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砰。
門關。
滿室的靜謐。
北冥墨冰刀般的嗓音隨即涼薄地傳來,“保險*套上的針孔,你怎么解釋?”
顧歡心尖兒一顫。
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她趕忙掙扎著從他身上起來,匆匆抹了一下不爭氣的眼淚,掩飾心里的慌亂,噘著嘴兒,“沒什么好解釋的?!?br/>
說著,她轉身就想走開,卻被他盡管纏滿紗布卻依然有力的手掌狠狠一拉——
“呀……”
她一頭栽進他的懷里。
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的鐵臂給牢牢圈住了。
“北冥……唔……”
她剛抬頭,便被他俯下的唇一舉攻占!
如驚濤駭浪般的情潮瞬間襲擊了她的全身,所有的理智似是被這個封唇舉動輕易擊退!
潰不成軍。
這一次,他刎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急切與徹底。
粗糙的指腹卻依舊不舍的摩挲著她唇瓣的柔軟,沙啞的嗓音幽幽一嘆,憐柔地將她擁入懷中,“歡兒,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歡兒……
她的心恍然一震。
這輕柔的一聲歡兒,就如海嘯般瞬間沖垮了她心底最后一層防線!
他垂眸,俯下唇,輕柔地一點一滴地逐個刎去她的眼淚。
然后,他捧著她的臉頰,眼神里劃過一絲濃郁的憂傷,低低吐道,“今晚,陪我睡,好嗎?”
她啞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淚卻流淌得更洶涌了。
為什么……為什么心隱隱刺痛了……
*
深夜。
屋子里暗暗的,沒有開燈。
顧歡靜靜地躺在床上,光著澄亮的眼睛。
身旁,是北冥墨平穩的呼吸聲。
他將她滿滿地抱在懷里,什么都沒做,就只是緊緊抱著。
今夜的他,很安靜。
不,應該說,他一直都是這般安靜的。
就連心跳,都跳得很安沉。
不知過了多久,漆黑的屋里,劃過一絲他的嘆息——
“抱歉,歡兒。我知道今晚嚇到你了。但我,只是想找個人陪我睡。”
她指尖顫了一下。
心口堵得慌。
沉默。
他將臉埋入她的頸間,又過了許久,沙啞的嗓音悶悶地逸出來,“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
她仿佛感受到他身體的輕顫。
一股濃郁的哀傷瞬間席卷。
這個昔日冷傲得不可一世,仿佛誰都無法摧毀的強硬男人,此刻,卻像個脆弱的孩子依偎在她肩膀,低低輕顫。
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他所謂找個人陪他睡的含義。
難怪他當日在醫院叫北冥老爺子的夫人為心姨。
原來……
她不知該用什么言語安慰他,只是伸出纖柔的手臂,輕輕撫了撫他硬挺的背脊……
*
直至,很深很深的深夜。
他以為她睡著了,附著在她耳際輕輕吐了一句。
隨后,他終于沉沉睡去……
她指尖忽而蒼涼。
睜眼直到天明。
只因,他說——
“歡兒,不要愛上我?!?br/>
早晨,曙光射穿薄霧。
一陣手機鈴響,劃破滿室的寂靜。
顧歡閉著眸眼,一夜未眠。
感覺到身旁那具微涼的身子,擁抱著她的手臂突然抽離。
不一會兒,耳際便聽到北冥墨低沉磁性的嗓音——
“……嗯,我知道了,心姨。我一會就回去?!?br/>
她察覺到他掛電話的聲音,卻不敢睜開眼,依然假寐。
然后,是一陣穿衣服的窸窣聲響。
然后,是他略顯蹣跚的腳步。
緊接著,咔~嚓。
門關。
留下一室的落寞。
直到許久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響,顧歡這才睜開眼睛。
空蕩蕩的臥房里,除了奢華的裝潢,便是冷清的寂寥。
他走得依然如此干凈利落。
仿佛昨夜,那些彌漫在耳邊的溫柔低語,終究只是如夢一場。
她心凄然……
*
北冥家大宅。
“墨,你回來就好了?!苯坌囊灰姳壁つ喴芜M來,趕緊走過去,邊推輪椅邊道,“怎么昨天突然出院了,也不先回家呢?你這孩子,讓我和你爸怪擔心的。”
北冥墨微微抿唇,“我沒事。他呢?”
“他現在好多了,血壓控制下來了。一會兒進去了,可別又刺激他了,嗯?”江慧心擰緊眉心,眼眸閃過一絲擔憂。
北冥墨點點頭,進了書房。
古香古色的書房里飄著一股墨香水彩的味道。
北冥政天正握著毛筆伏在岸桌上,寫下蒼勁有力的毛筆字體,行云流水般揮灑自如。
蒼郁的老眸,眼皮連抬都不抬一眼,直接從嘴里哼斥一聲——
“舍得回來了?沒死在溫柔鄉里?”
北冥墨抿唇,眉心微挑,“還舍不得死,怕沒人給你送終?!?br/>
這爺倆,一見面就各種氣場不對盤。
北冥政天瞳孔中閃過一絲火光,猛然抬起頭,瞪眼看著這個輪椅上腿打石膏的兒子,癟了癟嘴,“放心,我兒子孫子多得是,少你一個不少?!?br/>
北冥墨薄涔的冷唇微微一勾,“既然如此,就不必在我身上費這么多心思?!?br/>
他暗指裴黛兒的事。
北冥政天皺眉瞅著他,嘴上再怎么不滿這個兒子,心里終究是疼愛他的。
吹了一口胡子,老爺子放下毛筆,一雙如鷹般的老眸,緊緊盯視著北冥墨,“老二,溫柔鄉從來都是英雄冢,希望這次的車禍,你能得到教訓。”
北冥墨不以為然,幽沉的眸子拂過一抹寒光,“教訓便是,五年前我就不應該答應你,才讓你一次又一次得寸進尺!”
他指五年前借腹生子一事。
北冥政天鼻子冷哼一聲,“是嗎,可你要北冥氏集團,就必須膝下有子!這本來就是北冥家祖先訂下來的規矩。”
“我不該要么?”北冥墨寒眸一凜,“這北冥氏本就是我應得的!若我堅持要,哪怕我不生子,都一定有辦法得到?!?br/>
“可你不想破壞老祖宗的規矩。”北冥政天眸光一緊,“我知道當年你母親的事,你還在怪我。但是這么多年都過去了,北冥氏我也給你了,現在不過是讓你結個婚,就這么難?”
北冥墨刀鑿般棱角分明的下顎,隱隱緊繃。
他并未正面回答父親的話語。
只是沉默了稍許,鷹隼的眸子睨了一眼白發蒼蒼的父親,“我們之前的約定你還記得?”
“顧歡那件事?”北冥政天擰了擰眉,“當然記得。”
北冥政天記得當日,老二之所以會同意他強行將顧歡安插在身邊,就是因為他們之間有這個約定。
“那父親曾說,顧歡一旦上了我的床并且愛上我,你便會馬上撤走她,另外再將老大手上的百分之二十股權轉到我的名下,可還有效?”北冥墨幽冷的眸子里,劃過一絲精芒。
北冥政天忖了忖,認真打量了一眼兒子,方才發現,這孩子冷靜的臉上,早已修煉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老二,我知道你和老大向來有嫌隙。但是老大現在已經不怎么管北冥氏的事了,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北冥政天沉凝道,沒什么比兄弟水火不容更令他頭痛的。
“既然父親這么不忍心,當初就不該千方百計將顧歡安插進來?!?br/>
“我有辦法么?”北冥政天眉頭一緊,吹胡子瞪眼,“自從你坐上北冥氏集團首席的位子之后,從前那些老將全被你砍掉了,一個不留。以至于北冥氏現在運作得如何,都沒有人能給我匯個報,我老了,是不中用了……”
北冥墨冷冷地打斷老爺子的話語,“是么?這些年來,您的小動作也不少了,需要我一個一個羅列給你聽聽么?”
“……”北冥政天瞪了兒子一眼,終是嘆息,“我也不過是安排個秘書在你身邊幫幫你……”
“幫?”北冥墨嗤笑一聲,“是監視我吧。”
“不管你怎么說,既然我承諾過你,就必然有效。且不說顧歡肯不肯上你的床,又會不會愛上你,這我都不管。我只認定,老二你對女人這般挑剔,又潔癖嚴重,能讓你甘心上*床的女人必定不會是顧歡這種貨色。否則,那次你又怎么會踢人家下床?”
“哦?”北冥墨冷唇微微一挑,深邃的眸眼里看不穿任何情緒,“父親從幾何時這么了解我了?”
“我不了解?!北壁ふ靺s否定地搖搖頭,“我只是在賭。老二,就算你肯讓顧歡爬上你的床,老大損失的也只是北冥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自會另外補償給他。但你應該知道,你一旦這么做了,那么你損失的,必定會是你外面那個女人,你肯嗎?你舍得嗎?”
北冥政天一句話,問得北冥墨沉默不語。
老爺子長嘆一氣,姜終究還是老的辣,他們之間的這個約定,不論輸贏,老爺子的目的,其實都只在于,拔掉北冥墨心底的那根女人刺。
看著兒子寒冷的表情,他不禁一嘆,“老大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當真非要不可嗎?”
“是?!?br/>
北冥墨冷沉的嗓音里,是沒有任何遲疑的肯定句。
北冥政天不忍嘆息,定定地望著兒子堅定的眸光,幾秒之后才點點頭,“行。那就走著看吧。”
父子倆,各自的目的都非常明顯,只是在這盤棋中,誰能取得最后的勝利,全在于他們如何運作手中的棋子……
早晨接到母親于芬的電話,顧歡便馬不停蹄的趕回家。
剛走到樓區門口,停著一輛黑色奧迪。
在這個老舊的小區里,這車子格外顯眼。
顧歡掃了一眼車牌,心底一沉。
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