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皇太后剛剛頒了懿旨,好像說在皇上殿試前會挑選一名秀女許配給博果爾貝勒!”
“規矩不是落選的秀女才會被太后許配給各處貝勒、貝子么?怎么,這會讓博果爾貝勒先選,不是破了規矩么?”
“我聽前頭的太監說,是皇太妃替貝勒求來的,貝勒一開始不愿意,說皇上挑剩的他也看不上,于是皇上就特許讓貝勒先挑,不然皇太妃又有機會嚼舌根子。”
“哦,那你說這么多的小主誰會被貝勒挑走?”
“誰知道呢!不論被皇上還是被貝勒挑走,總歸還是坐主子,差不到哪去。”
“話是這樣說,可是一個是福晉一個是皇妃總還是有差距的!”
“也是!”
“這么多小主里面最標致的當數念錦小主,可是人家早已經被皇上看了去,貝勒爺再喜歡也不會胡來的,再然后就是琳依小主了,以皇太妃事事爭強的性子恐怕也只有琳依小主……”
“你們幾個絮絮叨叨在說些什么,造些什么謠?”琳依及時呵斥了幾個宮女的談話。
那幾名宮女本圍聚在一旁,聊的熱火朝天,一見是琳依,臉色瞬間蒼白,慌忙跪了下來。
“手中的活計不做,躲到這嚼什么舌根?難道上面就這么教你們的嗎?”
一名膽大的宮女抬頭說:“奴婢們說的是真的,前頭都傳開了,只是,只是鐘粹宮里各位小主還不知道罷了!”
琳依上前就是一巴掌,“還敢胡說!”
那宮女委屈地捂著臉,壓低了聲音,“奴婢說的是實話,聽說貝勒選福晉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琳依突然有些慌張,左右看了看,然后落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原本就疲憊的秀女們在聽到這樣一番話時,也都顯得無比驚慌,宮女道:“奴婢沒想到小主們會這么快回宮看,所以……”
沒有人關心她們的辯解,都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漣如問:“真的已經確定了么?”
另一宮女道:“今日小主們剛出去,內務府就派人過來,取走了在月奴姑姑那寄存的各位小主的畫像,怕是沒錯了!”
漣如應了一聲,一側的華濃道:“畫像?內務府不都有么?何必要取走月奴姑姑的那份?”
“奴婢在門外聽說是貝勒嫌內務府的那些畫像不想是真的?說是有人塞了銀子做了手腳,還說……”那宮女看了我一眼,閉了嘴。
“還說什么?”漣如疑惑地問。
“說念錦小主地畫像與真人判若兩人。”
漣如飛快地看向我,隱隱有些郁色,然而在我回視她時,她已經變得淡然自若,看不出一絲表情。
我有些尷尬,只能向漣如解釋,“我與貝勒有過一面之緣。”
她好似一點都不關心,只是應付我點了點頭。
我突然想起那日恪妃請皇上慈寧宮去的事,她說皇太妃也在,怕為的就是這件事吧!
我們各自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的屋子時,墨林為我準備了一盆熱水,說給我解乏,然而喚了很多次我都無動于衷,最后怏怏地出去了。
似乎很久,我聽到有叩門聲,打開門卻空無一物。
在我完成洗漱,準備就寢時,這樣的叩門聲再次響起,這次打開門,站在我面前的玉影。
她依舊溫柔乖巧喚了我一聲,“姐姐!”
她臉上殘留著淚痕,即使她很用心地笑,我也能看得出:“怎么了?哭過?”
她長吁一口氣,眼圈立馬紅了起來,她仰起頭好像要將眼淚逼回去一般,好一會兒才轉過身,聲音輕顫,“我剛從漣如房里出來,我在她面前一提姐姐你,漣如就將我轟了出來,我真的想不通為什么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她徐徐向前走,不讓我看到她哭泣的樣子,“明明那么要好的姐妹,偏偏要受別人挑撥,姐姐你早早被皇上看上有什么不好,漣如何苦要生這么大的氣呢?”
我尾隨著她,也有些無奈,“也許漣如覺得自己心愛的東西被人偷走了,心里有些不甘心吧!”
她嘆道:“或許吧!不過能在紫禁城遇上姐姐你和漣如真是一件幸運的事!”
玉影的轉變讓我湊不勝防,我有些哭笑不得,我伸手替她抹去淚水,她抓住我的手,“姐姐是知道的,如果沒有漣如的慷慨解囊,或許我早已經餓死在了進京路上了,所以這些天對姐姐的避而不見,希望姐姐不要介意。”
想到她竟為此左右為難,難免有些不忍,“不會!”
“我比誰都希望姐姐能夠和漣如重歸于好的,可是漣如不聽勸。”
“所以你來勸我?”我微笑著說。
玉影努了努嘴,訕訕地笑。
“或許是我傷了她最在乎的東西吧,但不怕,我和她十幾年的姐妹,哪能那么輕易翻臉呢,過段時間漣如就會好的。”
玉影如釋重負,放開我的手,拍了拍心口,連連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陣涼風吹過,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玉影恍惚意識到我單薄的站在寒風中,忙催促我回寢殿休息,走時還不忘對我說,“我只怕姐姐與漣如置一輩子的氣,如今姐姐說不會有事,那就最好不過了!”
回到寢宮時,我竟有些開心,開心此刻玉影能夠如此相待,讓我在失落的一天有些依托。
琳依的尖叫聲將我從夢鄉中硬生生的拖回現實,我煩躁的將被子蒙過頭頂,然而琳依的聲音像利刀、像尖箭能夠沖過任何關卡直至心窩。
我喚來墨林,質問,“她又怎么了?”
墨林顯得習以為常,“說是丟了些東西,鬧著要搜屋子!”
是啊,我們都習慣了琳依這般吵鬧、這般折騰!
墨林幫我穿戴,替我梳頭時,從梳妝臺上拿出那只母親送我的金釵,別在了發間,“聽說,琳依小主丟的也是一只釵,聽她口氣,好像那只釵價值連城。”
我閉著眼睛,勾起一笑,“她那樣好的出身,價值連城的釵怕是數不甚數吧。”
墨林也附和著,“奴婢猜想啊,許是琳依平時馬虎慣了又常常帶著招搖,怕是被有心人瞧上了,順手牽了過去。”墨林頓了頓又道:“丟釵事小,發泄不滿才是正事!下面的奴才們都說這次貝勒爺選福晉怕是琳依小主無誤了,她那樣心高氣傲,怎肯只做一個福晉啊,不過皇上也是傳了話的,這次要讓貝勒先選的,恐怕琳依小主在劫難逃了。”
我驀地睜眼,看著見銅鏡中墨林有些得意的臉,墨林有些滯住,輕聲問:“怎么了?”
我道:“我在想,如果她聽到你這番話,會怎么收拾你?”
墨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現在的她自顧不暇,沒時間理會奴婢這個小人物。”
“小主、小主……”
是月奴的聲音,墨林上前開門,月奴有些驚慌地走了進來,“琳依小主將鐘粹宮的房間挨個搜了個遍,都沒有找到她說的那只釵,現在只差您的屋子沒有搜?”
我甚少看見一貫穩重的月奴會如此驚慌,我攤了攤手,“我沒有做過,無愧于心,要搜請她自便!”
月奴臉色依舊凝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墨林臉色也一變,說話間,琳依已經站在我屋外,高嚷著要搜屋子,她那樣尖銳的聲音讓無所適從,我沒有阻擾,乖乖的走出了屋子,任憑他們橫沖直撞的進了我的房間。
琳依斜睨了一眼一旁的月奴,嘲諷說道:“月奴姑姑真是懂得‘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啊,這么快就來通風報信了,恐怕姑姑這次是許錯了注,最后會人財兩空!”
月奴不卑不吭,仿佛絲毫不介意言語中的羞辱。
見月奴如此,琳依有些怒了,對著搜宮的宮人們道:“給我認真的搜,一寸一土都不要放過!”
說完,忿忿地看了我一眼,我如月奴一般無視她的敵意。
良久,有人稟報,“沒有找到!”
墨林聽此,松了口氣,忙扶住我往屋里走,嘴上卻一點不饒人,“小主一早就被無謂的事吵醒,現在平安無事了,再好好歇息吧,若是因為這些事,傷了心氣日后被皇上看到可不好了。”
琳依似是不相信,“怎么可能沒有?”
月奴道:“也許小主大意,擱在哪里現在不記得了。”
我雖背對著琳依,卻依舊感覺的到此時琳依透徹的恨意。
“佟念錦,你站住!”琳依大聲喊道。
我停住步子,轉身輕蔑地回視著她,“還有什么事?”
她死盯著我的頭發,露出得意的笑,忽然行至我身邊,粗魯得從我發間抽出金釵,然后高高揚起,“這是什么?”
那只金釵在陽光的照耀下那么晃眼,墨林辯護著,“這只金釵是小主進宮時就帶了進來的,奴婢見過很多次的!”
我心一驚,母親贈予我的金釵上面鑲的明明就是碧青瑪瑙,可這分明就是極佳的和田玉。
琳依晃了晃金釵,“是嗎?這只金釵并無稀奇,稀奇的上這上面鑲接的玉石,這可是玉中上品羊脂玉。”
說完,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琳依頗為得意道:“此玉光亮、溫潤,入土千年而不染,十分罕見,我阿瑪也是前些年才好不容易得來的,異常珍愛,賴不住我的要求才特意為我打造了這只金釵。”
圍觀的秀女有人嚷道:“這個金釵昨天我還見琳依戴過呢!”
琳依不依不饒,將金釵遞于我面前,輕笑著說:“這樣的金釵,你確定會有第二支,并且是你擁有的?”
怎么會在我這里?我的房間,昨日除了我與墨林再無旁人進來過,難道……我看向墨林,墨林無辜地看著我,似乎向我吶喊著‘不是我’,可是誰又能解釋這支金釵為什么會出現在我房間,并且正好是墨林親手戴在我的頭上?
琳依回頭尋問著月奴,“敢問姑姑,秀女偷竊,如何處罰?”
月奴焦慮地看了我一眼,“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小主怎可妄下定論?”
“事情已經很清楚!我的金釵丟了,我搜遍了所有鐘粹宮都沒有找到,偏偏在她,佟念錦的身上找到了屬于我的金釵,怎么?姑姑現在還想包庇這個竊賊嗎?”
“沒有人會稀罕你的金釵!”漣如撥開人群,朗聲道:“既然有人看見你昨天還戴著你這金釵,必不會是昨天白天丟的,或許是晚上,你卸下衣物首飾必讓也會擱在自己的房間,有沒有人進入你的房間你會不知道么?什么人拿走的你會看不到么?”
琳依臉色一變,漣如卻窮追不舍,“我姨夫家雖比不上你們家那樣顯赫,但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不過就是金釵罷了。況且我們不是神探,誰偷得又或是誰栽贓嫁禍的,還請月奴姑姑向上稟報,自會有人主持公道!”
聽到要向上稟告,琳依有了點懼色,卻還是硬著嘴回敬著,“若是有人有心做賊,又怎會讓人抓住把柄?”
漣如輕笑著,“那就是說無憑無據?”
琳依狠狠瞪了一眼漣如,漣如卻字字鏗鏘,“到底是有人見財眼開,還是有人有心嫁禍,我們每個人都心如明鏡!”
琳依亦不肯甘心,“好一個心如明鏡?既然你要有憑有據,那你向我解釋一下,為什么我釵會出現在這里?”
漣如一字一字道:“你栽贓嫁禍!”
琳依氣急敗壞,揚高了調,“好,好!”琳依掃了一眼月奴,“勞煩姑姑將此事稟報皇后,就由皇后為此事處理公道。”
漣如來到我身邊,握緊了我的手,我牽起一笑,真好,無論什么時候,發生什么樣的事情,她總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