際修其實自己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似乎有些無理取鬧，但說出來之后，他就覺得有些釋然。
他不想讓星哥身邊再圍繞著女孩。
他不想讓星哥把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
他不想讓在別人問出：“我和際修掉水里，你救誰”這種弱智問題時，成為被拋棄的那個。
玩笑也不可以。
他是那么貪得無厭。
他原本只想讓光照著自己。
他現(xiàn)在卻想要，把光圈在懷里。
——只照他一人。
見李破星呆著不說話，際修神色黯淡了一下。
是……他在妄想嗎？
就像是多年前他和父母爭執(zhí)，為什么不能像待小選一樣待他。
原來多年之后，他依舊在妄想得到別人的珍視嗎？
際修抿了抿唇，他安靜的把視線移開，說：“……算了?！?br/>
李破星猛地拽住他的胳膊，好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一樣，口氣有些慌張。
“行行行行，你比她們都重要！老子以后不談戀愛了行不行？”
際修看著李破星，忽然笑了。
“好，你說的，你別再談戀愛了?！?br/>
際修眉眼彎了，澄凈如黑琉璃一般的瞳孔蕩起圈圈漣漪，鮮活得如同畫卷里的少年走向人間，李破星有些倉皇地離開了視線。
他心中有這么一瞬間幾乎是閃過了一個荒謬至極的念頭。
古時昏君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
約莫是因為那美人笑時，就如際修這般模樣吧。
“最后一排睡覺的那個男生！站起來！告訴我第二道題答案是多少？”裴一冰皺著眉喊道。
李破星趴在桌上，置若罔聞，呼吸平穩(wěn)，睡地相當安逸。
裴一冰拿起一個粉筆頭，朝著李破星扔了過去。
“啪！”粉筆頭半路被一本數(shù)學書截了胡。
際修放下手中的書，從座位上站起來，面色平靜：“抱歉，我剛剛有點泛困了?！?br/>
裴一冰愣愣地看著際修睜著眼說白話：“不是……我剛剛叫的旁……”
“老師，答案是2n-1。”際修打斷她。
“……坐下吧?！迸嵋槐缓谜f。
第三節(jié)課李破星才睡醒，際修皺眉問他：“你這兩天怎么一直這么困？晚上休息不好嗎？”
旁邊的的小胖說：“不會吧，這段時間星哥晚上睡的一直特別早，不到十點就睡了?！?br/>
李破星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不知道為什么，這段時間一直困……睡的時間長，也覺得困……”
章魚把終端伸了過來：“哥，你快看！這種情況和你像不像？！”
際修看了一眼，是一則新聞。
標題是“每天都睡十幾個小時，接過還是很困？注意了?。?！這可能是猝死前兆！！”
李破星嚇得立刻就不瞌睡了。
他掰著手指頭數(shù)，從晚上10:00到早上7:00……
九個小時。
呼……還好還好。
“可是星哥?！闭卖~提醒道，“你每天有快一半的課都睡過去了……”
小胖：“星哥，我都數(shù)過了，你這兩天每天至少睡有12個小時……”
李破星：“……”
際修把章魚的終端按過去，對李破星說：“別胡思亂想的，這兩天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崩钇菩菗u搖頭，“頭也不疼，腰也不酸，還吃嘛嘛香……”
“對了！”李破星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際修和章魚都紛紛看著他，以為他要說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破星咽了咽口水，一臉認真：“我現(xiàn)在特別想吃，三龍苑那家漁粉……”
小胖：“……”
際修：“……”
章魚：“……星哥，你瘋了嗎？三龍苑距咱學校有五公里遠！”
李破星：“三龍苑的漁粉太香了，我剛剛做夢都夢見了?！?br/>
小胖：“那你就在夢里吃吧，待會大課間有40分鐘，你剛好能繼續(xù)睡。”
際修低頭搜索了一下：“三龍苑新開了個分店，在我們學校附近，可以訂外賣?！?br/>
際修訂了外賣。
外賣很快，15分鐘后就到了，剛好大課間下課。
李破星剛把蓋子打開，漁粉醇香的味道彌漫開來，李破星忽然捂著鼻子，跑去廁所吐了。
李破星回來之后，看見際修他們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
際修：“哥，你怎么又吐了？”
小胖：“是啊，你昨天就吐了，今天又……”
李破星說：“這能一樣嗎？昨天不是咱們?nèi)ネ婧１I船了嗎？太顛了……”
章魚：“海盜船那么幼稚的東西你還想見，以前你玩過山車的時候還說不過癮…”
大巖忽然想了起來：“而且哥，你當時在小樹林里也吐了……不會真的是得什么病了吧？”
李破星：“病什么?。縿e瞎說?！?br/>
際修：“待會去請個假我陪你去醫(yī)院做檢查。”
“好吧?！崩钇菩瞧擦似沧?，其實他還是覺得自己沒病。
李破星看著桌子上還冒著熱氣的漁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不想吃這個了?！?br/>
當初是他說想吃的，結果人際修訂了外賣，他又不想吃了。
際修把漁粉蓋上蓋子，收拾了起來：“不想吃就不吃了?！?br/>
李破星他在桌上，蔫蔫地說：“可是我還是覺得嘴里空空的……”
忽然，李破星發(fā)現(xiàn)斜前方有個女同學在吃東西，他撞了撞際修的胳膊：“際修，你看那個同學吃的是啥？看起來怪好吃的。”
際修看了眼：“好像是酸梅。”
李破星：“……想吃，但我們學校附近沒有賣的，你能不能幫我問她要一顆？”
“你不是剛吐過嗎？”
“所以才要用酸梅來壓壓反胃啊?！?br/>
際修：“……自己去要。”
李破星：“不想去，好丟人啊，我堂堂三院星哥，跑去問女孩要吃的，顯得我很吃貨一樣?！?br/>
際修：……你難道不是嗎？
際修這是人生第一次問別人要吃的，他站到那個女生面前，幾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女孩吃的正歡快，忽然感覺一道身影壓了下來。
女孩抬起頭，看到了那個長得巨好看，但是巨冷漠的際修。
女孩：“怎……怎么了？”
際修感覺難以啟齒，他轉頭看見李破星一臉期待的看著他，際修深呼一口氣，看著女孩，說：
“……你這個酸梅，看起來很好吃?！?br/>
女孩呆呆的說：“謝……謝謝。是、是我家里自己種的?！?br/>
看見際修沒有走，女孩忽然反應過來一樣，拿起一小袋遞給際修：“那個你要嘗嘗嗎？我家還有很多?！?br/>
際修接過酸梅：“謝謝。”
際修走后，女孩的的同桌忽然湊過來，小聲對女孩說：“我以為際修很難相處呢……沒想到就是一個簡單的吃貨。”
女孩抬頭看天，一臉看盡世事的滄桑：
“人類的本質是吃貨。”
……
際修黑著臉把那一袋酸梅扔給李破星，李破星笑嘻嘻的說：“謝謝啦，小修?！?br/>
“對了，際修你是不是會畫畫??？”
際修：“怎么了？”
“哥約好了和人單挑，到時候估計要脫上衣……我可能是前段時間腿打的石膏沒好好鍛煉，現(xiàn)在腹肌都沒了?！?br/>
李破星撩起上衣，露出肚皮：“我看人家有的人畫畫可厲害，都能畫出來腹肌，你也幫哥畫一個唄？”
際修看著李破星的肚子，那里沒怎么被曬過，看起來很白。
李破星曾經(jīng)是有幾塊腹肌的，腰部勁瘦，線條流暢，肌肉緊實而不夸張。
可現(xiàn)在白白嫩嫩，甚至還有一點點圓潤。
際修不由自主的伸手在上面捏了捏，軟綿綿的，手感特別好：“……哥，你是不是胖了？”
李破星憤憤的把上衣放下，道：“是因為前段時間哥沒鍛煉，腹肌沒了，等著，哥一星期就能練回去！”
際修說：“你主要還是得少吃點?！?br/>
“不知道為什么……這段時間特別想吃東西，我的生活費都快透支了……”李破星說著，又咬了口酸梅，滿足的眉眼都彎了起來，“這個好吃。”
際修看著李破星手中的酸梅，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快速的拿出快落灰的第二性別生理書翻了兩頁。
嗜睡，喜酸，貪吃，頻繁嘔吐。
全中。
際修呆呆的看向李破星：“哥，你是不是……懷了……”
李破星又啃了口酸梅，酸梅很脆，嘎吱作響，以至于際修說的話他有些沒有聽清楚：“……??？懷？懷什么懷呀？”
等等。
懷，是什么意思？
李破星迅速咽下去口里的酸梅，音量不自覺高了點：“放屁！不標記只那啥就不會懷孕！”
陳臨安正在發(fā)作業(yè)，剛好發(fā)到他們這兒，看到李破星說到這，還以為他在討論什么生理題，他糾正道：
“這是謠言。當初上第一節(jié)生理課的時候，老師的時候都已經(jīng)避過謠了，你們不知道嗎？”
說完他就走了。
不標記不會懷孕是謠言。
不標記也會懷孕。
——他可能懷孕了。
反應過來，李破星當場的腦子就砰的一下炸了。
他朝著際修的方向踢了一腳，語無倫次的說：
“你上課不是那么認真嗎？你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你……你為什么不聽講？！”
際修默默的伸手握住李破星的腳踝，想到李破星可能是孕夫，他的動作十分小心。
“哥……你忘了？那節(jié)課你非帶我去打架?！?br/>
李破星：……好難過好悲傷，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不逃生理課。
際修：“別太擔心，現(xiàn)在一切都還是猜測，也并不確定。我?guī)闳メt(yī)院。”
來到產(chǎn)科醫(yī)院門口。
李破星忽然退縮了，他扒著安全帶不下車。
際修：“星哥，怎么了？”
李破星看著窗外一對對的情侶戀人和夫妻，和來來往往大著肚子的孕婦孕夫，悶悶的說：“我不想去醫(yī)院?！?br/>
際修也沒強迫他：“不想去不去，你在這呆著，我去買驗孕棒。”
李破星手里緊緊篡著驗孕棒走出公共廁所。
際修看見，走上來問：“是什么？”
李破星呆呆地把驗孕棒遞給際修。
際修看著驗孕棒，沉默了。
兩道杠。
懷孕了。
際修看李破星不說話也沒敢說什么。
際修覺得主要還是自己的錯。
如果當時自己冷靜下來沒成結，如果忍住……不射進生殖腔。
星哥也不會懷孕。
他感覺自己都沒臉去看星哥。
打胎對omega的身體性傷害是永久的……星哥才19歲，不能這輩子就這樣完了
那如果生下來呢？
星哥這種人……他喜歡打架，喜歡游戲，喜歡玩，喜歡鬧。
他連自己是omega這件事情都要緊緊捂著，如果生下來一個孩子……也會覺得人生已經(jīng)完了吧。
際修緊緊握著方向盤，感覺心臟發(fā)苦。
他幾乎不能想象，星哥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星哥會恨他吧？
際修一想到李破星會恨他，會認為是自己毀了他的一生，他就覺得整個人被撕裂般的疼痛。
已經(jīng)五分鐘了。
星哥一句話都沒說。
際修覺得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已經(jīng)十分鐘了。
李破星依舊沒理他，際修能用余光看見，李破星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他是不想看見自己吧。
畢竟自己是毀了他一生的人。
到學校了。
李破星一動不動。
星哥平時是多么話癆多么多動一個人，他現(xiàn)在到底是有多痛苦，多難過。
際修聲音微啞，句尾幾乎抑制著輕顫：“到學校了?！?br/>
星哥沒說話，還是不想理自己。
際修握著方向盤的指尖都是泛白。
又過了三分鐘，星哥依舊沒有動。
際修終于扭頭看向他。
李破星背靠著座椅，嘴巴微張，隱隱似乎有晶瑩的液體掛在嘴邊，似流非流。
際修：……
際修推了他一下：“……哥，到學校了?！?br/>
李破星從睡夢中驚醒，他睡眼惺忪得從窗子外看了看，又順手抹掉了自己的口水，一副狀態(tài)外的表情：“啊？這么快？”
李破星揉了揉眼，一臉向往。
“際修，哥想吃洛宜府的紅燒肉……
我剛剛做夢夢見了，特香……”
際修：……
看著李破星吃完了兩盤紅燒肉。
際修是真的有點擔心他肚子受不了。
但李破星全程都沒有提懷孕的事。
李破星把一塊紅燒肉夾到荷葉餅里遞給際修：“你怎么不吃啊，可香了?！?br/>
際修接了，卻沒有吃。
他哪里有心情吃。
“對了，際修……”李破星喝了口酸梅湯，“明天去醫(yī)院你借我點錢吧，下個月還你，這個月吃的有點多，哥哥手里沒現(xiàn)錢了，有點拮據(jù)?！?br/>
際修愣了一下，他抬頭問李破星：“……你去醫(yī)院做什么？”
李破星咬了口紅燒肉：“把孩子打了啊?！?br/>
際修聲音有些艱澀：“真的打??？”
李破星笑了笑：“不然呢，我還能把他生下來呀?！?br/>
際修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許是看見際修有點自責，李破星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兒，際修……這件事跟你沒一點關系，都是我的錯……”
際修：“……哥，你用不用再想想？”
李破星：“不用，哥這個決定很明智，不會有錯的?！?br/>
際修：“可是墮胎對omega的身體傷害是不可逆的，如果打掉的話，你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懷孕了……”
李破星滿不在乎道：“那有啥？哥又不想懷孕。況且哥身強力壯，那么多場架可不是白打的。”
際修聲音喑?。骸案纭?br/>
李破星拍拍他的肩：“對不起了，打了你第一個孩子。你以后一定會有更可愛的孩子的！”
李破星和際修到醫(yī)院的時候，際修一路上都沒說話。
李破星看他心情不好，就一直安慰他。
“別難過了，孩子以后還會有的，這個孩子他來錯了，生下來也不會幸福的?！?br/>
“這種事情也不會進入你檔案的，以后也不會有影響，你就當我從來沒懷過孕?！?br/>
“我不疼，真的，現(xiàn)在技術這么發(fā)達，而且咱倆還沒標記，打胎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兒！”
李破星安慰了一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要去打胎的人是際修。
在電梯上，際修看著電梯上小寶寶的宣傳圖，忽然小聲說了一句：“要不……生下來吧，我可以一個人養(yǎng)?！?br/>
李破星安慰了一路，終于暴躁了：“生個毛線生！別磨磨嘰嘰了，這個娃必須打掉！”
一整個電梯十幾號人齊整整的看著他。
滿臉鄙夷。
“人渣！”
“把人家搞懷孕，還逼他墮胎！”
“讓對象流產(chǎn)還那么暴躁……”
李破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