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來,摸到枕邊的手機看時間,已經是下午4點。她坐在床上發了陣呆,跳下床,把墻角的黑色旅行箱拖了過來,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然后打電話叫了輛出租車。
她看了看外面,天色很暗,烏云沉沉地壓在頭頂,一場暴雨即將來臨。她匆匆地拖著箱子下樓。
剛到客廳,張姐就急急地迎了上來,“蘇小姐,沐寒出去了。黃師傅剛才打電話來說,聯系不上他。眼看就要下雨了,這可怎么辦?”
“他出去了?去哪兒了?”
“他叫黃師傅送的。好像是去了一家畫廊。”
“黃師傅電話多少?”
她馬上掏出手機打電話。黃師傅說,他下午兩點多開車送沐寒到民主路的左岸畫廊,那一帶不方便停車,沐寒就叫他走了,說接的時候再打電話。“但他一直沒打電話來,手機也關機了。我剛才趕回左岸畫廊,那里的人說他早就走了,也沒說去哪兒。”
“也許手機沒電了。”蘇荷又打林沐寒的電話,果然是關機。
門口傳來汽車喇叭聲,她記起自己叫了出租車,馬上放下行李跟張姐拿了把傘,說:“我現在去找他,如果他回了家就給我打電話。”說著一路小跑,到大門口上了出租車。
“民主路左岸畫廊。”蘇荷對司機說。她想,沐寒出門一直是坐黃師傅的車,從習慣角度考慮,應該不會自己打車,那么,他單靠輪椅肯定走不遠。
她又不甘心地打了他的手機,仍然是讓人抓狂的提示音:對不起,您撥的用戶已關機!
天邊劃過一道閃電,停了一秒鐘,劈頭一聲炸雷。蘇荷被嚇了一跳。
司機是個開朗健談的中年男人,對她說:“不用怕。不要打電話,不要去碰車門,坐在車里很安全。”
是嗎?很安全。林沐寒此刻在哪里呢?他安不安全?
頃刻間,天象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滂沱大雨頓時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狂澆下來。放眼望去,盡是漫無邊際的水幕。急急趕路的人群立即慌亂地四下奔逃。一會兒功夫,馬路和人行道上的行人都不見了,大家都跑到兩邊高樓的屋檐下避雨。
雨越下越大,她心急如焚。
她在心中默默禱告:不是說心有靈犀嗎?林大哥,求求你,給我個提示吧!
天黑下來,路上的車也更少了,她望向窗外,希望下一秒沐寒的身影就能奇跡般出現在眼前。
她記起有次曾坐漫霏的車路過這片街區。
漫霏說,以前她家就住在這附近,隔了一條街的育英小學旁邊,她媽媽曾是育英小學的音樂老師,那時家里雖然清貧卻很幸福,令她懷念。
突然,蘇荷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林沐寒或許去了以前的住處!
“師傅,我要去育英小學。”
雨總算小了一點,蘇荷緊張的神經卻絲毫不敢放松。
這一片區正在拆遷,早已是人去樓空,包括育英小學的圍墻上都用紅色的油漆寫著大大的“拆”字。
蘇荷正在暗暗叫苦。猛然間,發現一幢老宿舍樓前的大樹底下,有個坐在輪椅上的熟悉背影。隔著重重雨幕,昔日在她眼里倔強□□的身影,此時卻顯得那么單薄。
林沐寒獨自坐在這棵兩人才能合圍的大樟樹下,兒時媽媽帶他在這棵樹下乘涼的往事重又浮現在眼前:媽媽總是講著故事,輕輕替他搖著蒲扇,直到他進入夢鄉。
十幾年過去,他長大了,樹也更粗了,媽媽卻永遠回不來了。
而現在,這個留下了他童年無數歡笑和淚水的地方,這個唯一能勾起他美好記憶的地方也要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將是陌生的高樓大廈。
“媽媽,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她很可愛。可是,不屬于我。我想,……我已經失去她了。”
他全身已經濕透,閉上眼睛,任雨水穿過樹枝和葉片的縫隙狠狠地砸在身上、臉上。也許只有□□受折磨才能讓心里的痛楚稍稍麻木。
忽然間,雨好像停了?他疑惑地睜開眼睛,看見蘇荷正撐著一把傘替自己遮雨。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又飛快地避開。
她的頭發也濕了,不由分說地把輪椅推到出租車邊。林沐寒一手抓住前排的隔離欄桿,一手撐著車子的座椅,在蘇荷的協助下坐進車里。蘇荷又按他的指點,把輪椅折起來,放進后備箱。
做完這些,她身上也被雨水淋得透濕,但心里是輕松的。
——謝天謝地,沐寒沒事。
兩人并肩坐在車上卻都不吭聲,氣氛有些尷尬。
經過剛才一番折騰,一些雨水被帶了進來,車里到處濕漉漉的。蘇荷抱歉地對司機說:“師傅,真對不住,我們把你的車弄濕了。”
司機擺擺手,說:“不要緊,下雨天是這樣的。”
他邊開車邊從后視鏡里瞟了一眼林沐寒,道:“老弟,這么好的女朋友就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為了你,她寧可風吹雨淋,冷得直打哆嗦也不肯關窗,都快急哭了。”
林沐寒聽了,不由得轉過身來,望著她被凍得紅撲撲的臉。
他的目光極具威懾力。蘇荷盡管假裝不知地不去看他,也無法擺脫。她只得低下頭,輕聲說:“以后別再失蹤了,好嗎?”
林沐寒不回答,只是思緒萬千地望著她,許久,才伸出手,替她將鬢邊凌亂的濕發理到耳后,說:“傻丫頭。”
回到愚園,蘇荷趕緊回房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干衣服。此間,連打了幾個大噴嚏。
洗完澡,下來吃晚餐。今天天氣不好,林若愚和方姨難得沒應酬,一家人可以聚在一起吃晚飯。
蘇荷沒什么食欲,不想吃東西,勉強扒了半碗飯,就放下筷子,準備起身。
“怎么,只吃這么點嗎?”沐寒在對面問道。
全家人詫異地望著他,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對她說:“把碗給我。”
蘇荷只得把碗遞給他。
他用湯勺舀了兩勺清燉雞湯遞回去,“就著雞湯,很容易就送下去了。”他說話的語氣竟出奇地柔和。
她只得在他的監督下把剩下的半碗飯消滅干凈。
晚上,蘇荷早早地上了床,她體質一向不錯,相信有點不舒服,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