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br> 在云南的永琪和爾康，開始了他們這一生的第一場戰爭。</br> 他們是一清早從邊境出發的，在出發前，早已研究好了策略。傅恒這次帶著一位皇子、一位駙馬出來打仗，壓力實在很大。探子來報，敵軍正在打猛籠，葫蘆口只有少數緬甸軍在駐守，他就做了第一仗的安排。</br> 營地一早拔營，無數清軍，身穿盔甲，整裝待發。傅恒、永琪、爾康、簫劍和幾位武將，都全副武裝，站在營地正中，傅恒以統帥身份，分配了任務：</br> “就這么決定，我們兵分兩路，我帶著楊坤參將去攻猛籠！左右兩將軍，由總兵劉德成協助，去收復葫蘆口！不管勝敗，日落時分，一定收兵，兩軍都要在奇木嶺營地集合，根據戰績，再研究下一步的戰略和路線！”</br> “就這么辦！”永琪一點頭，看著傅恒，了解的說，“不過，傅六叔把簡單的工作交給我們了！葫蘆口聽說已經沒有緬軍，說不定很輕松就收復了！倒是猛籠，都是山路，地勢險惡，傅六叔要小心！”</br> “那也不一定！”爾康說，“猛白神出鬼沒，誰都不知道他在哪兒！我們都聽傅六叔吩咐，就沒有錯！大家都盡力而為吧！”</br> 傅恒看看這兩位皇室貴胄，不放心的叮囑：</br> “兩位將軍，安全第一，切忌輕舉妄動！如果遭遇了猛白的正規軍，最好先退回營地，不要交鋒！劉德成有經驗，讓劉德成帶路！”他看了簫劍一眼，“軍師，聽說你武功高強，又熟悉地形，務必保護兩位將軍！”</br> 簫劍已經換上了白色軍服，英姿颯颯，抬頭挺胸說：</br> “傅將軍放心！我誓死保護兩位將軍！”</br> “就這樣！大軍出發吧！”</br> 永琪一躍上馬，喊：</br> “祝兩路人馬，都馬到成功！”</br> 軍號大作，所有軍人，各就各位。永琪、爾康、簫劍、劉德成縱馬向前。帶著西路軍，大軍浩浩蕩蕩的出發了。</br> 軍隊走了大約兩個時辰，距離葫蘆口已經近了。永琪帶著鑲白旗，爾康帶著鑲紅旗，紅白相映，旗幟飛揚，軍容浩大，聲勢非常驚人。走著走著，永琪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舉起手來，喊著：</br> “停一下！聽！這是什么聲音？”</br> 大軍暫停，隱隱間，有如悶雷的聲音傳來。爾康大喊：</br> “斥候兵！去前面看看，有什么動靜？”</br> 幾個斥候兵騎馬往前奔。奔了一段路，雷聲更大，斥候兵跳下馬，伏在地上，用耳朵貼著地傾聽。只聽到雷聲逐漸加大，天搖地動。斥候兵驚愕抬頭，只見前面煙塵大作。塵土飛揚中，一片黑壓壓的烏云從地上席卷而來。</br> 永琪勒馬站在那兒，引頸翹望，忽然感到恍如地震，步兵們的槍支都震得嘎嘎作響。他大驚：</br> “這是什么東西？”</br> “好像是地震！”爾康說。</br> “地震？不可能！那一片黑云是什么東西？”簫劍說。</br> 大家都注視著前面，那片黑云轉眼間已到面前。簫劍明白了，急呼：</br> “我知道了！是大象！大家注意，準備武器，象兵來了！”</br> 簫劍喊聲中，只見煙霧騰騰里，無數的象兵奔馳而來。身先士卒的一個，正是緬甸王猛白，騎著大象，舉著戰斧，十分威武。</br> “沖啊……沖啊……”猛白聲如洪鐘，大喊。</br> 跟在猛白身邊的，是個面貌清秀的青年軍官，也騎著大象，舞著長劍。那青年軍官風度翩翩，年少英俊，個子嬌小，卻行動迅速，揚著長劍大喊：</br> “沖啊……殺啊……”</br> 隨著這兩個敵人的出現，象腳巨大而沉重的踩過泥土。象鼻左掃右掃，掃向空中。巨象抬頭長撕，聲勢驚人。大象來得迅速，象腳踩上斥候兵的身子。斥候兵們跳起身子，狼狽奔逃。只見象鼻一卷，卷起一個斥候兵，拋在空中。</br> 永琪、爾康、簫劍三人，看得目瞪口呆。永琪揮舞長劍，回頭大喊：</br> “我大清的部隊，什么都不怕，還怕幾只大象嗎？沖??！”</br> 永琪就身先士卒，對著象兵沖了過去。爾康大叫：</br> “五阿哥！千萬不要冒險！傅六叔特別交代，萬一碰到猛白，不可輕易交手，還是先撤退，研究了戰略再打！”</br> 爾康的聲音，淹沒在一片震耳欲聾的象鳴聲中，大象轉眼已到眼前。</br> 簫劍大吼一聲：</br> “爾康！殺吧！撤退已經來不及了！”說著，一劍刺了過去。</br> 爾康倉促應戰，和那個青年將軍交手。青年高高的坐在象背上，爾康的戰馬，只有大象一半的高度，雖然爾康武功了得，但是青年居高臨下，爾康備受威脅。連續幾次交手，爾康都沒占到好處。那青年一面打，一面用漢語大喊：</br> “我是緬甸王子慕沙！你們趕快投降！”</br> 原來他是猛白的兒子，怪不得武功這么好，還會漢語！看樣子，緬甸入侵，是早有預謀了。爾康一面迎戰，一面大聲喊了回去：</br> “緬甸王子又怎樣？我還是大清駙馬呢！”說著，一劍刺去。</br> 那緬甸王子慕沙，竟然口齒伶俐，邊打邊喊：</br> “駙馬是什么馬？馬遇到大象就變成小白兔了！”</br> “你才是小白兔！”爾康大怒，“長得就像只小白兔，看你年紀那么小，武器拿得穩嗎？”他大叫，“我來了！”</br> 爾康眼看，大象和馬，不能齊頭作戰，就施展武功，從馬背上飛身而起，落在慕沙身后的象背上，持劍就一劍直刺慕沙。人到劍到聲到：</br> “緬甸小白兔，碰到滿清駙馬，是你倒霉！”</br> 慕沙沒想到這個駙馬，居然會飛到自己的象背上，大驚失色，急忙返身，持劍一擋。兩劍相碰，迸出火花。同時，慕沙手一揚，數十支金針已經對爾康飛去。爾康大叫：</br> “還會暗器！不得了！”</br> 爾康長劍舞成一個閃亮的大圓，把暗器全部打落地。</br> 慕沙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贊美：</br> “你這匹馬，好厲害！”</br> 慕沙拍拍象頭，象鼻忽然舉起，掃向爾康。爾康只顧得和慕沙交手，完全沒有防備大象也能作戰，被象鼻掃了一個正著，站立不穩，幸好武功高強，翻身落地。他這一下怒不可遏，伸手一把抓住慕沙的腳踝，將他也拖下象背。</br> 慕沙大驚，一連串的緬甸話沖口而出：</br> “該死的死馬，從哪兒跑來的？居然敢用手拉我，你不要活了，我不打死你，我就不是八王子慕沙……”</br> 爾康聽不懂他的緬甸話，也不再拌嘴，兩人就在地上纏斗起來。</br> 爾康和慕沙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永琪正和猛白交手。猛白是個天生的武士，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手持戰斧，居高臨下，銳不可當。永琪用劍，靈活無比，可惜馬太矮小，打得捉襟見肘。猛白邊打邊用漢語喊：</br> “我是緬甸王猛白，你打不過，趕快投降！”</br> “我是大清王子永琪，專門打緬甸王猛白！你才趕快投降！”永琪喊。</br> “你這個王子，今天死期到了！”猛白一斧頭砍下來，直打永琪面門。</br> 永琪閃過武器，心想，這樣打不行，就一劍砍向象鞍，象鞍斷裂，猛白滾落地。永琪躍下馬背，飛撲過去，長劍直刺猛白。猛白大驚，緬甸話沖口而出：</br> “哪里跑出這么厲害的一支隊伍？”</br> 猛白從地上一躍而起，趕緊應戰。兩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br> 簫劍早已看出，用馬隊無法對付象隊，必須找到他們的弱點，才能打贏這一仗。他騎馬一陣沖刺，專門砍斷象鞍，只見象兵紛紛摔下地。他一面沖刺，一面大喊：</br> “弟兄們不要怕，砍斷象鞍，先把他們從象背上打下來，再交手不遲！來呀！馬隊沖啊……砍象鞍！砍象鞍！砍象鞍！砍呀……”</br> 許多清軍，就跟著簫劍，一路砍去。象兵紛紛落地，但是，也有許多清軍，被象鼻卷起，摔成重傷，還有許多清軍奔跑不及，被象腳踐踏身亡。</br> 兩方人馬，在漫天的塵土中，短兵相接，殺聲震天。</br> 爾康和慕沙這邊，兩人已經戰出高下，爾康畢竟是從小練武的高手，一番你來我往，短兵相接，慕沙就打得手忙腳亂了。纏斗中，爾康一劍刺向他的前胸，慕沙一躲，爾康劍到人到，劍劍進逼。慕沙眼見不敵，回頭就跑，爾康飛身而起，落在他面前，伸腳一絆，把他絆倒在地。爾康長劍直指他的咽喉，大叫：</br> “你投不投降？”</br> 慕沙躺在地上，只見那把長劍，映著日光，在眼前閃閃爍爍，他不禁大駭，舉起雙手，一迭連聲喊：</br> “我投降！我投降……”</br> 爾康回頭大喊：</br> “劉總兵！趕快把這個王子綁起來！”</br> 就有幾個清軍，沖上前去壓住慕沙。爾康長劍一收。豈料，慕沙手一揚，一排暗器出手，清軍紛紛倒地。一只大象快速奔來，象鼻子一卷，就把慕沙卷上了象背，慕沙發出一串大笑，喊著說：</br> “大清駙馬，要我投降，哪有這么容易？這次不玩了，下次再打！”</br> 慕沙喊著，騎象狂奔而去。爾康哪里肯放過他，躍上一匹馬，急追。</br> “你跑哪里去？我不殺你，你居然詐降使壞！”</br> “你還追我？”慕沙回頭喊，“你那個穿白衣服的兄弟，已經被我爹殺死了！你看！”伸手一指。</br> 爾康本就在牽掛永琪，一聽之下，急忙看去。只見永琪和猛白打得天翻地覆，哪兒有被殺死？爾康這一分心，只覺眼前一暗，竟被慕沙那只大象的象鼻卷入空中。慕沙大笑，樂不可支的喊：</br> “你這個駙馬，快變成死馬啦！”</br> 爾康急忙用手中長劍，一劍刺向象鼻。大象一痛，長嘶一聲，把他拋落地。爾康滾了兩滾，才一躍而起。只見慕沙和大象，已經奔出重圍。慕沙一面飛奔，一面用緬甸話，大喊著：</br> “爹！他們好厲害，我們不要再打，會吃虧的，快走……”</br> 猛白和永琪，正打得難解難分，猛白從來沒有遭遇過這么厲害的對手，怎么打都打不贏，心里正在煩躁，聽到慕沙的喊聲，無心戀戰。一陣沖刺后，就退向大象身邊，象鼻一卷，猛白上了象背。猛白用緬甸話大喊：</br> “緬甸部隊撤退！大家跟我來！”</br> 永琪持劍就追，喊：</br> “不要逃！有種就打！”</br> 簫劍快馬奔來，大喊：</br> “五阿哥，不要追！我們的弟兄傷亡很重，趕快整理軍隊，看看傷亡情形再說！”</br> 永琪站住，看著象兵部隊快速撤退，看著滿地狼藉。爾康也奔了過來。</br> “永琪、簫劍，你們怎么樣？有沒有受傷？”爾康關心的問。</br> “還好，我們都沒事，你呢？”簫劍問。</br> “抓住了那個緬甸王子，又給他逃掉了！”爾康憤憤的說。</br> 永琪跌腳大嘆。</br> “我也好可惜！沒有把那個緬甸王給抓起來！如果抓到了緬甸王，這場戰爭就結束了！本來可以速戰速決的，太可惜了！”</br> 三人站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向前遙望?？吹奖榈貍?，呻吟不斷，許多戰馬，倒在地上，不禁觸目驚心。爾康咬牙切齒的說：</br> “那個緬甸王子，我跟他誓不兩立！”</br> 傅恒的情報錯誤，差點把永琪和爾康都送進虎口，真把他驚得一身冷汗。這晚在營地，大家談起戰役經過，依舊扼腕不已。營地上，都是受傷的士兵，軍醫在給眾人包扎，擔架還一個個抬來。</br> 營火上煮著大鍋飯。</br> 傅恒、永琪、爾康、簫劍、劉德成及參將等，都在視察傷亡情形。永琪看得心驚膽戰，沉痛的說：</br> “沒想到象兵部隊這么厲害，弟兄們不是斷手就是斷腳，都被大象踩傷摔傷的！看到弟兄們受傷的情形，我真后悔當時沒有下令撤退！”</br> “五阿哥不要自責了，”簫劍說，“當時那個狀況，撤退也來不及，象兵轉眼間就到眼前，除了應戰，沒有第二條路！”</br> “還好，我們幾個主將都沒受傷！”爾康說，“傅六叔，怎么沒人警告我們，有個象兵部隊？讓我們措手不及！對于要和大象打仗，我們想都沒有想到，一點防備都沒有！”</br> “奇怪極了！劉總兵，你遭遇過象兵部隊嗎？劉藻是被象兵部隊打敗的嗎？”傅恒問。</br> “報告三位將軍，這是第一次遭遇象兵部隊，以前，我們只聽說緬甸有象兵，從來沒有見過！大家都以為，那大象笨笨的，怎么能打仗？誰知道這么厲害！”劉德成報告著。</br> “我們必須仔細研究一下，除了象兵部隊，他們緬甸軍隊還有沒有其他本領？那個緬甸王子，會一種細針一樣的暗器，一定有毒，中了暗器的，幾乎都死了！”爾康咬咬牙，“好狠的王子！”</br> 永琪看著受傷的士兵，交代著：</br> “劉總兵，帶一隊人馬，明天一早，就把這些受傷的弟兄送到車里去治療，他們目前，不能上戰場，帶著他們會影響行軍速度！”</br> “劉總兵，”爾康接口，“要派人督促軍醫，藥品是不是充足，也了解一下！治好一個，歸隊一個，我們需要每一個戰士！看樣子，我們要準備長期作戰！”</br> “是！”劉德成應著。</br> 這時，一個士兵走來，大聲報告：</br> “報告！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請幾位將軍到帳篷里去用膳！”</br> 爾康四面一看，問：</br> “這些受傷的弟兄，為什么還沒有用膳？”</br> “報告將軍，還沒做好！”</br> 永琪就大聲說：</br> “去把準備給我們的晚飯，先拿過來給受傷的弟兄用！快去！多叫一些人，先侍候大家吃完，我們再吃！”</br> “是！”士兵趕緊跑走。</br> 傅恒不禁驚看永琪和爾康，眼中露出佩服的神色。忽然領悟到，他們不是皇子駙馬，他們是兩位將軍了?？此麄優榱藗瞿敲措y過，就安慰的說：</br> “你們也不要難過，劉總兵告訴我，猛白和那個王子，是帶著象兵部隊逃跑了，可見，他們遇到你們，也是招架不住，等于輸了！”</br> “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永琪苦笑著說。</br> 接下來，清軍和緬軍，有一段辛苦的戰爭歲月。在這段歲月中，永琪、爾康、簫劍都飽受風霜之苦。扎營，拔營，起營火，滅營火……大軍行行重行行。風也好，雨也好，太陽也好，軍旅生涯，沒有任何詩情畫意。幾度短兵相接，都分不出勝負。每次面對戰后的戰場，硝煙處處，尸橫遍野，都會帶給永琪相當大的震撼。第一次了解到，人命，在戰場上是多么渺小。他們三個，逐漸變成包扎傷口的好手，尤其是永琪，跟著軍醫，學了許多救人的技術，每次搶救傷患，他都身先士卒。盡管爾康、傅恒、簫劍苦勸，他都充耳不聞。數月以后，他和軍醫的技術，已經相差無幾。</br> 他們好幾度和緬甸王猛白正面交鋒，幾乎有猛白，就有那個緬甸王子慕沙。慕沙精通暗器，身手不凡。只是說話尖聲細氣，爾康認為他不男不女，每次見面就打，一打就兼吵架。爾康一心想活捉他，來要挾猛白投降，卻苦于沒有機會。</br> 這天，探子來報，說慕沙單獨扎營在黃土坡的山谷里。爾康和永琪商量之后，就由爾康帶著鑲紅旗人馬進入山谷誘敵。永琪和簫劍帶著人馬在后，分別從山頭、山谷兩邊夾擊支持。</br> 爾康的先頭部隊，才進入山谷，忽然間，喊聲大作，山谷兩壁，沖出大批的緬軍。只見慕沙，身先士卒，殺了過來，嘴里大喊著：</br> “哈！駙馬！你居然還沒有死？我來討命了！”</br> 爾康看到慕沙，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策馬沖去，也大叫：</br> “小白兔！今天非把你活捉不可，今晚加菜，吃烤兔子！”</br> 喊叫中，兩人相遇。慕沙手一揚，一把金針，全部射向馬的眼睛。爾康是防備著他的暗器的，但是，沒想到他會射馬，躲避不及，馬兒受創，人立而起，長嘶著掉進山溝。爾康幾乎摔落地，一個翻身站穩，慕沙已經一劍刺來。爾康就地一滾，滾到草叢中，動也不動了。慕沙狐疑的看著躺在草叢中的爾康，自言自語：</br> “死了？太簡單了吧？這樣容易就不好玩了！”說著，他就走過去察看。</br> 爾康手一揚，許多金針射向他。慕沙大驚，狼狽的閃避奔逃，用緬甸話喊：</br> “好厲害！他居然把我的金針接住了！還用來打我！”</br> 就在慕沙狼狽躲金針的時候，爾康已經飛身而起，一掌劈向他的胸前。這一下又快又準，慕沙閃避不及，就挨了一掌，頓時大怒，喊：</br> “我要殺了你！”</br> 在山谷上的樹叢中，猛白帶著弓箭手，埋伏在那兒。猛白正用望遠鏡看山谷里的情勢，看到這一幕，氣得咬牙切齒：</br> “這個駙馬夠厲害！我要他償命！”</br> 山谷中，兩軍人馬，早已打得天昏地暗。爾康向慕沙節節進逼，長劍舞得密不透風，外帶中國功夫的拳打腳踢。他一面打，一面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問：</br> “你的大象呢？這個山谷進不來是不是？沒有大象幫忙，你還有什么本領？人家狗仗人勢，你們緬甸人，是狗仗象勢！”</br> 慕沙被打得手忙腳亂，不住看向山谷兩壁，著急猛白怎么還不現身。再幾招下來，他知道爾康技高一籌，看樣子，自己打不過，就急嚷：</br> “駙馬，駙馬！不打了，我們講和吧！這樣打來打去，大家死的死，傷的傷……不如停戰……”</br> “講和？”爾康大為心動，“你們把霸占的土地交回，退出大清的邊境，我可以做主，饒你們一命！”說著，攻勢略緩。</br> “那么我們就不要打！坐下來講和！”慕沙一臉的誠懇，嚷著。</br> “你能做主嗎？你的父親呢？”爾康仍然不敢放松。</br> “你找我爹？好，我就請我爹跟你談！”慕沙忽然轉頭對山上，用緬甸話狂叫，“爹！你還不趕快來幫我！再不動手，我就要吃虧了！”</br> 爾康一怔，剎那間，只見無數的弓箭，射向山谷中的清軍。爾康大驚，急喊：</br> “弟兄們！大家注意！箭有毒！盾牌！盾牌！”</br> 爾康喊聲中，一支利箭，直射向爾康面門。爾康長劍一揮，硬生生把利箭削成兩段落地。</br> 慕沙滿臉驚愕的看著爾康。</br> 這時，埋伏的緬軍紛紛現身，在猛白指揮下，弓箭像雨點般射向清軍。清軍手持盾牌，擋箭的擋箭，中箭的中箭，倒地的倒地，沖鋒的沖鋒。</br> 猛白在山坡的樹林里，指導著弓箭手。</br> “準備！射擊！大家看好目標，不要射到自己人！”</br> 猛白正在指揮若定，忽然山頭傳來一聲大喝：</br> “猛白！你中計了！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永琪大喊著，帶著鑲白旗廝殺過來，聲震四野的大吼，“弟兄們！沖啊……不要心軟，為我們死去的弟兄報仇呀……”</br> 鑲白旗像潮水般卷了過來，緬軍放下弓箭，急忙返身應戰。永琪連續殺了幾個緬軍，直撲猛白。猛白倉促應戰，手忙腳亂。</br> 鑲白旗和緬軍在山上交戰，鑲紅旗在山谷交戰，兩隊人馬，打得日月無光。</br> 山谷中的清軍，看到永琪和鑲白旗，大喜，喊聲震天：</br> “五阿哥到了！皇上萬歲！大清萬歲！”</br> 山谷中的清軍如有神助，殺得神勇無比。慕沙大驚，急忙用緬甸話喊：</br> “緬甸軍隊！立即退出山谷！快退！”</br> 慕沙一邊喊，一邊拼死力戰，往山谷外退去。爾康微笑的看著他，并不追趕。</br> 慕沙帶著許多緬軍，已經退到山谷出口，忽然間，喊聲大作，傅恒和簫劍，帶著鑲藍旗人馬，迎面殺了進來。簫劍大笑說：</br> “緬甸王子，你還要向哪里逃？百夷人來了！”</br> 緬軍陷進包圍里，拼死抵抗。簫劍迎向慕沙，大打出手。爾康喊著：</br> “簫劍！那個緬甸小白兔，是我的！讓給我！”他沖過來，接手再打。簫劍也和緬軍的一個將領纏斗起來。</br> 慕沙眼看腹背受敵，眼中，露出祈諒的神色，一面打，一面說：</br> “大清的英雄，慕沙佩服之至！請手下留情！”</br> “我上過你的當，再不留情！”爾康喊。</br> 爾康一連幾劍，逼得慕沙只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的余地。然后，爾康的劍一挑，慕沙手中長劍飛去。爾康回劍一劍刺下，慕沙大駭，倉皇后退。</br> 慕沙一退，竟然退到簫劍身邊，簫劍刺倒了敵人，回身伸手一抓，就像老鷹抓小雞般，提起慕沙盔甲的衣領，把他整個拎了起來，大喊：</br> “爾康！這個緬甸王子，是你的了！你要怎么發落？”“我一劍殺了他！”</br> 爾康長劍一指，已到慕沙咽喉，慕沙徒勞的揮舞著雙手，抬眼直視爾康。他的眼里閃耀著視死如歸的英雄豪氣，正氣凜然的大喊：</br> “英雄！請一劍畢命，慕沙向你致敬，死在你的手里，也是我的光榮！”</br> 爾康一愣，長劍停在他的喉嚨口，不忍刺下。爾康這樣一猶豫，慕沙亂動的袖口中，突然飛出無數金針，直射爾康。</br> 爾康完全出乎意料，這一次，躲得不夠快，許多金針刺向胸前，幸有盔甲擋住。但是，一根金針卻插在爾康眉心，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就砰然倒地。簫劍這一下，嚇得魂飛魄散，雙手舉起慕沙，向山壁上一砸，急呼：</br> “爾康！”他撲向爾康，一把抱起他，扛在背上，狂呼，“爾康！爾康！爾康……”</br> 簫劍那一砸，力道十足，也是慕沙命不該絕，當他的身子飛向山壁時，正好有個緬甸兵倒下，給慕沙做了墊背。但是，慕沙依然被摔得七葷八素，狼狽的爬起身。只見簫劍扛著爾康橫沖直撞，發瘋般的大喊：</br> “軍醫！軍醫你在哪里？傅將軍，不好了！額駙受傷了！”</br> 就在這時，忽然悶雷似的聲音又響起，山谷外，又見煙塵滾滾。清軍驚喊：</br> “象兵部隊！象兵部隊……不好，象兵部隊又來了！”</br> 傅恒見爾康受傷，象兵又至，無心戀戰，急忙喊：</br> “大家不要慌，從后面撤退！快！撤退……”</br> 山谷中，情勢大逆轉。清軍奔逃，撤退。大象進了山谷，象腳踐踏著武器傷兵，嘶吼著橫沖直撞。簫劍顧不得打仗了，扛著爾康沒命的往山谷外奔去。</br> 一個黑影忽然掠到簫劍面前，幾包藥丟在爾康身上。慕沙喊著：</br> “一個時辰一包！用水灌下去！要緊！要緊！”</br> 簫劍一怔。慕沙已上了象背，不見了。</br> 這場戰役，雙方都有死傷，打得都很狼狽。</br> 晚上，清軍的營地上，營火熊熊。一個一個帳篷林立著，士兵全副武裝的在守夜。</br> 在爾康的帳篷里，永琪、簫劍、傅恒、軍醫都圍著床，著急的搶救爾康。爾康正陷在昏迷里，兩個士兵抬起他的頭，簫劍捏住他的下巴，把藥粉倒進他嘴里，拿起一碗水，再灌進他嘴里。永琪和傅恒擔心的站在旁邊看。永琪拿起那包藥粉的紙，湊在鼻子上聞了聞，懷疑的說：</br> “你怎么敢給他灌這個藥？我覺得大有問題，那個緬甸王子為什么要給你解藥？如果這是毒藥，怎么辦？中了毒針，再吃毒藥，那還有救嗎？軍醫，你認為如何？”</br> 軍醫惶恐說：</br> “稟告將軍，臣對這種毒針完全沒有研究，也不知道這個藥可靠不可靠？”</br> “你相信我這個百夷人，好不好？”簫劍說，“云南和緬甸一帶，盛產各種有毒的花花草草，可以淬煉成各種毒針毒藥，我從小看到大……這藥，如果不是解藥，額駙一個時辰以前，就該沒命了！”</br> “軍師的話不錯！”傅恒點頭，“上次中了毒針的人，沒有一個活著！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不管有效沒效，只好試一試！”</br> 話說中，簫劍已灌完一碗水。士兵放下爾康的頭，起身走開。</br> 爾康仍然昏迷著，臉色蒼白。永琪坐在床邊，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著急的說：</br> “爾康！你快點醒來！我們的仗還沒打完，紫薇還在家里等你，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回去面對她們？”</br> 傅恒焦灼的走來走去，嘆息著：</br> “今天，這場仗本來打得很順利，我以為那些大象，絕對進不了山谷，誰知道，象兵部隊還是來了，功敗垂成！還讓額駙受了傷……我應該守在旁邊的！”</br> “守在旁邊也沒用，我就守在旁邊，眼睜睜的看著他受傷，就是救不了……”簫劍說，想到那個慕沙王子的奸詐，恨得牙癢癢?？伤樵p之外，又送了解藥，實在希奇！但是，如果這不是解藥是毒藥呢？</br> 簫劍正在胡思亂想，爾康喉嚨中，忽然咯咯作聲，大家趕緊撲上去看?？吹剿碱^一皺，眼睛睜開了，呻吟著。</br> “咳咳！咳咳咳……”他忽然作嘔。</br> “趕快拿盆子，他要吐！”簫劍急喊。</br> 爾康一翻身，幾乎滾下地，永琪急忙扶住，爾康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水，永琪閃避不及，都吐在永琪衣服上。爾康呻吟著，歉然的說：</br> “五阿哥……對不起，弄臟了你的衣服……”</br> 永琪看到爾康醒來，神志清醒，還知道為弄臟他的衣服來道歉，真是喜不自禁了。把爾康扶上床，他興奮的喊：</br> “爾康！你想嚇死我是不是？弄臟衣服有什么關系？主要的，是你醒了！你活了！謝天謝地！還是百夷人比我冷靜，這個藥居然有效！”說著，又一急，“可是，藥都吐掉了，要不要再給他吃一包？”</br> “再吃一包？那會不會太猛了？”簫劍看著爾康喊，“爾康……”喊出口才發現傅恒在場，不能和爾康、永琪直呼其名，急忙改口：“將軍！額駙！福將軍……你覺得怎樣？”</br> 爾康睜眼看眾人，尋思著：</br> “我中了那個緬甸王子的毒針？”</br> “就是呀！”簫劍瞪著爾康，看他大概沒事了，就開始生氣起來，“你是怎么一回事？劍抵著那個小子的喉嚨口，還讓那小子有機可乘！你為什么不殺他？氣死我了！在戰場上，你還有惻隱之心嗎？”</br> 傅恒趕緊打圓場：</br> “軍師不要生氣，額駙有驚無險，能夠活過來，真是皇上的洪福！大家慶幸都來不及，不要責備他了！趕緊弄些吃的來！”</br> 傅恒出去張羅。永琪還是很擔心，看著爾康：</br> “爾康！看看我的手指頭……”他豎起兩根指頭在爾康眼前晃：“有幾根？”</br> “你把我當成幾歲？以為我是東兒嗎？跟我玩這個？”爾康大聲說，坐起身子，一陣頭暈，身子搖搖晃晃。</br> 永琪一把扶住了他：</br> “你躺下躺下！還有兩包藥，大概吃完毒才會完全解除！”</br> “你們哪兒弄來的解藥？”爾康驚奇的問。</br> “你相信嗎？”簫劍說，“是那個緬甸王子給的！他用毒針傷了你以后，丟了幾包藥，還交代一個時辰一包！我們看你昏迷不醒，只好死馬當做活馬醫，給你灌了三包，居然有效！”</br> 爾康精神一振，急喊：</br> “軍醫！”</br> “臣在！”軍醫急忙答應。</br> “趕快拿一包去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成分？對于中毒箭的人，有沒有作用？我想，這一定是一種花草的種子……找一找云南有沒有這種花草？如果你一個人研究不出來，和其他軍醫聯合起來研究！限你們明天給我答案，快去，緊急緊急！”</br> “這樣不好吧！”永琪要阻止，“你身體里的毒素還沒清干凈，你把藥拿去研究，你吃什么？”</br> “我沒事了！那緬甸小子，受我不殺之恩，報以不殺之恩，這人也很有意思！他絕對沒有想到，我會拿藥去研究，說不定破解了毒箭的威脅！”</br> “說得很有道理！”簫劍就拿出一包藥，交給軍醫。軍醫急急的去了。</br> 爾康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簫劍和永琪一左一右的護著他。</br> “你怎樣？”簫劍問。</br> “好像暈船一樣，但是，我一定死不了！”爾康說。</br> 永琪這才笑了，拍了爾康的肩膀一下，說：</br> “你最好死不了，看到你中了毒針，昏迷不醒，我已經在打腹稿，如果你死了，我見到紫薇要怎么說？腹稿沒打完，想到紫薇可能的反應，我就從頭到腳冒冷汗！”</br> 爾康趕緊警告：</br> “寫家書的時候，不許提到我受傷的事！紫薇膽子小，受不了這個！”</br> “是！遵命！”永琪笑著嚷。</br> 爾康逃過一劫，簫劍和永琪如釋重負，三人相視，都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