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真的凝固了。
    遲到了幾年的相遇,  凝成了說不清道不盡的情緒，混在了兩個人相對的視線里。
    周妄舉著電話的手慢慢滑落，聽筒那邊的人不明情況，依舊“喂喂”的喊著。
    茶餐廳的大堂那邊依舊熱鬧,  喧雜的聲音一直沒斷過。可是隔間這邊缺非常安靜,  好似那邊的聲音也被隔在外頭一樣。
    剛剛和周妄說話的女人,  此刻察覺出了情況不太對勁。
    她站起身，叫了周妄一聲：“周總,  認識的人啊？”
    但周妄沒理她，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臉上的神色還似剛剛那樣,  淡淡的透著涼意,  可是眼底卻多了一團漆黑深意,  滾燙炙熱，濃到化不開。
    慈音站在他對面,  眼底的那片紅越來越明顯。
    她控制不住的,  又喊了他一聲：“周妄。”
    這時,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師母的聲音。
    “慈音呀,  你這是干嘛呢？怎么這么久還沒下去？”
    師母以為她和什么人起了沖突,  站在那不動,  所以趕忙加快腳步走過來。
    慈音立馬回過身,  轉身迎了兩步。
    “師母。”
    師母見她臉色不對,  一把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好孩子,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沒事，就是遇到了……”慈音頓住，她又看向周妄那邊一眼，片刻,  語氣略帶猶豫，“遇到了以前高中時候的同學。”
    “是嗎？這么巧呀？”
    師母一聽不是吵架糾紛，臉色立馬變了變。
    她看向周妄，笑吟吟的說：“孩子，你跟我們慈音是高中同學？以前也是附中的？”
    周妄也漸漸回神，他看得出這位突然出現的中年女人應該是慈音尊敬的人，態度也相對謙遜。
    “對，我是附中的，和慈音是同學。”
    師母一向熱衷給慈音張羅對象，周妄一身高定，腕間的手表看著也價格不菲，想必是年輕有為。
    這樣的人，和慈音配在一起最好不過。
    她臉上立馬堆滿笑意，拉著慈音上前兩步，讓兩個人離的更近些。
    “看你倆這樣子，估計很不多年沒見了吧？趕緊留個聯系方式，以后聯系起來也方便。”
    慈音有些意外師母會這么直接，她暗暗拉了拉師母的衣角，剛想沖師母使個眼色，周妄卻這時在那邊開了口。
    “不用了。”
    慈音愣了愣，她下意識回頭看過去，就見周妄也在看著她。
    “我們原本就有聯系方式。”
    他說完話，轉過頭看向師母那邊，冷峻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笑意。
    “這么多年，號碼一直沒變。”
    “是嗎？那更好了！”
    因為師母的到來，隔間這邊的氣氛相對沒有那么緊繃著了。
    后來周妄陪著師母說了一會兒話，時間不早了，她就和慈音說得回去了。
    “這眼看著你師父要回來了，我得回家給他張羅一口熱乎飯菜。慈音你不然留下吧，和你這個同學好好敘敘舊，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用……”慈音說完看了周妄一眼，片刻，她扶起師母的手，“我陪您一塊走。”
    “那行吧。”師母又轉頭和周妄打了聲招呼，“慈音同學啊，我們今天先走了。回頭你和慈音常聯系啊，年輕人多約著出去玩玩，吃吃飯！”
    周妄禮貌的笑笑，沒多回應，只說：“您慢走。”
    后來一老一少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前方時，周妄一直望著的目光才收回來。
    原本一直坐在里面安靜觀察的女人，這會兒饒有興致的撐著下巴，看向周妄。
    “周總，不知道剛剛我說的話，要是換成那位女孩子問你，你也會是之前的答案嗎？”
    周妄沒有理會，他面無表情的整個一下袖口，平靜起身。
    “服務生，買單。”
    -
    慈音將師母送回家中后，立馬打車回了學校。
    下了出租車，她腳步很急的往宿舍樓走。中途遇到認識的人打招呼，她也只是隨便回應了句繼續匆匆向前，沒有浪費時間停留。
    房間里的智能系統依舊靈敏。
    門卡刷開門鎖之后，系統操著機械女聲一如往常的，說著“主人，歡迎回家。”
    時間沒到晚上，浴室里沒有自動放泡澡水，倒是那臺臺式跟著一塊開了機。
    慈音什么都沒理。
    她關了門之后，甚至腳步都沒動，直接順勢倚靠在屋內這邊的門板上，急忙拿出手機。
    這些年，她換過兩次手機，并且每一次都是相同的品牌。
    有人勸她換一換牌子，但是她只是笑笑說習慣了這個牌子的系統。
    但是沒人知道，她每一次換了舊手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過相同的系統，導出原本手機里面的信息。
    這么多年了，她的號碼沒換，而她存著的以往給周妄發過的消息，也全部都在。
    只不過那些消息都是三年前的了。
    周妄走后，她每一天都會給他的號碼發信息，持續幾年一天不落。可是后來某一次，她突然收到那那個號碼的回信。
    信息上的內容很簡單，大概意思就是告訴慈音，那個號碼已經不是原來的機主在用了，對方希望慈音不要再給那個號碼發送那些消息，免得后面引起不必要的的麻煩。
    慈音當時和那邊的人道了歉，過后，她幾乎哭了一整晚，拿著手機不斷的看著自己發送過的消息，痛苦的念著周妄的名字。
    從那天之后，她和周妄的對話框里的內容就停滯不前。
    她也一條信息，也沒再給周妄發過。
    直到如今，時間已然過去了三年。
    慈音這會兒拿著手機，迅速打開了之前與周妄發消息的對話框。
    她反反復復的編輯文字，可是又反反復復的刪除重寫。
    后來，過了十幾分鐘，屏幕上竟然還是只剩下了兩個字和一個標點。
    【周妄，】
    默了片刻，慈音將逗號刪除，換成了問號。
    她盯著屏幕好半晌，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氣，按了旁邊的發送鍵。
    等待的過程，向來漫長。
    慈音一動不動的盯著信息對話框，她看見了自己發過去的信息下方，即刻又出現了三個顏色稍淺的點。
    記得以前聽人說過，這個品牌的手機，短信有和微信相同的功能，對面的人如果正在輸入內容的話，對話框最下方，會出現三個點，就好像一半省略號一樣。
    慈音緊緊盯著那三個點，看著它們出現，又消失，再出現，再消失……反反復復的，持續了大概二十多分鐘。
    而最后，那邊終于發來了回復。
    【信息】周妄：嗯。
    -
    當天晚上，慈音熬到很晚才睡著。
    睡著之后，她做了一個夢。
    夢里面，自己好像去參加了一場訂婚典禮。
    場面浩大奢華，從布置到場地，無一不是在彰顯著財力和用心程度。
    旁邊的人似乎和她說了八卦，他們說這場婚禮的新郎是很有名的一家公司總裁，而新娘，是他很喜歡很喜歡的一個姑娘。
    為了娶她，新郎花費了很多財力物力，甚至婚禮現場的夢幻布置，也是按照新娘的心意來完成的。
    慈音在夢中很羨慕，跟著大家鼓掌時，心中滿是祝福。
    后來新人隨著音樂入場，新郎的面容很模糊，直到交換戒指，慈音才漸漸看清他的臉。
    她當時有些呆滯，看著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低低的輕喃一聲：“周妄。”
    后來她越叫聲音越大，可是四周的人像是聽不見看不見一樣，臺上的新人依舊按照訂婚流程繼續。
    直到兩位新人要相擁著親吻時，新郎才回過頭。
    他看向慈音，像是看著陌生人，眼神淡漠冰冷，一點多余的情緒也沒有。
    慈音崩潰的繼續大喊，最后，她像是耗盡全身力氣一般——
    “周妄！”
    夢境一瞬間消失，慈音被驚醒，她緩神緩了好長時間，提著的一口氣才緩緩吁出去。
    房間里一片漆黑寂靜，慈音默默的深呼吸幾次，漸漸回過身。
    周妄走的那幾年，她經常能夢見他。
    可是像今天這樣的夢，慈音還是第一回做。
    今天初遇時，她滿腦子都是“周妄手術成功了，平安回國”這件事。
    她的心被喜悅和激動填滿，她騰不出心思想其它。
    可是回來后，情緒逐漸平穩，她剛剛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
    后知后覺的，她腦海中回想起了周妄對那個女人說的話——
    “不好意思，我結婚了。”
    慈音呆呆的盯著頭頂那片黑暗，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良久，就聽漆黑都房間中，響起一道輕聲呢喃：“結婚了嗎……”
    隔天一早，蔣思琪就打來了電話。
    她在聽筒那邊語氣很急，像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告訴慈音一般。
    “音音！你醒沒醒？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慈音后半夜沒怎么睡，早上早早的就起床去學校食堂吃早飯了。
    這會兒她回到宿舍，本想準備寫新項目的資料。
    聽見蔣思琪的話，她輕聲回：“嗯，醒了。”
    “醒了就行。”蔣思琪語氣猶豫，“音音，我后面要說的事情很大，你做好心理準備啊！”
    慈音被她這個煞有介事的模樣逗的想笑，她彎了彎唇：“是嗎？什么事情？”
    聽筒那邊有短暫的沉默，接著，只聽蔣思琪說：“周妄回來了。”
    蔣思琪畢業之后，就和班長交往了。兩個人已經相處了三四年，今年不出意外的話，大約要領證結婚了。
    周妄走后，班長和李浩晨曹遠兩個人的走近，畢業后三個男生偶爾也會聚一聚。
    這次蔣思琪會知道周妄回國的消息，也是班長從李浩晨那里聽來的。
    這邊，慈音默了默，半晌她才回：“我知道，昨天我們碰上了。”
    “啊？你和周妄已經見過了？他聯系你了？”
    “不是，偶然碰見的。”
    “靠。”蔣思琪在那頭低罵一聲，“這周大佬什么情況，回國怎么不第一時間找你啊？”
    慈音又默了默，接著，她對蔣思琪說：“琪琪，他好像結婚了。”
    “什么？”
    蔣思琪語氣中全是意外，“不能吧，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我家那位沒聽李浩晨他們說過這件事啊！”
    “這兩年李浩晨他們不也沒怎么和周妄聯系過嗎？如果他在國外結婚了，他們不知道也正常。”
    “不是……我還是不信。當初你倆……而且這么多年你為了他……”
    蔣思琪震驚的有些語無倫次，慈音心頭泛起酸澀和難受。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輕聲又道：“最近找個時間，陪我再去一趟青靈寺吧。”
    “你還去那干嘛啊？人不都回來了嗎？”
    “就是因為人回來了，才應該去還愿啊。”
    蔣思琪聽見這話，要慪死了。
    “音音啊，你傻不傻啊，不管他結婚這事兒是不是真的……你都沒必要再這樣了呀！”
    慈音勉強的笑了笑，“沒事啊，反正當初我去長拜時，許的愿望也是希望他健康平安。現在他真的平安的回來了，我該去還愿。”
    “不行，我越想越氣，你等我去跟我家那口子要周妄電話去！我得打電話問清楚，如果他真是結婚了，那我就替你罵她一頓！”
    蔣思琪怒氣沖沖，慈音在這邊根本來不及阻止，剛“哎”了一聲，她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慈音立馬回撥，可是蔣思琪的電話已經顯示占線。
    她有點慌，下意識又打開周妄的通訊界面。可是馬上她又清醒過來，手指遲疑著沒有按下撥號鍵。
    想了想，她再次翻開與周妄的信息對話框。
    對話框里面的消息還停留在昨晚。
    她發了【周妄？】
    周妄回了【嗯。】
    這會兒她不知道應不應該再發過去一條消息，解釋一下蔣思琪可能會打電話的事情。
    正猶豫著，對話框的最下方忽然多出了提醒對方正在輸入的三個點。
    慈音控制不住的緊張，胸膛里的心臟不由提起，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手機。
    不多時，屏幕下方多出來一條新消息。
    【mktjkt】
    慈音皺著眉看了半晌，確定自己看不明白這條信息的意思，片刻，她回過去。
    【信息】慈音：你發錯了嗎？
    這次，那邊的人回復很快。
    【信息】周妄：抱歉，發錯了。
    禮貌又生疏的語氣，甚至連多余的字或標點都沒有。
    慈音愣神的盯了半晌，最后，她也同樣回。
    【信息】慈音：嗯。
    -
    周末一過，實驗室重新陷入忙碌當中。
    慈音這兩天睡得不怎么好，周一到實驗室時，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有些不好。
    導師例行在周一早晨給她與付嚴澤開會，這次組會上，導師說了新項目的合同問題。
    “那家公司的資料你們確認過了，我也給你們看了他們給的條件。他們公司的負責人昨晚晚上給我打過電話，說希望今天咱們這邊有時間，可以去談談合作意向。你們想去嗎？”
    慈音和付澤嚴都沒有問題，紛紛點頭。
    導師見狀，看了慈音一眼。
    “我看你今天狀態有點差啊，沒休息好？不然下午讓你師兄先自己去吧，等回頭合同真的定下來，去簽約時你再過去。”
    慈音搖搖頭。
    周妄回來之后，她只要閑下來就會瞎想，雖然今天確實有些疲憊沒精神，可是有事忙總好過一個人待著。
    “我沒事的，老師，我和師兄一塊過去吧。”
    gs將總公司從國外遷回國內，時間有些匆忙，總公司的大樓只租到了位置較偏的一處地界。
    不過公司大樓整體絲毫不遜色南城任何一家企業，三十二層的大樓中央，赫然掛著【gs】兩個鈦金字母。
    導師事先聯系了gs那邊的負責人，慈音和付澤嚴過去后，立馬就有人上前接待。
    “是慈同學和付同學吧？久仰你們的才名，我是這次負責咱們新項目合作的負責人，我叫張揚。”
    張揚看上去非常親切，一點甲方的架子也沒有。慈音來時還和付澤嚴說，害怕對接的人難纏，現下看見對方，她倒是放心不少。
    付澤嚴率先和對方握了手，介紹完自己之后，又代為介紹了一下慈音。
    張揚沖著慈音微微笑了下，說：“早就聽說崇華計算機系有一位研究生才女，今天很榮幸見到了真人。”
    慈音知道對方是在客氣，也沒多想，只禮貌的笑笑作為回應。
    進到gs大樓，張揚帶著他們直奔電梯的方向。
    等電梯時，他又同慈音和付澤嚴二人，說了說他們企業的未來規劃和發展前景，話里話外其實就是在告訴他們倆，與gs合作絕不不會吃虧。
    慈音和付澤嚴是談過合作的人，當然聽得出來他話中的含義。他們也沒多表露態度，只是迎合著夸贊幾句。
    不多時，電梯門在他們面前緩緩打開。
    慈音本沒在意，甚至都沒抬眼。
    可是下一秒，張揚忽然出聲喊了一句：“周總！”
    這兩個字讓她下意識想起那天在茶餐廳時，那個女人喊周妄時的場景。
    她忍不住抬頭看過去，片刻，目光怔忪。
    幾個公司高管簇擁的前方，周妄雙手插著口袋站在那。
    身上的西裝換了一套純黑色，身姿格外挺拔。
    兩條長腿站在那，一如以前上學時一樣，筆直優越都不像話。
    他表情清冷，旁邊的人說著話，他像是在聽，又像是沒在意。
    可即便是散漫隨意的姿態，他站在幾個人中間，依舊是最惹眼的存在。
    仿佛是聽見了張揚的喊聲，他淡淡的轉過眼。眼波淡漠流轉間，他看見了站在外面都慈音。
    頃刻，他眼底的神色微微一變。
    周妄沒出聲，張揚也不介意。他側身指了指慈音與付澤嚴，說：“周總，這是「t」項目的兩位研發同學。今天過來和我們聊一聊合同意向。”
    可是哪想周妄沒出聲，也沒動。
    電梯內外的氣氛一下子有些僵持，電梯門久沒感應，差點又關上，好在張揚眼疾手快，又按了一下上樓鍵。
    他有點不明所以的看向周圍，問：“周總？”
    周妄淡淡的收回視線，片刻，他走出電梯，對張揚說：“帶人去我辦公室，待會兒我親自和他們對接。”
    張揚有些意外。
    他知道這個項目一開始是周妄帶回來讓他們尋求合作的，可是他也從一開始就說了，他本人不會參與項目合同的敲定和開發。
    這怎么人來了，他又突然變卦了？
    不過張揚算上職場老油條了，即便心里有疑惑，他也不會太過明顯的顯露。
    只見他微微笑了下，點點頭：“好的，周總。”
    周妄帶著一行人先離開，付澤嚴看見了剛剛周妄與慈音兩個人的之間有眼神觸碰。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怎么？你和這位周總以前認識？”
    不知道為何，慈音一瞬間腦海中又蹦出了周妄說的“結婚了”的話。
    她怕在這里多說，會給周妄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神色淡淡的搖搖頭，“沒有，不認識。”
    后方離行的隊伍里，周妄站在最前面，腳步忽然一頓。
    隨行的人不知道他為何停下，都看了旁邊的許特助一眼。
    許特助神色未變，只輕聲問了周妄一聲：“周總，有什么要吩咐的事情嗎？”
    周妄臉龐面色冷硬，片刻，他沒什么起伏的出聲：“沒事。”
    -
    張揚帶著他們直奔頂樓總裁辦公區。
    秘書辦公區域緊鄰總裁辦公室，打眼望過去，里面坐著三個男秘書。
    張揚見怪不怪的和他們打招呼，末了，他指了指慈音和付澤嚴。
    “總裁叫我帶著兩位同學去辦公室等他，我們先進去？”
    其中一位男秘書有些遲疑，他想了想，說：“張總監稍等，我打電話確認一下。”
    秘書動作很快，打了電話確認后，便笑著放人進去。
    辦公室面積很大，大概是一個三室套間的面積。
    巨大的落地窗安置在一邊，辦公桌和老板椅就是放在窗子前面。除此之外，辦公室里只有一套沙發茶幾，其余多余的擺設或箱柜都都有。
    打眼看一圈，略顯空曠冷清。
    張揚安排他們倆在沙發處坐好，他則出去吩咐秘書替他們準備茶水。
    辦公室里只剩下慈音和付澤嚴，兩個人相鄰而坐，中間留了半人的間隙。
    片刻，付澤嚴對慈音說：“剛剛那位總裁，看著年輕，但是行事風格和眼光還挺老練成熟的。像這樣簡單的辦公室，現在已經很少見了。”
    慈音不太想討論這個話題，垂著眼只含糊的“嗯”了一聲。
    不多時，辦公室大門再次被人從外面推開。
    他們兩個以為是張揚回來了，哪想進來的卻是周妄。
    付澤嚴立馬起身，慈音也沉默都跟著站起來。
    張揚這時及時從外面回來，他見周妄回來了，很主動的樣替兩邊介紹了一下。
    “周總，剛剛介紹過了，這兩位是「t」項目的研發同學。”說完，他轉向慈音和付澤嚴，“兩位同學，這位是我們gs的總裁，周總。”
    付澤嚴斯文有禮的主動伸出手，“周總您好。”
    其實他查過資料，這位年輕的總裁真要論起來，年紀還不如他大。他會用到“您”的字眼，完全是客氣禮貌。
    相比而言，周妄要淡漠許多。
    他沒有立刻回握，而是站在原處淡著眼，靜靜的打量了付澤嚴半晌。
    不多時，他抬起手，象征性的握了一下。
    “你好。”
    接著，他目光轉了轉，看向慈音。
    慈音眼神有些不自然的挪了下，也禮貌同樣伸出手。
    “周總你好。”
    周妄眼神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回握時，大掌幾乎將她的小手全部包裹住。
    兩片掌心的溫度在那一刻相融，時光好像奇異的透過縫隙穿回了幾年前，那時是在冬夜，他們的手也像這樣握在以前，溫度相融。
    大概過了兩三秒，周妄緩緩松開他捏著的手，輕聲的也回了句：“你好。”
    周妄坐會了辦公桌內，許特助后來也跟進來，安排慈音和付澤嚴坐到了周妄對面。
    因為雙方已經對彼此有過充分了解，所以后面談到項目內容及合同條件時，非常順利。
    許特助后來拿出秘書粗擬的初版合同稿，交到慈音他們那邊。
    “二位看一看這版初版合同，沒什么意義的話，我們就細化之后發給你們，然后過幾天就可以找個時間來簽約了。”
    付澤嚴對這種情況很有經驗，他接過那一沓a4紙，往慈音那邊湊了湊頭，像是準備和她一塊看。
    從周妄和許特助的角度來看，兩個人舉止非常默契親密。討論條約時，他們頭挨著頭，距離非常近，像是以往無數次都是這樣一般，絲毫沒有不自在。
    周妄一直盯著那邊，眼眸深深。他手里不知何時拿了一根鋼筆，此刻正非常用力的捏著筆身，指尖都泛了白。
    旁邊的許特助將自己老板的舉動看在眼里，雖然奇怪，但是奈何有外人在，他沒辦法多言。
    確定好條款之后，慈音和付澤嚴終于分開。
    “沒什么問題，貴公司給的條件很好，能看得出來是想誠心合作。”付澤嚴說。
    “那是自然，這個項目一開始就是我們周總要求跟進的，他也十分看好二位的研究。”許特助也跟著客氣兩句。
    這話被付澤嚴聽見后，他立馬看向慈音。
    “要是這么說的話，那我不敢居功了。這個項目的主研發是我師妹，我頂多是平時給她打打下手，老師看我可憐，就求著師妹帶我一塊過來掛個名。”
    付澤嚴語氣幽默，說話時還一直笑著看著慈音，眼底全是寵溺。
    原本一直惜字如金的周妄，聽到這里，忽然出聲：“是嗎？”
    付澤嚴笑意更濃，他回過頭看向周妄：“是的，周總，師妹她非常有才華。假以時日，肯定會成為國內頂尖的計算機專家。”
    “嗯，看得出來。”周妄嗓音有些低，說話時它一直看著慈音，目光專注，“慈音同學確實很優秀。”
    這聲夸贊，讓一直有意和周妄視線避開的慈音，也忍不住抬起眼。
    兩個人再一次四目相對，眼波漫在空氣里，中間的氣氛一瞬間變得有些凝固。
    好在旁邊的兩個人沒有太在意。
    合同談完，也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付澤嚴帶著慈音一塊起身與周妄和許特助告辭。
    轉身離開時，也不知怎么，慈音腳下一滑，身子險些歪過去。
    好在付澤嚴及時扶住了她，他牢牢抓住了慈音的手臂，看她站穩后，關切的出聲問：“沒事吧？”
    慈音搖搖頭，像是不欲多留。
    付澤嚴再次回過頭朝這邊的兩個人點頭示意，接著便親密的扶著慈音一道走了出去。
    辦公室四周環窗，平時不拉百葉窗的話，外面的景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周妄坐在辦公室內，一動不動都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半晌，只聽手里的鋼筆“咔”的一聲響，筆帽與筆身分離，原本一支好好的筆硬生生的被捏成了兩段。
    許特助有些吃驚，他看了看周妄，忍不住問：“周總，您怎么了？”
    片刻，周妄收回目光，語氣淡漠沒有起伏的回——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