一抖,拄著拐杖在江慧心身旁坐了下來,長嘆一氣,“唉……慧心啊,老大這些年被老二逼到國外一直不敢回來,如今一回來,我卻連他那百分之二十的股權(quán)都輸?shù)袅耍阏f我怎么對得住老大死去的媽?”
江慧心眉頭皺了皺,笑著瞪了北冥政天一眼:“不輸?shù)裟前俜种墓蓹?quán),墨會同意老大回國么?政天,雖然我不清楚你和墨之間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但是我知道無論情況最后是什么,你這老狐貍呀,橫豎都是贏家!”
北冥政天看了看江慧心,沉凝了半晌,然后,大笑出聲,“哈哈哈……”
的確,正如江慧心所說,北冥老爺子表面看起來,雖然輸?shù)袅撕捅壁つ馁€約,輸?shù)袅死洗笫种邪俜种墓蓹?quán)。
但同時,不但拔掉老二身邊,蘇映婉那根存在了十年的女人刺。也因為老大被踢出了北冥氏,才使得老二摒除了對老大的戒心,同意老大回國。
北冥老爺子到底是心疼老大的。江慧心這一點比誰都明白。
“慧心啊,我這一生娶過三位夫人,還就只有你最了解我。”老爺子停住笑意,喟嘆道,“我們都老了,現(xiàn)在就希望下一輩能摒棄前嫌,一家和睦啊。”
江慧心嘆息一口氣,深深看了一眼北冥政天,“希望吧。”
這時,北冥家的傭人匆忙跑了進(jìn)來——
“老爺、夫人,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回來了!”
傭人話音剛落,北冥政天激動的站起身來,便瞧見一雙男女邁進(jìn)大廳……
江慧心趕忙走過去扶住老爺子。
“爸——”邁進(jìn)大廳的男子,正是北冥家長子,北冥大少北冥飛遠(yuǎn)。
北冥飛遠(yuǎn)在見到北冥政天的那一刻,拉著身邊的妻子,兩人一起雙膝跪地,眼淚唰唰就流了出來,“我回來了!爸,對不起,這些年沒在您身邊好好盡孝!”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北冥老爺子哽咽了,眼眶也跟著紅了紅,但最終隱.忍.住了。
北冥飛遠(yuǎn)又恭敬的喚了一聲江慧心,“心姨。”
江慧心微笑著點點頭,“飛遠(yuǎn),小蘭,別跪著了,都起來吧。”
北冥飛遠(yuǎn)趕忙擦了擦眼淚,扶著妻子蘭念,站了起來。“心姨,這幾年謝謝你照顧爸爸……”
“傻孩子,照顧你.爸是應(yīng)該的。別說什么謝不謝的。來,趕快坐下來。墨和晏晏也快到了。”江慧心忙著張羅。
“嗯。謝謝心姨。”
北冥飛遠(yuǎn)不同于北冥墨,身上充滿儒雅的氣質(zhì)。雖已是四十出頭的年紀(jì),但舉手投足間依然展現(xiàn)貴族之氣,承襲了北冥家優(yōu)良的血統(tǒng)。蘭念是他的妻子,只比他小兩歲。
夫妻倆這幾年一直在國外,如今好不容易回國了,卻是近鄉(xiāng)情怯,拘謹(jǐn)?shù)煤堋?br/>
北冥政天抿了抿唇,老懷安慰,“老大啊,一別幾年,你瘦了不少。你們兩口子放心,爸爸答應(yīng)你們,一定會好好補(bǔ)償你們……”
老爺子話音還未落下,便被門口一道犀利的嗓音給打住了——
“補(bǔ)償什么?”
“二少爺!”傭人的聲音隨后響起。
北冥墨偉岸的身軀,邁進(jìn)了大廳。一貫的西裝剪裁,一貫的高傲強(qiáng)勢,一貫的冷漠如冰。
從他進(jìn)入大廳的這一刻開始,奢華的北冥家大宅,溫度陡降!
“墨,你來啦?”江慧心微笑的朝他點了點頭,又急忙望向他身后,“程程呢?”
北冥墨只是禮貌的看了江慧心一眼,并沒有搭腔。
刑火跟在身后,禮貌的替主子回答了她,“夫人,程程小少爺去看貝拉了,一會兒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