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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忠順王:最好是他……親自監(jiān)斬!

    書房之中
    橘黃色的燈火如水一般,鋪染開來。
    賈珩品著香茗,將口齒間的甜膩之香壓了壓,從袖中遞過去一方手帕給寶釵,溫聲問道:“最近姨媽可有再說著妹妹親事?”
    “這段日子,沒有再提著了。”寶釵接過手帕,柔聲說道。
    自寶玉挨打之后,薛姨媽已熄了“金玉良緣”的心思,反而因為薛蟠將要送往五城兵馬司的迫在眉睫之事感到憂心掛念。
    “那就好。”賈珩輕聲說著,忽地心有所覺,訝異道:“外面好像下雨了?”
    彼時,屋外庭院中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雨打屋檐、竹葉的聲音清越,在寧靜的夜晚中傳得格外遙遠(yuǎn)。
    崇平十五年的第一場春雨,不期而至,降落在關(guān)中大地。
    寶釵心有所感,盈盈起得身來,走到軒窗之前,眺望著雨景,輕輕嘆了一口氣。
    賈珩這時則從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朱紅色披風(fēng),動作輕柔地給寶釵披上,溫聲道:“夜深了,我送妹妹回去罷。”
    如今夜深人靜,自也不能久待,惹人疑心。
    寶釵轉(zhuǎn)過螓首,水潤泛光的杏眸凝視著少年,“嗯”了一聲,任由賈珩體貼地幫著系著朱紅披風(fēng)前的繩子,一時間,羞喜不勝與悵然若失,在心底齊齊交織著。
    待出了書房,鶯兒連忙起身,笑道:“姑娘,雨傘已備好了。”
    賈珩伸手接過雨傘,對著一旁的寶釵說道:“妹妹,走吧。”
    二人沿著抄手游廊向著梨香院行去,裹挾著細(xì)雨的微風(fēng),吹在臉上,有著絲絲縷縷的涼意,二人默默行著,一路無言。
    賈珩一直將寶釵送至梨香院,目送著其進(jìn)入梨香院,這才提著燈籠返回廂房。
    廂房之內(nèi),燈火明亮,粲然輝煌,一方張紅木雕以鸞鳳的床榻上,朱色幃幔以金鉤鉤起,一個容止婉美、嫻靜端麗的女子,靠在炕幾前,正自作著針線。
    賈珩舉步進(jìn)入廂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問道:“可卿,還沒睡呢?”
    秦可卿揚(yáng)起秀美妍麗的臉蛋兒,明眸顧盼流波,問道:“薛妹妹送過去了?”
    賈珩拿起一盞茶,品著茶湯,眸光微垂,道:“送過去了,再有幾天,文龍也要到五城兵馬司了。”
    秦可卿笑了笑,只是不說話。
    反而將賈珩弄得心頭發(fā)虛,放下茶盅,近前而坐,拿過自家妻子手里的織繡,溫聲道:“晚上燈火不亮,仔細(xì)別熬壞了眼睛,哎,這縫的是什么?”
    最后一句,倒像是沒話找話。
    “給你縫件袍子。”秦可卿嗔白了一眼賈珩,將手中的繡花針,別在蔑筐內(nèi)成匝的線團(tuán)上,明眸盈盈如水,柔聲細(xì)語道:“白天想縫,只是里里外外忙得慌,也沒空暇,也就這個時候才得空些。”
    賈珩聽著,不知為何聽著隱約有一股酸溜溜的感覺,笑問道:“今個兒,怎么沒和尤三姐她們一起摸骨牌?”
    “天天玩著,也挺沒意思的。”秦可卿輕聲說著,國色天香的玉容上有著幾分黯然,赫然是鼻翼間隱有一股熟悉的香氣縈而不散。
    以前還知道沐浴,現(xiàn)在真是……掩飾都不加掩飾了呢。
    賈珩:“……”
    伸手輕輕摟過秦可卿的削肩,輕聲道:“也是,也不能天天坐著,不然都長胖了……嗯,那個等下個月,天氣暖和一些,草木也發(fā)芽了,咱們兩個去城外踏踏青?”
    差點兒遞刀子過去,只怕一句,“如薛妹妹一樣,豈不正合夫君的意?”
    當(dāng)然,可卿不會拿黛玉的劇本。
    秦可卿卻揚(yáng)起晶瑩玉容,美眸中現(xiàn)出欣然,笑道:“夫君下個月有空?”
    賈珩笑了笑道:“如論沒空,哪天都會沒空,也只不過是忙里偷閑而已。”
    秦可卿聞言,玉容明媚,嫣然一笑道:“那下月咱們?nèi)コ峭廪D(zhuǎn)轉(zhuǎn)。”
    賈珩點了點頭,說著,喚著寶珠、瑞珠,吩咐道:“都收拾收拾罷,該歇著了。”
    兩個丫鬟應(yīng)了一聲,將炕幾撤去。
    幃幔落下,夫妻二人除去衣裳,寶珠吹熄了燈火,一夜纏綿,恩愛不盡,自不必言。
    ……
    ……
    忠順王府,枝椏扶疏的梧桐樹掩映下是一座飛檐斗拱的閣樓,此刻燈火璀璨,明亮如晝。
    絲竹管弦之音以及歌姬的吳儂軟語,飄入窗外微風(fēng)細(xì)雨之中。
    二樓,靠著一架錦繡山河屏風(fēng),忠順王側(cè)在軟褥鋪就的羅漢床上,懶洋洋地看著輕歌曼舞的歌姬,身旁兩個侍女喂著剝好的葡萄。
    這時,長史周順匆匆進(jìn)入閣樓廳中,在羊毛地毯上立定,拱手一禮,道:“王爺,琪官兒找到了。”
    “什么?”忠順王爺聞聽此言,如彈簧一般,從羅漢床上霍然正身,一時觸碰屁股傷勢,皺了皺眉,旋即勃然大怒,冷聲道:“他人呢?”
    周順瞧了一眼忠順王臉色,低聲道:“王爺,琪官兒好像受了一些傷。”
    “受傷?怎么回事兒?”忠順王爺壓下心頭的怒火,皺眉問道。
    周順解釋道:“琪官兒說,是去城外為王爺追查一件事兒,方才遲歸。”
    忠順王爺面色變幻,冷笑道:“他好好的王府不呆,非要到城外作甚!快快引他進(jìn)來。”
    這般久時間過去,忠順王的一些龍陽興致也漸漸熄了,反倒是想起琪官兒在唱曲上和應(yīng)對上的討喜來,否則也不會如此念念不忘,命人大肆檢捕。
    不大一會兒,蔣玉菡在兩個婢女引領(lǐng)下,步入廳中。
    蔣玉菡著粗布衣裳,身形略顯狼狽,頭發(fā)凌亂,臉上也見著淤泥、炭灰,拱手道:“小的見過王爺。”
    “本王自詡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離了王府?”忠順王一見來人,臉色陰沉,喝問道。
    蔣玉菡面色發(fā)苦,叫屈道:“王爺容稟,小的連屋內(nèi)衣物、細(xì)軟都未收拾,何曾要離了王府?只是前日幫著王爺留意一樁事,忽地有了收獲,去城外尋訪,這才晚歸。”
    這位旦角出身的伶人,神情渾然天成,目光也不見躲閃。
    忠順王怒火熄了三分,只是面上冷意不減分毫,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蔣玉菡壓低了聲音,解釋道:“王爺,小的與榮府的寶二爺有些交情,平日聽聞王爺和周長史與賈家不睦,心頭暗暗留意,故而常與賈家中人來往,此事王爺也是知道的,因前日與璉二爺一同喝酒,倒是發(fā)現(xiàn)了賈家的一些端倪。”
    蔣玉菡此言倒是實情,與賈璉也來往過幾次,只是其屬意寶玉,一時倒也并無男男之情。
    忠順王皺眉問道:“什么端倪?”
    蔣玉菡道:“王爺?shù)肋@璉二爺緣何最近出手闊綽?原是在京城附近的縣鎮(zhèn)開了幾家店面,經(jīng)營著皮貨、山參生意。”
    忠順王凝眉道:“皮貨、山參生意有什么稀奇的。”M.XζéwéN.℃ōΜ
    蔣玉菡低聲道:“聽寶二爺說,這位璉二爺?shù)故浅3M桨仓萑プ呱狻!?br/>     忠順王聞言,目光閃了閃,面色迷惑。
    不怪忠順王不知,忠順王執(zhí)掌內(nèi)務(wù)府,各種皇莊、莊田不知凡凡,還真看不大上這等走私販私的營生。
    這會兒,忠順王看向長史官,問道:“周長史,你可知什么緣故?”
    周長史冷聲道:“王爺,邊境之地與草原諸部互市,只怕這賈璉做得就是這般買賣,前日,王爺不是讓調(diào)查著這璉二?下官原也發(fā)現(xiàn)一些蛛絲馬跡,正要和王爺稟告。”
    蔣玉菡聞言,心頭暗松了一口氣。
    “怎么說?”忠順王眸中冷光閃爍,急聲問道。
    周長史道:“平安州節(jié)度使崔嶺,原是榮國府賈代善的部將,此人與神威將軍賈赦交情莫逆,崔齡執(zhí)平安州帥印,賈赦常派其子前往平安州做買賣,下官覺得這生意多半是來路不正!”
    忠順王眸光一亮,恍然大悟大道:“莫非是走私?”
    周長史低聲道:“王爺,這些年,朝廷財用窘迫,邊將走私販私蔚然成風(fēng),以下官猜測,這賈赦父子多半與崔嶺勾結(jié)串通,向著草原走私,以獲暴利,只是不知是否走私有鐵器、糧食等緊俏貨物。”
    忠順王面帶煞氣,冷笑道:“那就讓人查一查,如果確是走私販私,賈家勢必成為眾矢之的,甚至栽那賈珩小兒一個里通敵國,也不不是難事!”
    周長史道:“下官原本還有疑慮,正要尋人去查,如今聽琪官兒一說,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
    忠順王點了點頭,而后,轉(zhuǎn)頭看向蔣玉菡,問道:“琪官兒,你是怎么想著留意賈家的?”
    蔣玉菡面色不變,低聲道:“王爺與賈家頗有仇隙,時常與周長史提及,小的就暗中留了意,借著與賈府結(jié)交之機(jī),以報王爺之恩。”
    忠順王道:“你能有此心就是了,倒也不必親自去城外調(diào)查,如是遇到險處,又當(dāng)如何?”
    “王爺所言甚是,是琪官兒慮事不周。”琪官拱手道。
    忠順王皺了皺眉,問道:“你既和那榮府之中銜玉而生的那位公子多有交游,其人秉性究竟如何?”
    想了想,如能讓琪官兒幫著打探賈府的消息,互為佐證,似也不錯。
    蔣玉菡回道:“寶二爺此人,性情乖張,不大讀書,只在平日一同玩樂。”
    “此人倒不足為慮,如賈家都是這等子弟,倒是好了。”忠順王點了點頭,隨口說著,道:“你和賈府這位也不要斷了來往,順便打探下賈府,尤其是寧國府的消息。”
    隨著賈珩執(zhí)掌錦衣府,幾度清理賈府暗線,賈家眼線已被抹除的七七八八,忠順王對賈府的內(nèi)情也漸漸不知。
    蔣玉菡拱了拱手,點頭稱是。
    忠順王擺了擺手道:“好了,早些回去歇著,也洗洗身上的淤泥,成什么樣子。”
    琪官拱手道謝離去。
    待琪官兒離去,忠順王低聲道:“周長史,以為此事,是尋御史還是本王親自上疏彈劾。”
    周順詫異道:“王爺想親自彈劾?”
    忠順王冷哼一聲,道:“本王只想親眼看著賈赦等人下獄、奪爵、論死!方消心頭之恨!”
    還有什么比親自帶人抄了賈家,聽著賈家女眷的痛哭流涕,更美妙的事情?
    躲在背后放冷箭、看笑話,他不屑為之!
    如果有可能,最好他親自會審此案,不,親自監(jiān)斬!
    周長史皺了皺眉,思忖著其中利害,不多時,舒展開來,低聲道:“王爺所想,倒也不是不可,前日錦衣府就對王爺頗為不恭,還有世子一事,賈家對王爺一欺再欺,只是圣上那邊兒頗為寵信賈珩小兒,王爺如今當(dāng)面鑼對面鼓地對上……”
    “本王就是要當(dāng)面鑼對面鼓地對上,不能藏著掖著!”忠順王臉色陰寒如冰,沉聲道:“小兒以幸進(jìn)登高位,政敵眾多,除夕之時,百官喊打喊殺,但圣上尚需他領(lǐng)兵,容他一時,本王如今樹起旗幟,正好為以后借大勢絞殺于他!”
    周長史聞言,眼前一亮,道:“王爺此言不無道理,賈家身為武勛,賈珩小兒又執(zhí)掌京營,如今榮國襲爵之人,卻罔顧皇恩,里通敵國,此事一旦傳揚(yáng)開來,勢必朝野嘩然,群情激憤。”
    當(dāng)然,這種說法顯然不成立,賈赦走私經(jīng)年累月,而賈珩才執(zhí)掌賈家多久?而且走私販私,也攀扯不上里通敵國。
    忠順王搖了搖頭,冷聲道:“這次恐怕動不了他,除非他吃了敗仗,或者謀反,可縱然這次動搖他不得,也要先斷他榮國一臂!”
    他為國家宗藩,又是天子兄長,原是天家立下兄友弟恭的牌坊,只要不生造反之念,他無所畏懼,反倒是賈珩小兒,一旦吃了敗仗,就是他倒霉的時候。
    不過他等不及了,榮寧二國公府,除其一爵,先收點兒利息。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看著賈家雞飛狗跳的模樣了。
    周長史心緒也有幾分激蕩,拱手道:“那下官就回去調(diào)查。”
    忠順王擺了擺手,道:“去罷。”
    周長史拱手離了閣樓,準(zhǔn)備尋人手調(diào)查,凡事一旦有了方向,就有了針對性。
    歲月不居,時節(jié)如流,不知不覺,又是三天時間過去,神京城內(nèi)也為淅淅瀝瀝的春雨籠罩著,而隨著吏部、都察院、吏科,將官員訪冊下放到科道言官,圍繞京察一事,六部、寺監(jiān)諸衙暗流涌動。
    一時間,揭貼、劾疏間雜著一些官員的自陳奏章,頻頻向著都察院、吏部、通政司呈送,就連教坊司的青樓都少有人光顧,科道言官,都貓在家里寫奏疏、填訪冊。
    這一日,正值中午,賈珩從錦衣府返回,剛剛在書房坐定,就聽得晴雯進(jìn)來稟告,賈母打發(fā)了鴛鴦來,說是到榮慶堂用飯。
    “是二老爺回來了罷?”賈珩一邊起身,一邊問道。
    時隔幾天再見鴛鴦,這位鴨蛋臉面、身材高挑的少女,目光相接而來,臉上明顯帶著幾許羞怯,只是聲音清脆依然:“是二老爺,剛從工部回來。
    賈珩點了點頭道:“去看看罷。”
    他這幾天也在密切留意著經(jīng)察動靜,也填了不少訪冊,有五城兵馬司的,有京營的,這次都察院與吏部幾乎是將咨訪和評語、考成,集中在一起進(jìn)行考核。
    而賈政不出意外,其向都察院的自辨疏,除卻讓都察院派御史往工部例行查問外,并沒有起太大作用。
    因為依京察流程而定,本衙堂官考語,只是京察罷黜、升遷官員的一部分依據(jù),還有考成記錄、咨單訪冊,匯總?cè)龢游臅缓笥谔脤徶畷r詰問,最終才能匯總成處置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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