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我在精神病院里找到了春雨，她一眼就認出了我，竟抱著我哭了起來。她的神智非常清楚，思維和意識也很正常，并沒有任何精神病的樣子。昨天，醫生給她做了精神病鑒定，結果證明她已經完全正常了。春雨還說昨天凌晨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荒村地宮的大門關上了。"</br>
    "地宮的大門關上了？"</br>
    我立刻想到了前天半夜里，我在荒村神秘的地宮里所做的一切--是的，我做對了。</br>
    "是的，做完那個夢以后春雨就醒了過來，她說感覺腦子變得非常清醒，整個人都恢復到了去荒村以前的狀態。對啊，當昨天清晨我醒來的時候，也是和她同樣的感覺--就好像得到了第二次生命。"</br>
    "第二次生命？是的，經歷過荒村生與死的考驗，能幸存下來就是第二次生命。"</br>
    忽然，蘇天平靠近了我，盯著我的眼睛問："告訴我，一切都結束了吧？"</br>
    但我許久都沒有說話，腦子里不斷閃回著，這些天來所見到的一幕幕畫面。對，就像天鵝湖最終的結局，所有的魔咒都被解除了，一切又恢復到了過去的平靜。</br>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br>
    我點了點頭，緩緩地回答。</br>
    蘇天平的眼眶里忽然涌出了眼淚，他哽咽著說："今天我來找你，期待的就是這句話，但愿霍強和韓小楓也能夠聽到。"</br>
    說完，他低頭擦了擦眼淚說："對不起，在三十天以前，我們就不該來打擾你，讓一切都歸于平靜吧。"</br>
    蘇天平終于辭別了我。目送著他匆匆離去，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經歷了這些驚心動魄的日日夜夜，他會和春雨走到一起嗎？</br>
    于是，我輕輕地念了一句："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br>
    黃昏時分，我又去了一次安息路。</br>
    在金色夕陽的籠罩下，我來到安息路邊的建筑工地。荒村公寓曾經矗立過的地方，現在變成了一大堆瓦礫，只剩下幾塊殘垣斷壁，還倔強地生長在廢墟中。廢墟里還埋著許多綠色的葉子，那是爬山虎們的尸體，它們很快就會在雨季里腐爛掉。</br>
    這算是憑吊遺跡嗎？至少，我曾在這棟古老的房子住過十天。</br>
    安息路1號中的冤魂們，全都和這條路一同安息吧，你們再也沒有機會讓別人發現了。</br>
    夜色已悄然降臨了，我離開安息路，坐地鐵回家。</br>
    在冰冷的地鐵站臺上，等候著許多忙碌的人們，我在他們中間孤獨地站著。當列車呼嘯著進站打開車門時，人們絲毫不顧風度地蜂擁而入。我被人們擠在中間，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面對車窗的位置，有些艱難地呼吸著。</br>
    列車飛馳進了黑暗的隧道，在晃動而擁擠的車廂里，我聞著無數奇怪的氣味，這時候總是讓人昏昏欲睡的。忽然，我抬起眼睛看著車窗，車廂內的燈光照射到玻璃上，隱隱映出了我的臉龐。在隧道黑暗的背景下，我映在車窗上的臉時隱時現，就像對著一面黑夜中的鏡子。在經歷了生離死別后，我發現自己竟是那樣憔悴，只能任由列車帶著我狂奔下去。</br>
    忽然，車窗里似乎映出了另一張臉--在車廂里白色的燈光與車窗外黑暗的隧道之間，那張臉幽幽地浮現了出來，她黑色的長發依然披在肩后，一雙眼睛閃著淡淡的憂傷，那是"聶小倩"才有的眼神。</br>
    列車繼續在隧道中飛馳，整個車廂里的人似乎都睡著了，唯獨只有我一人，能看到她映在車窗上的臉。然而，我不能回過頭去，我只能看著對面的車窗，我知道她就站在我的身后，就像兩個人同照著一面鏡子。在地下擁擠的車廂內，我們彼此看著對方的眼睛，這是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秘密。</br>
    只要你心底想著我，那你就會看見我</br>
    瞬間，我感覺整個城市都寂靜了下來--只有在這地下的深處，有兩道深情的目光，一同穿透憂傷的空氣，相會在一面飛奔的鏡子上。</br>
    （全文完）</br>
    蔡駿</br>
    004年6月9日初稿</br>
    004年6月0日二稿（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