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依干笑幾聲,“也是呢,倒也是因為你,讓我們高貴的皇上吃到了餿食,這樣的事,不知道太后知道會怎樣反應呢?”
我頓住,看了看琳依的右手腕,琳依察覺,將手腕掩于袖中,裝作若無事,我淡然道:“看來,敏貴人抄寫的佛經還不夠多,太后到底是仁慈了!”
琳依聽此,重重跺了一腳,想必也是動氣了。趁此,我拉著玉影快步前行,琳依在后面喊著讓我們慢點,我們哪里肯呢?
到乾清宮時,吳良輔已經守在門外,見我們來,立馬打千請安,起身時,見來人還有玉影,臉色尷尬,指了指玉影問我:“怎么玉常在也過來了?”
玉影臉紅,悄悄的縮到我身后。
“你們通報時,本宮正與玉常在在一起,想著不是外人,便一同前往,想來皇上不會介意的吧。”
吳良輔堆起笑,“自是不會。”說完,忙開門讓我們進去,吳良輔朝皇上的方向怒了努嘴,輕輕說:“皇上今天心情不錯。”
我徐步向皇上靠近,他正低頭批閱著奏折,聽聞有腳步聲,也不抬頭,只是說:“來了啊。”
那樣一句輕描淡寫,好似世間上最尋常不過的問候,簡單卻很親切。我與玉影請安后,他方抬頭,見到玉影后,也不氣惱,淡淡道:“玉影也來了啊。”
我本欲替玉影說幾句好話,可沒想到玉影卻主動上前,盈盈說道:“皇上傳召姐姐時,玉影很不巧的與姐姐在一起,姐姐不忍落下臣妾一人,便帶臣妾一同前來,還望皇上不要歸罪臣妾這樣一個不速之客。”
那樣的神情與剛剛的柔弱簡直判若兩人。
皇上合上奏折,站了起來,懶懶的伸了一個腰,“朕歡迎都來不及,何來怪罪呢。”
話剛落,琳依就翩然而至,只見她鳳眼一挑,盡是嫵媚,皇上喜不勝收,未及琳依請安便道:“不必多禮。”
琳依撒嬌著說:“皇上終于是想起臣妾了,如今想見皇上一面真是比登天還難啊。”
皇上柔聲安慰起來,“不過為了云南之事,等這件事處理完,朕便去后宮多看看你們。”
琳依輕嘆一口氣,看著我,委屈極了,“皇上國事繁忙不理會臣妾也就是了,但宮中姐妹相見,也如陌路那就心寒了。”
皇上依言望向我,“怎么回事?
我淺笑,帶著敬意:“剛才在來的路上碰到了敏貴人,不過是臣妾與玉常在的步伐快了點,敏貴人未能追趕的上罷了。”
玉影補充道:“姐姐想見皇上的心就如同剛剛的步伐一般,急不可待。”
琳依似笑非笑:“是么?臣妾剛剛還喚姐姐等等呢,姐姐也未為所動啊,不知姐姐是沒聽見還是故意不理會妹妹呢?”
我懶的與她周全,索性道:“不要說沒聽見,即使聽見了,我與你,終究同行不同路!”
琳依冷笑,帶著幾分傲氣:“怕是殊途同歸吧!”
皇上大約也意會到了我與琳依之間的敵意,輕咳一聲,喚過琳依,琳依昂首挺胸的走至皇上身側,臉上仍舊帶著一絲委屈之意,見此,皇上哄了起來:“不過就這點小事罷了,何必生氣呢,也許是錦貴人真沒聽見呢,別誤會了別人才是。”
琳依“哼”了一聲,微微轉身背對與皇上,嘴上呢喃道:“還說呢,什么為了云南之事顧不上后宮,依臣妾看就是借口!”
皇上頗為不解:“朕怎么也惹上你了?”
琳依揚高音調:“那臣妾斗膽問一問皇上,前天夜里皇上翻的是誰的牌子?”
“慶嬪!”皇上答得堅定、利索。
琳依不依不饒:“那宿在哪里?”
聽此,皇上啞然,支支吾吾起來,“這個……也是在承乾宮……”
琳依嘟著嘴,目光從我身上一掃而過,而后嚷道:“是呢,不過是承乾宮錦貴人那兒嘛。”
皇上訕訕看我,竟也有些不好意思。
“說到底還不是皇上您偏心,怕是知道錦貴人受了點小委屈就迫不及待地安慰了,那臣妾呢?”琳依如蒙受巨大委屈般,眼圈一紅,晃了晃自己的右手,“臣妾這幾日日夜抄寫佛經,為云南祈福,這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皇上痛惜般拉過琳依的手,溫柔地揉著,以無言來驅散琳依的不甘,琳依自然吃這套,漸漸的揚起笑意。
我與玉影相視不語,他二人打情罵俏,倒叫我們不知如何自處了。玉影向我使了個眼色,忽然身影一晃,竟要跌倒下來,我一把拉住了她,琳依輕晃了晃頭,眼神迷離。
皇上放下琳依的手,關切地問:“沒事吧?要不要傳太醫?”
玉影柔弱至極,搖了搖頭,像只驚弓之鳥,“臣妾沒事,怕是剛才走得太急了,亂了心緒。”
琳依白了我二人一眼,順手拿起桌案上的奏折漫不經心的掃視起來,嘴里嘀咕著:“裝腔作勢!”
皇上道:“沒事便好。”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大呼一聲,從炕上拿起一個玩意,擺放在手心,得意的問:“猜猜這是什么?”
只見那玩意,成長行,約四指長,周身鍍金,帶著二龍戲珠紋樣.琳依似無意猜測,只管埋頭翻閱擺放的奏折;我湊近去看,只見頂端有個橢圓形的東西,像是我們的眼睛,再看看,的確見所未見。
皇上洋洋得意,“這叫‘千里眼’”,見我與玉影不解摸樣,他便解釋道:“有了這個玩意,朕便可在此處看見千里之外的事物,不出乾清宮,也能知天下事了。”
我與玉影相視一笑,皆是不信。
皇上急了,拉著我們就往外頭走,說帶我們去見識見識,見琳依未有所動,便特意囑咐琳依也出來,琳依極不情愿的挪著步子走出了乾清宮。
吳良輔見我們一行人出來,諂媚顯笑,皇上向他抱怨,“她們竟不信這東西,這可是湯瑪法知道朕近日心情不太好,特意弄來的西洋玩意。”說完,順手拉過離他最近的玉影,將手中的玩意擋在玉影右眼前方,自己則在玉影身后,雙手圈住玉影,玉影有些羞澀,皇上并未察覺,只是耐心的告訴她:“閉起左眼,右眼就盯著這個圓看,慢慢來,別急,看到什么了么?”
玉影“呀”的一聲,興奮喊道:“臣妾竟然看到了御花園中盛得極美的牡丹花。”
皇上浮起笑意,“你看,朕沒有唬你們吧。”
玉影紅著臉忙點頭。
皇上向我招手,“你也過來看看。”
琳依卻在此時從皇上手中搶過,一反剛才之態,很是好奇的拿起來端詳,思量會兒道:“這有這么奇特?”說完,就如剛剛玉影之姿,到處掃視起來,嘴里驚呼著:“啊……何止可以看到牡丹花,臣妾還看到太掖池邊有幾個宮女太監呢……桃花落盡了,梨花也開出花骨朵了……”
琳依左看看有看看,樂此不疲,“還有,還有,臣妾看到了皇后,就坐在碧波亭里,旁邊還有個人,是誰呢?哦,是如常在呢,她們正開心說笑,就如同姐妹一般親昵。”
我微微一顫,雙手緊握成拳,藏于袖中。
琳依放下手中玩意,盛氣凌人道:“這東西真是好用極了。”
皇上附和道:“是吧,有了它,就如同知道了天下事。”
琳依露出可惜之情,“有了它還不夠,若是帶上‘順風耳’便完美了,這天下事大多行意兩色,面上和和氣氣,又有誰知道背地里頭說些什么大逆不道之話呢?”
皇上絲毫未放在心上,依舊沾沾自喜,“前些日子得了它,朕很是喜悅,帶去了承乾宮,沒想到慶嬪見了它不但不欣喜,竟還拐著彎說朕玩物喪志呢,弄的朕一點心思都沒了,便索性把它扔了一處,今日無意又看到了它,便喊你們過來見識一下。”
琳依道:“慶嬪真是大膽,竟敢這樣說皇上。”
“不過是為了皇上、天下著想,也算不得過分。”我忙替慶嬪辯解道。
琳依氣惱,與我爭辯,“那依你的意思,皇上片刻放松就是‘玩物喪志’么?皇上整天憂國憂民,難道就不允許有絲毫松懈么?皇上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琳依說的語重心長,到顯的我是多么希望皇上勞累般,我當然不甘,“怕是你誤會了我的意思,只是此時國難當前,定以大局為重。百姓身處水生火熱,如果皇上在此時貪圖享樂,若是傳了出去,不知情的人會怎樣想皇上呢?”
“嘴長在別人身上,愛怎么說便怎么說,自己開心便足以。”
“人言可畏!”
“好了。”忽而,他從琳依手中奪過‘千里眼’,行至我身后,將我圈在懷中,“誰為了朕好,朕都知道。這些日子實在太過勞累,所以才會松懈一下,不過朕保證真會做個盡職盡責的皇上,不會讓你們失望。”
溫熱的鼻息呵在頸邊的肌膚處,癢癢的,卻是溫馨的,“怎么樣,看到了什么?”
我聚精會神看著,只見伸手可及處有一只美麗的黃鸝鳥,通體金黃色,嘴峰粉紅色,腳沿藍色,很是可愛,我一時失神,竟伸手以為自己可以握的住,身后的皇上發出‘呵呵’的笑聲,“別以為近在咫尺,其實遠著呢。”
我倒覺得不好意思,一瞥間見琳依抿著嘴唇暗自偷笑。
手不知不覺放下,但沒想到皇上卻握住我的手,重新將‘千里眼’架在我眼前,“再看看,看看朕的天下還有什么稀奇玩意?”
心里一暖,不禁微微側首,卻與他眼神對視,他的眼眸中是清澈的泉水,干凈不帶一絲污垢。
手背上的力道加重,我微微一笑,側首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了起來,我調整了方向,只見東華門中飛快的竄出一串身影,行動迅速,不曾遲疑半步,我嘴角上揚,笑道:“臣妾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應該是可以讓皇上專心國事的人。”
皇上不以為然,我偏了偏身,皇上便看了看,突然‘哎呀’一聲,臉上有了著急之色,我向玉影使了個眼色,玉影會意,與我一同行禮告辭。
琳依不知所以,見皇上臉色不好,便也怏怏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