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秀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人能解救她,連狐貍君都不行。
秀秀不斷在腦中搜索著狐貍君“折磨”她的那些情景,發現原本她恨之入骨的狐貍君,現下出現在她的意識里,竟是個難得的好人。
比起她在趙喻那里受到的傷害,狐貍君對她做的,簡直不值一提。秀秀甚至變態地希望狐貍君能夠再壞一些,再狠狠地折磨她一遍。
不為妻,便為臣……
不為妻,便為臣……
春風是刺骨的冷,地面是透心的涼,秀秀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六歲那年的冬天,天寒地凍,她趿拉著一雙破鞋暈倒在書院旁,只是再也沒有那個溫暖的懷抱。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愿……好吧,她還是會選擇暈倒在書院旁,還是會遇見他,還是會這么的傷心……
她本就是個命賤的孤女,能夠過上如此優渥的生活,已經是老天不長眼睛,就不該再奢求老天賜她高貴的愛情。
可人就是這么的貪心,一不小心,就陷入貪欲里。得不到的拼命想得到,得到之后,又想擁有更多。貪欲就是地獄啊!
雨幕模糊人的視線,大風刮走了她的傘,秀秀沒有去撿,原本就濕透的衣衫,就像剛從水里拎起來的一般。
一個人在一天之內受過如此大的打擊,身心疲憊,盡管身體凍得發紫,但是秀秀沒有怨言。
再任性一次吧,再任性一次,以后,她會對自己好一些。
秀秀在街上顫巍巍地走著,天色已晚,她想著只要回了家,其他的一切事情,她都可以處理好。
陰暗的天空越發蒼茫,烏云沉沉籠罩著整個帝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雨水發了狠一般,怒不可遏,一股腦往下灌,院子里的花估計要打落了。
碧善茶樓對面的屋脊上,侍童雙手舉著傘畢恭畢敬站在身后,一人神態自若,悠然撫琴,他輕觸絲弦的手,指端修長,骨節分明。手上肆意撥弄著琴弦,琴音在他指尖一點點放大。
偶爾有雨滴落在琴弦上,又飛快地彈開,濺落在潔白無塵的衣衫上,韻開來。他雙唇輕抿,露出下顎美好的弧線。
秀秀捂住胸口,實在邁不開步了,她拖著腿往回走,聽著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心跳,伴著琴音一起,在云端共舞。
“少爺,你說秀秀小姐她聽得見嗎?”身后的侍童微微傾身,打量雨幕中那具斜斜的身影。
彈琴的某人手下一頓,狠狠瞪了他一眼:“秀秀是你叫的么?”
侍童撇了撇嘴,神似擔憂地問:“少爺,你說小姐她這樣冷么?”
某人再瞪一眼,半是嫌棄地回他一句:“你下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侍童縮了縮脖子,許久之后仍不死心又開口:“少爺,枉你帝都一少的美名,竟要在這雨中毀了這把名琴么?喜歡你的那些姑娘會哭的,公孫先生也會哭的。”
“你給我閉嘴!”本來就被雨幕中某個要死不活的身影折磨得心神不寧了,偏偏這不知死活的侍童還要在耳邊聒噪。
某人不勝其煩,手下微微發力,琴弦應聲斷裂,絲弦抽打著指腹,彈出一顆血珠,空氣中劃開一段美好的弧線。
隨著琴弦的斷裂,對街的某個身影光榮地倒在水洼之中。
“該死的。”他低低咒了一句,飛身下屋檐,一塵不染的衣衫下擺濺上幾朵“小梅花”,看起來依舊潔白美好。
他緊緊摟住倒在污水中的她,盯住她發紫的唇,毫不猶豫吻了下去,兩人身體緊緊相貼。她濕透的衣衫浸透他的衣衫,衣衫下的兩顆心,一顆冰冷,一顆狂亂。
秀秀在夢中呢喃了句什么,眼角不自覺淌下淚來,大顆大顆的,他貼在她耳邊,摟緊她,柔聲安慰:“傻秀秀,別怕,這就帶你回家。”
“小姐,您該吃藥了。”桃桃兩手捧著湯藥,畢恭畢敬候在床前。
秀秀裹著厚厚的錦被蜷縮在墻角,活像一顆綠油油的粽子,一雙圓溜溜的杏眼神情戒備地看著床前某個被她罰過跪的,端著藥碗的丫鬟。
秀秀望著小丫鬟緊抿的雙唇,哆嗦的雙手,覺得其中一定有貓膩。
“你手抖什么?”秀秀試探道。
小丫頭耳根都紅了,整個臉頰都燒起來,手顫抖得更厲害了。“回,回小姐,是,是湯藥太,太,太燙了。”
秀秀不信,覺得桃桃一定很不樂意伺候自己,一定會趁機報復自己。
秀秀裹著被子稍稍向外挪了挪,挪到床沿,瞟見那一碗飄著滿滿姜片的褐色湯水,想著她一定是故意放了這么多的姜片而放了很少的糖。
秀秀頓時有一個覺悟:以后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丫鬟。特別是胡律的丫鬟。
雖然狐貍君在外面養女人需要一大筆開銷,但好歹也是相府,府中經費到底是有多入不敷出,連個多余的丫鬟也養不起?
秀秀簡直討厭死了胡律的這個丫鬟,特別是在她用一雙無辜的眼睛望著她的時候。
歷史上有許多丫鬟都是踩著主子的尸體上位的,秀秀瞧著眼前這幅姣好的面容,覺得她很有翻身做主人的潛質,遂越發地顧忌起來:她會毒死她吧!就算今天不毒死她,以后也會毒死她的吧!就算白天沒時間毒死她,晚上也會毒死她的吧!
真是個壞心腸的丫鬟吶!秀秀心中猶豫半響,正百般糾結著要不要喝這碗藥,就聽見院子里如沐春風的笑聲。
一定是娘親來看她了。
秀秀坐直了身子,指了指一旁的紅木茶幾:“先涼一會兒,我一會兒再喝。”
秀秀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長發,故意弄得亂一些,把自己搞得更疲憊一些,耷拉著腦袋,像顆被風霜暴打過的茄子。
“我親愛的秀秀,聽律兒說你失戀了,娘親特地來探望你。”隨著朱門的吱呀一聲,溫婉又大氣的說話聲從門縫里擠進來,緊接著門上的翠簾被挑開,某個衣著華貴的婦人大大方方走了進來。
雖然年近四十,但保養得很好,依舊花容月貌。秀秀每次見到她,都會生出一種自己其實是她姐姐的錯覺。看到眼前這個閉月羞花的“妹妹”,秀秀覺得無比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