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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大人難道還不敢賭一下?

    太原府,九省檢點王子騰駐扎在此。
    大玄地方的文武,最高基本便是正二品銜,例如總督、節(jié)度使、鎮(zhèn)關(guān)總兵等。
    像王子騰這種超過二品的特殊官職,通常都掛著欽差的名頭。
    本來也是,王子騰的職責便是巡查、節(jié)制北邊九省,包括西北邊軍在內(nèi)的數(shù)十萬大軍……
    權(quán)力如此之大,也不可能作為常備武官,只能作欽差。·
    欽差的權(quán)力,皇帝隨時可以收回。
    王子騰在太原府已經(jīng)待了數(shù)個月了。
    這是皇帝的命令,他只能遵從。
    他最開始自然不知道景泰帝的完全用意,只是憑借他數(shù)十年宦海沉浮的經(jīng)驗,知道景泰帝此舉必有深意,所以一直等候景泰帝接下來的旨意。
    但是,他沒有接到景泰帝的第二條命令,反而接到朝廷傳來的讓他起兵回京勤王的消息。
    河間王謀反,謀害了皇帝,軟禁了太上皇……
    他自然是不大信的。
    果然,還沒等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回來,便又收到另一方“朝廷”的命令,令他原地待命,不許妄動。
    這種局面自然令他一時心中難安,但是經(jīng)多方打探,他還是選擇靜觀其變。
    誰都知道他是景泰帝一手提拔起來的。
    若是景泰帝真的死了,沒有靠山的他,隨便一動,或許都是天大的罪過。
    不動,則再如何也沒有多大的罪。
    然后的每一天,他幾乎都會收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直到最近幾日,消息才逐漸穩(wěn)固可靠。
    從中固然有一些令他十分吃驚的消息,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可以確定,京城的大事結(jié)束了。
    只是京城的事固然有了個結(jié)局,他自己卻越發(fā)不安起來。
    因為不論怎么看,景泰帝都已經(jīng)死了。
    而景泰帝賦予他的職權(quán)又是如此之重,后來者,是否還可以容得下他?
    這是一個大問題。
    欽差行轅之內(nèi),王子騰召集了數(shù)位心腹及謀士,商討對策。
    因為消息的不完全確定原因,眾說紛紜,誰也沒有一個確定有效的行事辦法。
    甚至有人提議他轉(zhuǎn)程回京,以免因為遠離京師而成為政治的犧牲品。
    但是很快被人給否定。
    王子騰視奉皇命巡視邊軍,改革軍制,重任在身,豈能中途無命而反?
    若是如此,只怕立馬就會被人冠上一個心懷叵測的罪名。
    王子騰也覺得此法不可采取,遂拒絕。
    一番商議之后,并無太多實質(zhì)性的良策,王子騰也只能讓散。
    他的心腹謀士之一,名喚杜愷之的卻悄然留下,等人盡散之后,方道:“大人,屬下倒是有些小道消息,或許能解大人之難。”
    王子騰會意,領(lǐng)他至書房。
    “吾聽聞京中傳言,太上皇有意培養(yǎng)新晉的靖王爺繼承大寶……”
    王子騰一聽這話,心頭一震,隨即搖頭道:“雖然太上皇找回多年前義忠王爺?shù)倪z孤是一件震動朝野的喜事,但是,若說太上皇有意立其為儲君,只怕太過牽強。”
    王子騰自然有理由驚異,誰也不知道,當他知道那個天資聰穎,才情過人的外甥竟是太上皇的皇孫之時是什么心情。
    當年那小子的滿月宴他可是親自去了的!
    若說他是太上皇的皇孫,那么月籮(王夫人)的兒子,他的嫡親外甥哪兒去了?但是他也和其他人一樣,回思以前太上皇對賈寶玉的態(tài)度,再加上圣旨已下,已經(jīng)成為事實的東西,也沒有過于去糾結(jié),反正,對他來說那不會是一件壞事。
    但是要說太上皇要將江山托付給賈寶玉,他還是覺得太輕率。
    杜愷之笑道:“我知道大人的意思,第一,就算二皇子謀逆已經(jīng)身死,但是陛下尚且還有一子。
    其二,就算太上皇不愿意再立陛下之后,也還有忠順王爺一脈。
    其三,雖然看起來太上皇似乎已經(jīng)確定了之前的靖遠伯便是當年義忠王爺?shù)牡兆樱牵瑢⒅鉃榫竿醣阋呀?jīng)是足夠的慈愛眷顧了。
    靖王爺畢竟在民間長了十多年,若是立他為君,只怕天下臣民不服。”
    王子騰點頭,杜愷之所言,與他想的大致不差。
    事實便是如此,先不說太上皇還有別的選擇,就說賈寶玉畢竟并非生長在皇家,那他血脈的事,誰能確保萬無一失?封為王爺,準其富貴尊榮一生便足以,冊立為天子,天下人只怕難以信服。
    誰知杜愷之卻笑道:“三點之中,吾認為,第一點,可以去掉,大人以為然否?”
    王子騰沉默了一下,勉強點頭。
    不用虛言,以王子騰的位置,他對于兩代皇帝之間的緊張局勢比別人更加清楚。
    所以,從他之前得到的消息來看,他知道,今次京城之變,絕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是二皇子一手策劃。
    景泰帝意欲逼宮,卻被太上皇鎮(zhèn)壓,這才是真相。
    至于二皇子為什么要緊接著謀反,他不確定,但是,有一定的猜測。
    當初景泰帝的大內(nèi)監(jiān)臨死前的那句話,他可是知道的。
    所以,杜愷之說四皇子沒有機會,也有道理。
    杜愷之繼續(xù)道:“忠順王爺一向不為太上皇所喜,便是到了如今,也只有區(qū)區(qū)郡王之位。
    至于原因,實在是太多,相信大人也悉知,就不用屬下一一列舉了。
    加上忠順王爺素喜男風,或許已致生育艱難,如今其已過天命,卻膝下之只有二女一子。
    先不說小王子品性如何,只這般狀況,將來未必沒有血脈斷絕之嫌,所以,吾認為單憑這一條,太上皇也不會考慮忠順王爺。
    當然,畢竟是太上皇唯一親子,也不可完全排除忠順王爺?shù)馁Y格,吾權(quán)且分與其三成之機,大人認同否?”
    王子騰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皇帝新死,誰為新君就是天下頭一等的大事,所以集思廣益很重要。
    “就算太上皇不愿意立忠順王爺一脈,還有宗室諸龍子龍孫可以選擇。”
    王子騰道。
    杜愷之笑道:“大人說的對,但是自古以來,父死子繼,兄終弟及,謂之家天下。
    宗室中人,雖然可說是一脈,到底算不得至親。
    以太上皇之驕傲,若非別無選擇,絕對不會選擇這一條路。
    大人莫非忘了當年義忠王府慘案了么……”
    王子騰心頭又是一震,他自然沒有忘記當年那樁大案,當時太上皇震怒,下旨邊軍入境,地毯式圍剿三月,生生將當時的天下第一邪教白蓮教,拆碎揉爛,以致于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但是卻有很多人知道,當時的白蓮教,不過是做了景泰帝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就算是那樣,太上皇還是沒有動景泰帝。
    甚至第二年,就直接傳位給景泰帝了。
    就因為景泰帝是他的順位繼承人,且權(quán)謀機變足夠,歷練足夠,子嗣也健全……
    或許要是太上皇沒有那么長壽,景泰帝會是一個好皇帝也說不定。
    “大人……?”
    王子騰回神,“你繼續(xù)說。”
    杜愷之笑笑,道:“太上皇文治武功,古今帝王之中也算少見,若是在其之后,帝位卻傳至偏脈當中,太上皇如何甘心,后世提及,怕也會有所遺憾。
    所以,吾認為,太上皇選擇走這一條路的可能性也不高。
    再看咱們這位靖王殿下……
    呵呵呵,天資、性情便不用說了,就說太上皇待其之誠心,整個宗室所有子弟,無人能出其右。此其一。
    另外,雖然當年義忠王爺有過逼宮之舉,但是其已死十數(shù)年,加之還有整個王府數(shù)百性命做抵,太上皇心中只怕早已無恨,只有憾。
    而靖王殿下這一出,恰好能夠填補這一點,這也能與太上皇待靖王之誠相契合。
    最重要的是,大人或許還不知道,如今京城內(nèi)外諸事的主事者,正是靖王爺,連領(lǐng)兵攻打謀反的二皇子,也是靖王爺親自出的手,大人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么嗎?”
    “當真?”
    畢竟相隔著數(shù)百里,王子騰還真不清楚這一點。
    杜愷之鄭重的點頭。
    見王子騰陷入思索,他繼續(xù)道:“所以,若是以把握來分,吾就算賦予宗室諸王孫三成之機,加上忠順王爺三成,那么余下的四成,也當盡歸靖王爺所有!”
    四成……
    似乎也并不多。
    王子騰心中下意識的想道。
    “大人!”
    杜愷之忽然拜喝道:“自古以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以靖王爺以前與大人的情分,若是他日靖王爺能夠登臨大統(tǒng),對大人來說,是多么好的機會?!
    古人一將功成萬骨枯尚且不惜,如今近乎一半的機會擺在大人的面前,難道大人還不敢賭一把?
    成,不但能保住大人現(xiàn)在的權(quán)勢富貴,將來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是尋常。
    敗,也不過爾爾。
    這可是天賜予大人的良機了,大人應(yīng)當珍視之。”
    杜愷之越說越激動,似乎他說的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偉大事業(yè)一般。
    王子騰長呼一口氣,看著他,拱手道:“先生所言我已盡知,請先生容我細思。”
    見王子騰如此反應(yīng),杜愷之顯然不太滿意的,但是該說的話他也說的差不多了,就差直接讓王子騰馬上向靖王投誠,里應(yīng)外合,共謀大業(yè)了!
    再言兩句讓王子騰珍視機會的話,他也告辭離去。
    王子騰沒有送他,而是獨自坐在太師椅上沉思,良久,他拿過案上的筆,向京中寫了數(shù)封信……
    ……
    京城到鐵網(wǎng)山原本只需要大半日的馬程。
    但是因為有著景泰帝的靈柩,加上太上皇身子不順,三軍只能緩慢前行。
    偏生天公不作美,返程的當夜,淅瀝瀝下起了雨來,到了后半夜竟成了勢,不但又耽誤了半日的行程,且大雨沖毀了道路,為了避免太上皇等人的龍輦以及景泰帝的靈柩顛簸,三軍只能走走停停,將道路完全填平之后再走……
    軍帳之內(nèi),賈寶玉看著陳也俊、衛(wèi)若蘭笑道:“陳兄、衛(wèi)兄此番籌集糧草,勞苦功高,等回京之后,我會如實報奏朝廷,論功行賞。”
    “王爺言重了,都是王爺看重,給我們這樣歷練的機會,不敢言功。”
    兩人原本都是京中的公子哥,此番真正辦了一件正事之后,感覺氣質(zhì)都有了明顯的變化。
    稚嫩少了些,穩(wěn)重多了點。
    擺擺手讓他二人坐下,道:“京中因為齊王作亂,你們二人家中也有一些變故,想來你們也聽說了。”
    兩人點頭。
    他們早就收到家里的消息,不過因為并沒有直系血親有傷亡的情況,所以并沒有趕回去,而是堅持把賈寶玉安排的事情做好,做完。
    說起這個話題,他們自然很容易想到馮家的慘事,陳也俊經(jīng)不住問道:“敢問靖王,不知道馮大哥現(xiàn)在如何了?”
    衛(wèi)若蘭悄悄拉了他一下,陳也俊卻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話。
    賈寶玉看見,也沒什么表示,只道:“馮大哥家人被害,心情不好,你們二人回京之后,還需要對他多多勸導(dǎo)才是。”
    陳、衛(wèi)二人趕忙應(yīng)是。
    閑話幾句,便欲讓他二人離去。
    衛(wèi)若蘭卻對陳也俊道:“你先去外面等我,我還有點事與王爺匯報……”
    陳也俊眼露納罕之色,卻沒有說什么,點點頭告辭退下。
    然后衛(wèi)若蘭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交到茗煙的手中,并對賈寶玉道:“這是我父親派人給我的,叫我一定要親自交到王爺?shù)氖种小!?br/>     茗煙知道重要,趕忙將信遞給賈寶玉。
    信封是空白的,上面什么字也沒有。賈寶玉似乎想到什么,默然拆開,細細看了起來。
    片刻之后,他將信放下,問:“衛(wèi)將軍可還有別的什么說的?”
    “沒有,父親只給了我這封信。”
    賈寶玉點頭,道:“等會兒你們將手中的事交接完,便直接回京去,先瞧瞧家中的情況也好安心些。”
    衛(wèi)若蘭心頭有些疑惑,但是看賈寶玉別無吩咐,也只能拱手告退。
    等他離開,賈寶玉面色才冷冽下來。
    衛(wèi)立琁送的信中,說的兩件事,卻都是關(guān)于忠順王的。
    眼下這種情況,顯然令這位一直躲在景泰帝咯吱窩底下的窩囊王爺坐不住了……
    剛剛生出輕視,賈寶玉立馬正了正心態(tài)。
    任何時候,輕敵都是最愚蠢的思維。
    忠順王雖然看起來有些廢物點心,但是,作為太上皇表面上唯一活著的兒子,或許,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也說不定。
    不過他也并不太擔心,他早就想好了今后如何自處,不會被其牽著鼻子走。
    在一個英名的皇帝手底下,多做實事,少搞小動作,才是聰明之舉。
    衛(wèi)立琁的信中有他針對忠順王提的應(yīng)對措施,也都是很穩(wěn)妥不冒進的,所以他不給回信,便是默許的意思。
    隨手將信箋擱入火盆之中,賈寶玉起身,往太上皇的行宮而去。
    太上皇如今等閑是不見外臣的,但是他卻每日至少能見到太上皇兩次……
    這個時候,圣眷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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