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煙愣了半秒，咬著煙頭，含糊問了句：“什么？”</br> “隨口拒絕，男人舉手之勞的。”</br> 前面的背影寬闊、很有安全感，說出的話卻半點意思沒有。</br> 陸煙翻了個白眼，加快腳步跟了上去。</br> 小區空蕩蕩的，沒什么人。</br>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倒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br> 走到一半，臨進電梯，陸煙沒再跟，找了個花壇，一個人蹲在臺面上，繼續抽著沒抽完的煙。</br> 電梯里抽，不大方便。</br> 背后沒了動靜，走了一半的周馳下意識回頭看了眼。</br> 只見，不遠處穿著裸色睡衣裙的女人，大大咧咧地蹲在臺階上，正神色懶懶地抽著煙。</br> 那張冷白的面皮被那到腰的直發擋了一大半，隱約可見小巧精致的鼻子、一張一合的紅唇。</br> 還有那流暢分明的下頷線，慢慢往下蔓延，直到沒入鎖骨，停留在那朵妖艷的黑玫瑰上。</br> 白凈細嫩的手指間，夾著點燃的煙頭，女人時不時地低頭看一看地面，彈彈手上的煙灰。</br> 慵懶隨性，卻又冷淡克制。</br> 只是細看下去，那眼里藏著的卻是無盡的悲涼。</br> 她安安靜靜地蹲在那兒抽煙，倒是與這夜色完美重合。</br> 周馳還是頭一回兒，見這么矛盾的女人。</br> 明明痛苦得要死，卻能跟他若無其事的閑談。</br> —</br>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陸煙手上的煙也燃到了末尾。</br> 最后一口抽完，陸煙翻身跳下臺階，將手上的煙頭掐滅、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里。</br> 扔完，陸煙緩緩走向，等在原地的周馳。</br> 距離不到一米，陸煙堪堪停下腳步，仰著腦袋打量起周馳，見他沒動靜，那雙漂亮的狐貍眼里掠過一絲意外。</br> 紅唇扯了扯，陸煙故意打趣：“等我？”</br> 對上陸煙狡黠、發著光的狐貍眼，周馳面不改色地掀了掀眼皮，語調不溫不涼道：“不是還錢？”</br> 陸煙臉上的笑瞬間收斂，“你等這半天就是讓我還錢？”</br> “不然？欣賞你抽煙？”</br> 陸煙……</br> 誰他媽說的“沒面子”？</br> 陸煙忍不住懷疑，這男人上輩子是不是玩算盤的，這么斤斤計較。</br> “多少錢？”</br> “20一包。”</br> 陸煙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聲，“不就40？我轉你就是。”</br> 說完，準備拿手機轉賬。</br> 接著摸了摸身上。</br> 哦，忘帶了。</br> 周馳眼見陸煙窘迫起來，嘴角噙了一抹笑，滾了滾喉結，好心提醒：“你沒帶。”</br> “……”</br> 誰不知道沒帶？</br> 用得著你說。</br> 陸煙肉眼可見地煩躁起來，揉了兩把頭發，破罐子破摔：“欠就欠了，你能把我怎么著吧？”</br> 周馳睨了睨越發暴躁的人，不慌不忙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br> “現在沒有，一會兒手機轉我也行。”</br> 陸煙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又翻涌起來，腦子里也不停冒出陸明之前說的那些廢話。</br> 想起手上還有張黑卡，陸煙咬緊牙關，將黑卡一把扔在周馳懷里。</br> 冷笑一聲，仰頭問：“這卡夠了？”</br> “夠，多了。”</br> “那你拿了就閉嘴吧。”</br> 說完陸煙繞開周馳，抬腿徑自往電梯口走。</br> 背影匆忙，腳步也有些凌亂，顯然氣得不輕。</br> 電梯還在下行，陸煙按了上行鍵便站在電梯門口，面無表情地等著。</br> 沒一會兒，背后響起細碎的腳步聲。</br> 陸煙不用回頭，便知道那人是誰。</br> “走這么快做什么，我話還沒說完。”</br> 腳步聲不知不覺停下來，頭頂傳來一道略微低沉的嗓音。</br>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煙總覺得這話帶了點無奈。</br> 就好像，拿她無可奈何，卻又愿意低下身將就。</br> 陸煙神情恍惚了半秒，心情莫名平復下來。</br> 只是嘴硬，并不想承認自己剛剛的行為有多侮辱人。</br> 想了想，陸煙試圖挽救一下局面，抬眼看向邊上沒什么情緒的人，掙扎幾秒，壓低姿態道：“剛剛失態了，抱歉。”</br> 周馳并沒放在心上，只懶懶散散地嗯了聲。</br> 下一秒，一只修長的大手進入視線。</br> 只見男人捏著黑卡，沒什么情緒地還給了陸煙。</br> “錢這東西，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這卡，好好收著，別弄丟了。”</br> 塞到陸煙手里時還存了一兩分余溫，陸煙不動聲色地捏緊那半頭。</br> 沉默一陣兒，陸煙聲里夾了兩分歉意，“一會兒我手機轉你。剛剛……”</br> 滴的一聲，電梯門打開。</br> 陸煙沒說完的話也被打斷、咽回了喉嚨。</br> 周馳率先走進電梯，見陸煙還傻站在原地，周馳蹙了蹙眉，提醒：“進來。”</br> 陸煙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一個字。</br> 在周馳的等待中，陸煙動作遲緩地走進電梯。</br> 一路無言，索性數字不停往上走，沒多久就到了23樓。</br> 電梯門打開時，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電梯。</br> 2301門口，陸煙按下指紋，門滴的一聲打開。</br> 陸煙沒著急進屋，反而偏過頭打量背對著她開門的人。</br> 幽深的走廊里，周馳站在那兒格外顯眼。</br> 深色西裝襯得人身高腿長、寬肩窄臀，完全符合黃金分割比例。</br> 什么都好，就是太過寡淡、冷漠了，讓人無從窺探、無從下手。</br> —</br> 不知道是走廊的燈光太過曖昧，還是太過安靜。</br> 陸煙望著那道背影，突然失了神。</br> 隱約記得，那是一個很平平無奇的下午，她卻遇到了一個不平常的人。</br> 實驗樓，走廊深處，陸煙走到一半停了下來，目光停留在了不遠處的人身上。</br> 那人懶懶散散地靠在墻壁上，一只腿半彎著、另一只直著。</br> 整個人吊兒郎當的，又痞又壞，一點都不像她們嘴里說的那個“好學生”。</br> 陸煙停下腳步，抱著課本靜靜看著那人。</br> 那人低垂著腦袋，突然偏頭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br> 哦完，不咸不淡地問：“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我就得喜歡你？”</br>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意思是……”</br> 原來，那人旁邊還站了個女生，她的視線被一堵墻擋住，之前沒看到。</br> 陸煙還沒來得及打量那女生長什么樣，注意力便被周馳吸引。</br> 只聽他懶懶地笑了兩聲，似是聽到了什么笑話。</br> 沒多久，那人便拖長語調，故意打趣：“不是這個意思？那還站這兒干嘛，等我跟你說我也喜歡你？”</br> “還真是對不住。”</br> “我這人挺沒勁的，這么些年，我就喜歡學習。”</br> 女生被周馳的話唬得一愣一愣的，臉上布滿紅暈，下一秒，女孩弓腰，小聲道歉：“學長對不起，打擾了。”</br> 女生走后，偌大的走廊只剩下她跟他。</br> 周馳神色淡淡地從褲兜里，掏了包煙盒出來，煙盒掏到一半，抬眼瞥到了不遠處的陸煙。</br> 愣了兩秒，周馳舌尖舔了舔嘴角，盯著陸煙，似笑非笑地問了句：“想抽？”</br> “好抽嗎？”陸煙下意識問了句。</br> 吧嗒一聲，打火機被點燃。</br> 周馳低垂著腦袋，咬著煙嘴，慢慢點燃。</br> 直到煙霧升起，才滅了火。</br> 抽了兩口，周馳把玩了兩下手里的Dupont打火機，隨便說了句：“還不錯。”</br> “那我抽一根。”</br> “得，逗你玩呢。”</br> “我要抽。”</br> “學什么不好，學抽煙。”</br> “哦，我可以自己學。”</br> “送你個打火機留個紀念，煙，別抽了，成？這玩意兒抽多了對身體不好。”</br> 說著，那人把手上的打火機給了她。</br> 給她時，打火機還是新的，還帶著余溫。</br> —</br> 砰的一聲傳來，陸煙的思緒被突然打斷。</br> 順著關門聲，陸煙神情恍惚地掃向對面已經緊閉的門。</br> 門口的那道身影早已消失不見。</br> 仿佛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br> 陸煙想到這，臉上滑過一絲不甘心。</br> 推開門、抬腿走進屋。</br> 視線轉了半圈，最終在沙發角落，找到了手機。</br> 拿起手機，陸煙面不改色地走出房間，轉了個方向，徑自走向2302門口。</br> 砰砰砰。</br> 敲完，陸煙站在門口靜靜等待對方開門。</br> 兩分鐘后，門被人從里打開。</br> 男人脫了西裝外套，里面只穿了件墨藍色襯衫，領口的扣子解了兩顆，隱約可見鎖骨下的麥色皮膚。</br> 若隱若現、性感撩人。</br> 袖口也被挽到了手肘，露出一小部分結實有力的手臂。</br> 左手上的百達翡麗，也在燈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br> “有事？”</br> 陸煙對上男人寡淡的目光，神色淡淡地晃了晃手機，語氣生硬道：“還錢。”</br> 周馳闔了闔眼皮，掀唇，“我逗你玩的。”</br> “哦，40塊錢我還得起。”</br> “……”</br> “微信還是支付寶？”</br> “你跟我開玩笑，還是認真的？”</br> 陸煙聞言神色未變，只道：“認真的。”</br> 周馳低頭瞧了兩秒，眼前渾身寫著“我很有錢，我還得起”的女人，。</br> 確認陸煙沒有開玩笑，周馳瞇了瞇眼，金絲邊眼鏡下掠過一道深沉。</br> 還真是，跟他較真呢？</br> “支付寶？”</br> “微信。”</br> 周馳一頓，轉過頭睨了眼陸煙，笑問：“不是都行？”</br> “我支付寶沒錢。”</br> “那行，微信。”</br> 幾分鐘后，周馳微信零錢里收到了一筆賬。</br> 陸煙剛轉給他的。</br> 不多不少，剛剛40。</br> 除此之外，手機里還多了個微信好友——【陸·又野又颯·煙】</br> 這微信名，倒是符合她。</br> 周馳剛退出對話框，對面突然發了一條微信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