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后,陸煙拿著手機、房卡下了樓。</br> 客棧廚房在左手邊的那間小屋,陸煙走過碎石鋪就的路徑自走了過去。</br> 人還沒踏進廚房就聽見一道嬌聲嬌氣的女聲:“帥哥,能麻煩你多煮點嗎?我跟我朋友高反嚴重,吃不慣這邊的藏餐……”</br> 陸煙沒著急進去,一個人懶懶散散地站在原地瞧著院子里老板自個種的格桑花。</br> 老板沒怎么打理,任由它們野蠻生長,格桑花在一片雜草中脫穎而出。</br> 一朵一朵堆在一起,格外好看。</br> 院墻角的玫瑰也開了花。</br> 香檳色的玫瑰,開得正盛。</br> 正欣賞著,屋內傳來男人清淡、疏離的嗓音:“抱歉,我只做了兩人份。”</br> “啊真的不能多加點嗎?我給錢好不好或者我……”</br> 女人的聲音實在太折磨人,陸煙聽得直皺眉。</br> 陸煙還是沒動。</br> 蹲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碰著邊上的格桑花。</br> 廚房里隱隱約約傳出細碎的水聲,而后一陣沉穩的腳步聲。</br> 腳步聲越走越近,陸煙聽到動靜下意識轉過頭。</br> 不知何時,男人著一身高定西裝,手上端著兩碗面前不徐不疾走了出來。</br> 瞥見蹲在路邊賞花的女人,周馳闔了闔眼皮,面無波瀾道:“過來吃面。”</br> 陸煙哦了一聲,不慌不忙站起身。</br> 拍了拍手,剛想繞過柱子走向公共區域的飯桌就看見廚房里走出一個女人。</br> 大早上的,女人穿著單薄的緊身裙,裙子襯得前凸后翹,就是有點短,堪堪到大腿根。</br> 陸煙低頭掃了眼周馳給她拿的衣服長袖長褲外加一件淺棕色長風衣。</br> 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啥也看不出。</br> 哦,是個不怕冷的。</br> 包臀女站在門口瞅見這一幕惡狠狠地瞪了眼陸煙,而后朝周馳哼了一聲,跺了跺腳,自顧自地甩手離開了廚房。</br> 好家伙。</br> 她也被恨上了。</br> 為了不打擾,她還特意沒進去呢。</br> “傻站著做什么?”</br> 見陸煙遲遲沒動,周馳再次催促一句。</br> 至于那女人,周馳只字不提,或者,壓根兒沒放在眼里。</br> 飯桌上,陸煙默默接過周馳遞過來的筷子垂著腦袋認真吃面條。</br> 周馳的手藝很好,吃是很好吃,就是有點淡。</br> 感覺沒放鹽啊。</br> 吃了幾口,陸煙幾度往廚房瞟。</br> 周馳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陸煙白凈的臉皮上,想起廚房那檔子事周馳臉上滑過短暫的嫌棄。</br> 他到前臺找老板借電話給陸煙打完電話,正巧那女人下樓問老板要微信,老板還沒開口那女人眼睛落在他身上就移不開了。</br> 本來沒搭理,沒想到那女人又跟進了廚房。</br> 又是打聽又是各種眼神暗示,周馳游走各個飯局見慣了這樣的女人,自然清楚對方什么意思。</br> 只是在外面,多少留了點面子。</br> 沒想到被陸煙全聽見了。</br> 想到這,周馳看了看神色忸怩的陸煙,輕描淡寫問:“有話說?”</br> 陸煙咬斷嘴里的面條,默默問:“你放鹽了?”</br> 周馳:“……”</br> 沒聽到周馳回應,陸煙還是決心不委屈自己的肚子,又加了句:“我感覺太淡,吃不慣……”</br> 周馳難以言喻地睨了眼皺著臉嫌棄的女人,淡淡問:“你琢磨半天就想問這個?”</br> “我去加點鹽。”</br> 陸煙沒理周馳的問話,自顧自地端著碗進廚房找鹽。</br> 加了鹽又加了點醬油,見有辣椒醬,陸煙又挖了半勺。</br> 等端出去,她那碗裹滿了醬。</br> 周馳碗里的面已經吃完,這會兒正坐在椅子里盯著陸煙碗里的東西瞧。</br> 瞧了沒幾秒,周馳不忍直視。</br> 吃到一半,那緊身裙女人又走了過來,只是這次旁邊站了個別的男人。</br> 就昨晚一起玩游戲的背包客,兩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勾搭上的,女人跟在背包客身后一邊嬌滴滴地說著話,一邊往陸煙他們那邊看。</br> 像是故意的,路過陸煙兩人身邊時女人同背包客軟聲軟氣地夸贊:“哥哥,你還做紅燒肉、糖醋排骨啊,那真是麻煩你了,我跟朋友昨天到現在還沒吃過一口米飯呢。真的,快哭了,早知道我就不來這兒了。”</br> “我現在頭還暈暈的,走路也走不穩,你扶我一下呀……”</br> 背包客見到陸煙兩人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這么早?”</br> 周馳眼神都沒落在那個女人身上,掃了眼背包客,臉上沒什么表情:“不早了。”</br> 背包客絲毫不在意周馳的冷淡,又問:“你們這是往稻城走還是往新都橋走?”</br> 陸煙沒動,靜靜吃著碗里的面條。</br> 周馳懶懶抬了抬眼皮,隨口一說:“稻城。”</br> “去旅游的?”</br> “算是。”</br> “那挺巧,我也往那邊走。什么時候出發?”</br> 沒完沒了了?</br> 周馳不慌不忙掀眼,眼神淡漠地落在背包客身上,見他滿臉探究,周馳偏過頭,看向已經放了筷子的陸煙,嘴上問:“吃好了?”</br> 陸煙扯了張紙巾,擦了下嘴角,點頭:“差不多了。”</br> “行,那收拾東西走人。”</br> 說著,周馳把陸煙沒喝完的湯倒在了他自己的碗里,兩個碗重合著。</br> 起身,繞過旁邊兩人走進廚房,沒一會兒,周馳放好碗筷走出廚房。</br> 陸煙依舊坐在椅子上,直到周馳出來,再次繞過那兩個人一把將她拉起來,陸煙才懶懶散散地睨了眼面無波瀾的男人。</br> 嘖。</br> 赤裸裸地無視啊。</br> 他倆前腳剛踏客棧大門,就聽到女人羞憤地吐槽一句:“那倆人怎么這樣沒有禮貌啊,尤其是那個男人,長了張好看的臉,就是不會說話……”</br> 陸煙舔了舔嘴唇,一臉看戲地覷了眼周馳。</br> 周馳怕是第一次被人這么明目張膽的吐槽。</br> 正高興著,旁邊的男人垂著眼皮似笑非笑問了句:“有這么幸災樂禍?”</br> 陸煙煞有介事地點了點下巴,“有點。”</br> 周馳也沒陸煙計較,只淡淡評價:“公關女沒什么好說的。”</br> “嗯?”陸煙一時沒反應過來。</br> 周馳也不解釋,轉而問:“你信不信,那背包客馬上會被坑?”</br> 陸煙大概清楚了周馳的意思,只是到底還是存著兩分質疑,“你怎么知道?”</br> 男人挑了挑眉,笑了下,故意問:“賭一下?”</br> 陸煙在男人的慫恿下默默答應。</br> 剛答應,陸煙忍不住問:“我們不馬上走了,怎么判斷誰贏了?還有賭注呢?”</br> 周馳一臉淡定,“一個小時,夠了。”</br> 一個小時?陸煙皺眉,“你確定?”</br> “我贏了這一路你聽我的,我輸了聽你的。可以?”</br> 這條件誘人。</br> 陸煙想都沒想,直接答應。</br> 兩人商量好一前一后上樓收拾東西,為了看誰贏,陸煙特意放慢了節奏。</br> 去了趟洗手間才開始收拾衣服,等弄完這一切,陸煙拎著包去了周馳房間拿相機。</br> 剛進門,還沒來得及合上門就聽到樓梯口傳來吵鬧聲。</br> 陸煙聽著耳熟,下意識瞧了過去。</br> 只見緊身裙女人正滿臉淚痕地抓著背包男不放,指著他跟老板說背包男性騷擾,還要報警,不報警也要賠償精神損失費5000塊。</br> 背包男也意識到遇到了騙子,只是被這女人抓住了小辮子,也沒法反駁。</br> 最后在老板的調和下,背包男不情不愿給了兩千。</br> 而女人拿著錢滿臉笑意地走進了房間。</br> 陸煙不是沒有見到過這狀況,只是……這他媽也太戲劇化了。</br> 就這么點時間?</br> 正想著,背后響起男人自信、低沉的嗓音:“四十五分鐘,你輸了。”</br> “……”</br> 陸煙轉過頭睨了眼彎腰拉提包拉鏈的男人,見他一臉淡定,沒有半點意外,陸煙呼了一口氣,咬牙問:“你怎么猜到的?”</br> 男人拉完拉鏈,提起包抬腿走向陸煙,一邊接過陸煙手上的背包,一邊回:“沒猜,算的。”</br> 陸煙一臉懵逼:“算的?”</br> 周馳一手提著一包東西,不方便關房門,周馳停下腳步將背包移到另一只手里,隨后伸手關上門。</br> 直到上了車,開了一段路了,陸煙還沒想明白周馳是怎么算出來的。</br> 眼見快進死胡同了,陸煙偏過腦袋瞅了兩眼開車的男人,主動問:“你怎么算出來的?”</br> 男人握著方向盤一路暢行,聞言,神色淡淡掃了眼邊上的陸煙,見她一臉疑惑、糾結,男人故作高深問:“真想知道?”</br> “……”</br> “先夸我兩句。”</br> “滾,愛說不說!”</br> 男人不為所動,只提醒:“輸了,聽我的。”</br> 陸煙突然覺得她是在挖坑給自己跳,奈何實在想知道周馳是怎么算到的,陸煙咬了咬牙,極其不情愿地夸了兩句:“長得好、人好,什么都好。”</br> “沒誠意。”</br> “……周老板是我遇到的人里最好看的一個。可以了?”</br> “勉勉強強。”</br> “周馳,你別得寸進尺。”</br> 周馳抬了抬眼皮,繼續提醒:“陸記者,愿賭服輸。”</br> 陸煙沒再吭聲,默默偏著身、閉著眼睡覺,儼然一副“你別招惹我,我也不招惹你”的狀態。</br> 周馳看著陸煙這孩子氣的表現有些好笑,也沒再逗她,簡單解釋:“那女人瞧不起背包客。”</br> “那怎么……”</br> “背包男兜里剛好有兩千塊現金。”</br> “……”</br> 周馳沒再說下去,陸煙也明白了。</br> 至于那女人早上追著周馳,不過是瞧見了他手腕上戴的那塊百達翡麗,放棄周馳也是清楚他這樣的,她吃不下。</br>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沒zuo哈哈哈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