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暈倒,景泰帝被刺,接連兩件大事使得整個大殿都慌張起來。
景泰帝捂住自己流血的肚子,死死的盯著面前暢快大笑的沐秋波。
“賊子,爾敢……!”
“哈哈哈……”沐秋波聽得景泰帝的憤怒聲,反而笑的更大聲。
“不敢?我有何不敢?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還是你這種人人得而誅之的卑鄙無恥小人!”
當(dāng)面怒罵皇帝位卑鄙無恥的小人,古往今來,或許都不多。
但是此刻,大殿內(nèi)卻無一人申討沐秋波。
便是將刀夾在沐秋波脖子上,全神戒備的侍衛(wèi)首領(lǐng),也沒有任何動作。
保護皇帝是他的職責(zé),但是,現(xiàn)在這個皇帝,以后還能是他們的皇帝么?
若非如此,單論沐秋波方才行刺,他就可以當(dāng)場將之擊殺,至不濟也該是將沐秋波持匕首的右臂整個砍下來,而不是僅僅砍傷小手臂。
“陛下縱然有過錯,自有太上皇教導(dǎo)處置,沐王爺,你自誤了……”
場面不能一直亂下去,此時此處葉瓊地位最尊,他站出來,沉聲呵斥沐秋波。
同時,他也有些惋惜。
就算景泰帝有千般不是,但他始終是皇帝。沐秋波這一刀,謀逆弒君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整個沐王爺,將會因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況且,當(dāng)年老沐王爺是被叛軍誤殺……”
葉瓊是想挽救一下這個素日風(fēng)評不錯的年輕王爺,只要解除他的偏執(zhí),令他誠心悔悟,說不定事情還有些許轉(zhuǎn)圜的余地。
只是,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沐秋波打斷:“太師本是年高睿智之人,何以到如今還相信這等荒謬之語?
當(dāng)年義忠王爺事敗,此人獨攬大權(quán)。
先王不過是因為反對他的大肆株連之法,便被其派人在禁軍衙門之外殺死,而后還謊稱是叛軍余孽所為……
如此殘暴無道之人,可配為君?”
葉瓊有些沉默。當(dāng)年義忠親王之事之后,太上皇一度十分消沉,不理國事。
所以,義忠親王之事的余波,幾乎都是景泰帝處理的。
如此看來,沐秋波的話倒是極有可能是真。
也是,沐老王爺在軍中根基太過深厚,景泰帝當(dāng)時想要徹底掌控局勢,除掉沐老王爺,確實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棋……
他看向景泰帝。
景泰帝倒也有些硬氣,哪怕身上鮮血橫流,也沒有過多的露出痛苦之色,只是面色譏諷:
“不識抬舉之人,死不足惜。”
他承認(rèn)了。
也是,今日那么多的大罪過他都認(rèn)了,殺了一個臣子,又算得了什么?
葉瓊心中更添一堵。
景泰帝的涼薄,有些超過了他的想象。
沐秋波之父,乃是太上皇一朝最重要的功臣之一,連太上皇待之都禮遇有加。
如此人物的性命,在景泰帝眼中,似乎就像是一文不值?
“哈哈哈哈,好一個死不足惜!好一個大玄皇帝陛下!!”
沐秋波發(fā)出陰寒的聲音,盯了景泰帝須臾,忽然又轉(zhuǎn)頭對葉瓊笑道:“太師可看見了,這就是我們的皇帝陛下,這樣的陛下,您還要對他忠心耿耿,還要舍命侍奉么?”
葉瓊沉默了一下,道:“一切,自有太上皇決斷……”
“呵呵呵,太上皇決斷?可是您看見了,太上皇他已經(jīng)吐血昏迷,還不知道何時能醒過來!
敢問太師,此時此刻,此間之人,何人敢代太上皇決斷?
若是,太上皇一直都不能醒了,那又當(dāng)如何?”
沐秋波看著葉瓊,神色異常的冷靜。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景泰帝面對太上皇之時是子,太上皇可以處置他。
但是,當(dāng)太上皇不省人事之時,景泰帝便是君!
哪怕剛才已經(jīng)坐實了景泰帝謀逆以及別的罪狀,但是,他是君!
只要走出這間大殿,何人敢拿他如何?
到時候,他依然是君臨天下的大玄皇帝。
有這個大義在,他完全可以徹底推翻今日大殿之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將所有知道這些齷齪之事的人全部處死,徹底改天換日……
甚至,他認(rèn)為景泰帝之前的張狂跋扈也是故意的,為的便是要真正惹怒太上皇。
以太上皇的年紀(jì),一旦陷入極怒之中,發(fā)生不忍言之事實乃正常。
那樣,景泰帝就有機會翻身了!
他就怕葉瓊等人看不清局勢,讓景泰帝得逞。
所以剛才看太上皇吐血昏迷,他才會毫不猶豫的刺殺景泰帝。
那一刀,除了發(fā)泄自己內(nèi)心的仇恨,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給景泰帝任何翻盤的機會!
葉瓊聞言,面色微微一變。
做了大半輩子官的他,在沐秋波的提示之下,自然不可能仍舊懵懂。
屬實棘手,有太上皇在,自然萬事休提,他們只需要做好臣子的本分,聽從太上皇的命令便是。
但是萬一太上皇醒不過來,或者說一時半會醒不過來,景泰帝該如何處置?
他們,又何有處置景泰帝的權(quán)力?
但是,真要放任他離開,就后事完全不可預(yù)知了。
說不定,很快就又是一場更加盛大的鮮血洗禮……
沐秋波看葉瓊猶豫了,立馬趁勢道:“如此桀紂之君,今日若是讓他走出大殿,將來待其施虐天下之時,此間滿殿臣工,便皆是大玄罪人!
為了大玄江山社稷,為了人間正義與公理,更為了太上皇,請諸公拋卻個人榮辱,站在大義之上,容我,誅殺此撩!”
沐秋波明白,行宮內(nèi)外都是太上皇的人,而葉瓊幾個又是太上皇的親信之人,只要他們能夠統(tǒng)一心意。
今日,他便可以誅天!
沐秋波殺氣騰騰的話,令不少人倒吸一口氣涼氣。
畢竟,言之鑿鑿要殺皇帝這樣的話,在他們以往的觀念當(dāng)中,覺得是不可能聽到的。
可是看沐秋波的樣子,他們知道,沐秋波一點也沒開玩笑,他是真的一心要殺景泰帝!
很多人心靈都受到了很大程度的沖擊,然后,便不由自主的開始起升起心思來。
有的內(nèi)心贊同沐秋波的話,卻不敢表示,有的,卻另有所想……
景泰帝畢竟當(dāng)了十多年的皇帝了,帝威還是有的,他們在考慮,眼下這種情況,是不是應(yīng)該站到景泰帝的一邊。
畢竟,皇權(quán)至上啊。什么謀逆,什么陰謀詭計,那些都是皇家內(nèi)部的事,與他們何干?
只要太上皇管不著了,他們又何必去做大不韙之事呢?
這個天下,終究要有人來坐的。
一些平時沒和景泰帝交惡的人,已經(jīng)開始謀算,如何在這個權(quán)利變革的時刻謀奪最大的利益了。
“荒謬,陛下是君,我等皆是臣子,豈有以臣謀君之理?此乃大逆!
本輔有言在先,陛下該當(dāng)如何,自有太上皇決斷,若是誰再敢生出此等不臣之心,左右請立馬將之?dāng)貧ⅲ ?br/>
首輔王維仁忽然說話了,他竟然在維護景泰帝,令許多人都沒想到。
因為,以前在朝堂上,帶頭和景泰帝唱反調(diào)的,就是王維仁!
但是他的話,卻得到了大多數(shù)人的贊同。
他們都是習(xí)儒家經(jīng)典,受圣人教育之人,豈能行那弒君之舉?
面對一面倒的“保皇派”,沐秋波心中暗罵愚不可及,他知道這些人就是冥頑不靈不知變通,只知道守著心中的所謂君臣之道,而看不清大勢!
真要等景泰帝翻身,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你們這群人。
心中如此想,沐秋波卻無可奈何。
忽然想起一事來,沐秋波立馬道:“當(dāng)今無德不仁,殘暴無道,太上皇對其失望之極,早已存了廢黜之意。
并且,太上皇心中,也已經(jīng)有了新的皇位繼承人!”
“竟有此事?”
“此話當(dāng)真?”
此言一出,眾人瞠目。
不可否認(rèn),他們之所以否定了沐秋波的“替天行道”的建議,除了有因為君為臣綱,不敢弒君之外,另外還基于一點,景泰帝是太上皇選定的,便是太上皇自己都對景泰帝多有容忍,他們豈敢越俎代庖?
殺皇帝,可是天大的事,隨便沾上一點,就有可能被誅九族。
沐秋波不怕,他們怕啊!
“是何人?”
“便是義忠親王幼子,一品甄王妃所出嫡子。”
“什么,義忠王爺還有子嗣留存于世?”
許多人十分震驚,隨即也想起,之前景泰帝似乎說過太上皇找到了皇嫡孫,難道當(dāng)真是……
葉瓊更是心頭巨震,忍不住看向馮祥:“沐王爺所言,可是真的?”
馮祥是太上皇身邊最近的人,這種事,別人不知道,馮祥應(yīng)該知道!
馮祥面色為難至極,最終還是點點頭。
他很慌,他和沐秋波一樣,一點也不想給景泰帝翻身的機會。
因為一旦景泰帝脫困,重掌大權(quán),只怕就算太上皇本身無事,景泰帝也不會給太上皇活過來的機會!
太上皇若有失,他們這些太上皇身邊的近臣,自然也會被一一剪除干凈。
所以他點頭了,但他這一點頭是冒了風(fēng)險的。
首先沒得到太上皇的首肯暴露小王子的存在,其次,太上皇從來沒有明確表示要傳位給小王子。
他此時默認(rèn)沐秋波的話,萬一等太上皇醒了,他怕是也脫不掉干系。
葉瓊等人不知道馮祥的想法,見他點頭,全部心思急轉(zhuǎn)。
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這樣,他們必須得考慮站位的問題了……
“皇嫡孫現(xiàn)在何處?”
葉瓊站得高,看問題更加透徹。
他知道沐秋波言語肯定有假,因為連他們都不知道太上皇有另立新君之意,沐秋波如何得知?
但是,現(xiàn)在這個局勢下,爆出這么個皇嫡孫,干系實在重大,容不得他們不謹(jǐn)慎對待。
“其實皇嫡孫殿下諸位大人都認(rèn)識……”
“是何人?”
“靖遠伯,賈寶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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