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br> 終于挨到了第六天。</br> 在那間小廳里，永琪、簫劍、晴兒、小燕子四個人，都累得像脫了一層皮，個個形容憔悴，狼狽不堪，東倒西歪的倒在椅子里。有的睡著了，有的還在傾聽臥室里的動靜。忽然，房門一響，大夫擦著汗，從臥室出來，看著大家，喜悅的說：</br> “他不抽筋不發抖了，已經很安穩的睡了兩個時辰，恭喜各位，真是眾志成城呀！”</br> 大家全部精神一振，打瞌睡的小燕子也驚醒了。永琪跳起身子，急切的問：</br> “大夫，你的意思是說，戒藥已經成功了嗎？”</br> “是！應該算是初步成功了！以后，他會在脆弱的時候，還想吃藥，只要他能克服心里想吃藥的沖動，他就完全成功了！我看，各位這樣拼命救他，還有那么好的夫人守著他，他不會有‘脆弱’的時候了！”</br> 小燕子忍不住，哇的一聲，就發出歡呼，狂喜的喊著：</br> “哇！勝利勝利！我們勝利了！大夫萬歲！紫薇萬歲！永琪萬歲！晴兒萬歲！我哥萬歲！爾康萬歲……”</br> 喊到這兒，正好蕭遙和夫人送食物進來，小燕子就一下子撲進蕭夫人的懷里。</br> “娘！我們成功了！爾康活了，他會變成我們原來的爾康！我們做到了，我們太偉大了，我太感動了！怎么辦？我被我們自己感動得一塌糊涂！”小燕子太興奮了，語無倫次的喊著。</br> 蕭夫人十分感動的把小燕子擁在懷里，對蕭遙說：</br> “你看她這副樣子，還有什么可懷疑的，高興起來，恨不得把天都拆了！和我那結拜姐姐的脾氣，真是一模一樣！”</br> “我哪有懷疑？”蕭遙趕緊說，“見到她那天，我就知道沒錯！她這眼睛，這嘴巴，跟她的娘，像得不得了！”</br> 簫劍一怔，怎么？這話頗有玄機。他連忙看二人說：</br> “爹娘是什么意思？難道懷疑我認錯了妹妹？”</br> 小燕子也怔住了，緊張的看蕭遙夫婦。</br> “沒有沒有，”蕭夫人急急的接口，“我們只是私下討論而已，其實，小慈那個孩子，出世時我還帶過，她身上有個……”</br> 蕭遙急忙咳了一聲，蕭夫人才驚覺失言，趕快住口。</br> 小燕子疑心大起。連聲問：</br> “有什么？有什么？”</br> “沒什么，沒什么！”蕭夫人掩飾的笑著，“你們趕快吃東西！幾天以來，沒有一個人有胃口，現在，爾康戒藥成功了，大家總可以好好的吃一頓了！”</br> “娘！”小燕子狐疑的說，“說話說一半，最別扭了！到底有個什么嘛？你說你說嘛！一定要說！”</br> 蕭夫人沒轍了，笑著說：</br> “有個小記號而已?！?lt;/br> “啊？有個小記號？”小燕子大驚，很快的尋思了一下，“什么小記號？我身上光溜溜，沒有胎記，沒有疤痕，什么都沒有！”她的心一沉，看簫劍，“糟了！你一定認錯妹妹了！”</br> 簫劍急忙看著蕭遙夫婦，著急的說：</br> “怎么你們以前都沒跟我說過？”</br> “那個不大好說，也沒什么意義，別去研究了！”蕭夫人笑著。</br> “不行不行！你們把我的好奇心都引出來了！我一定要知道！”小燕子嚷著。</br> 簫劍不安起來，萬一真的認錯了妹妹，這事就太離譜了！因為認妹妹，造成小燕子離開了皇宮，造成永琪放棄了皇位，造成乾隆父子分離，也造成永琪和綿憶分離……萬一錯了，這一切豈不是都錯了？他一甩頭說：</br> “這個不用去研究了吧？我已經認了這么久的妹妹，她就是我的親妹妹，認錯也是親的，沒認錯也是親的，我不想去研究她身上的記號！”</br> 永琪擔心的看看小燕子，看看簫劍，完全了解簫劍的心思，就急忙說：</br> “當初小燕子進宮，是‘陰錯陽差’，這個‘認妹妹’，說不定是‘歪打正著’，不管怎樣，錯也好，對也好，造就的是人間三對佳偶，我們大家都認了吧！別研究了！”</br> “就是就是！”蕭遙趕緊接口，“爾康戒藥成功，恭喜大家，我們趕快去殺雞，熬一鍋好湯，給大家補補！”</br> 夫婦兩人就要走，小燕子抓抓耳朵，忽然忍受不了，沖到蕭夫人面前。</br> “告訴我，告訴我！這種啞謎，我受不了！到底我身上有什么小記號？在哪兒？頭上腳上還是身上？”</br> 蕭夫人走不掉，只得湊在小燕子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br> 只見小燕子一怔，沖口而出的喊：</br> “什么？我屁股上有顆紅痣……”驀然覺悟不雅，用手蒙住了嘴。</br> 大家都瞪著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晴兒就看永琪說：</br> “這事，恐怕只有永琪知道了！長在那種地方，小燕子自己都看不見！”她連忙問永琪，“有沒有？有沒有？”</br> 大家都看永琪，永琪面紅耳赤，打著哈哈。</br> “這個……這個……我真的沒注意，要不然，我、我、我……我下次注意……”</br> 小燕子跳了起來，嚷著：</br> “我告訴你們大家，誰也不許來檢査我，我才不給你們看！不管怎樣，我已經認定簫劍是我哥哥，我也為了這個，離開了皇宮，還帶走了永琪！一切都成為事實，再也無法懷疑了！我爹是方之航，我娘是杜雪吟，我認定了！”</br> “我也認定了！”簫劍也大聲說。</br> 晴兒過去摟著小燕子，簫劍的顧忌，她早就體會到了。這件事，萬一錯了，也只能當它是對的。她堅定的說：</br> “我們大家都認定了，就這么回事！不要再去研究那顆小痣了！嬰兒時期的痣，也不見得會留到今天！”</br> 永琪松了一口氣，大笑說：</br> “哈哈，那么我的檢驗工作，就不必了，是不是？其實我也很樂意……”話沒說完，小燕子踢了他一腳，他趕緊改口，“大家都是‘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我們就糊涂一點吧！”</br> 大家都釋懷的大笑著，一屋子嘻嘻哈哈。這是爾康戒藥以來，第一次房里充滿了笑聲。</br> 這晚，深夜的時候，爾康從沉睡中醒來了。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房中一燈如豆，紫薇在床邊睡著了。他不知道這是戒藥后第幾個黑夜，好像已經過了幾千幾萬年。他伸了伸手腳，發現沒有繩子綁著自己，不禁一驚。</br> 在床邊椅子里打噸的紫薇，聽到他的聲音，立刻驚醒了，急忙撲到床前去。</br> “爾康！你怎樣？覺得怎樣？”她急切的問。</br> “你們怎么放開了我？怎么不把我綁起來？”爾康怔怔的問，忽然發現自己的藥癮癥狀都沒有了，驚疑不定，“我不發抖了！也沒冒冷汗，也沒抽筋，身體里也沒有蟲子在爬……”</br> 他注視紫薇問，“第幾天了？”</br> 紫薇凝視他，見他眼神清明，不禁悲喜交集，激動的喊：</br> “爾康，你太勇敢了，太偉大了，你挨到了第六天！大夫說，他簡直不相信你可以成功！他說，留在你身體里的毒素，已經慢慢的消退了！只要你意志堅定，這個藥癮不會再犯！你讓他很有成就感！你讓我驕傲，讓我們大家都開心得不得了！”</br> 爾康從床上坐起來，伸出雙手，不敢相信的看著，見自己的手，不再發抖，頓時間欣喜莫名。</br> 紫薇就急急的站起身子，要往門外跑。</br> “你一定餓了，我去給你熱雞湯，這鍋雞湯煮好的時候，你睡得正香，大家都不敢吵醒你，幾天以來，你都沒吃什么，吃了就吐，現在，可以好好的喝點雞湯了！”</br> 爾康跳下床，一把拉住了她，仔細看她，啞聲的說：</br> “不要走！”</br> 紫薇站住，看著他。</br> “你，餓不餓？”</br> 爾康一眨也不眨的凝視她，回答：</br> “是！很餓！”</br> “那我趕快去……”紫薇急著要走，笑著說，“今晚沒人幫忙了，大家被你折騰了五天，個個筋疲力盡，全體睡覺了，所以，只好我去！”</br> 爾康緊緊的拉住她，不讓她走。他的眼光，深深切切的停駐在她臉上，伸手撫摸她臉上的傷痕、嘴角的淤青，聲音噴塞的、帶淚的說：</br> “這一定不是我弄的，對不對？我不可能弄傷你，對不對？”</br> 紫薇微笑著，眼里漾著淚，拼命點頭。</br> 爾康一把就把她抱進懷里，用胳臂緊緊的環抱住她，把她的頭，壓在自己的肩上，在她耳邊痛楚的說：</br> “我夢到我變成一只野獸，不管碰到誰，我都亂咬一氣！越是靠近我的人，我咬得越兇！不只咬她，還說了很多混賬話……很多不可原諒的話……”</br> 紫薇急急的抬起頭來，看著他，伸手去捂住他的嘴。</br> “那是夢！那是夢！那不是真的……我一直聽到你的心聲，你在喊我的名字，要我救你幫助你……不過，真正救了你的，是我們大家，因為，我幾乎功虧一簣，幾乎放棄了！”</br> 爾康眼中潮濕了，再度抱緊她。</br> “我在你的臉上，看到這場戰爭的痕跡，什么叫‘慘烈’，我知道了！這五天，是我一生最漫長的日子，也是你這一生最漫長的日子！對你的所作所為，我無以為報，只能用我全部的生命和熱情，來好好愛你！而且保證，這份愛不會因為任何改變而改變，不會因為年華老去而褪色，永遠鮮明如今天！”</br> 紫薇感動至深，眼中帶淚，唇邊帶笑，緊緊的依偎著他。</br> 這天，風和日麗，鳥語花香。大理的天空，特別的藍。洱海的水，特別的綠。大理的古城，特別的古色古香。三對璧人，擺脫了各種陰影，嘻嘻哈哈的走在大理的街道上，個個神清氣爽，精神抖擻。爾康已經恢復原來的風度翩翩，比所有的人都興奮。大家正在研究簫劍和晴兒的婚禮，應該用什么方式？六個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br> “百夷人的婚禮有沒有特色？讓晴兒和簫劍，用百夷人的婚禮怎樣？”永琪說。</br> “百夷人結婚，是載歌載舞的，許多跳舞的姑娘，陪著新郎去迎娶新娘！”簫劍解釋，“為什么要用百夷人的婚禮呢？”</br> “因為你是百夷人呀！”永琪笑著。</br> “我覺得，我們不要分民族，我們來個混合大婚禮，能夠多熱鬧，就多熱鬧！什么滿族、漢族、百夷族、苗族、蒙古族、回族……都可以，怎么熱鬧就怎么辦！”小燕子興沖沖建議著。</br> “對！這個種族的歧視，希望到我們這兒為止！什么滿人、漢人、百夷人、蒙古人……大家都是一家人！”永琪心有所感，如果不是滿漢的問題，也不會因為一首剃頭詩，造成了文字獄，“這樣的婚禮，別有意義，就來個混合婚禮吧！”</br> “怎么混合呢？到底你們打算怎樣？”簫劍問。</br> “記得我們在西湖，給晴兒和簫劍制造機會，鬧了一個火燒小船的故事嗎？”紫薇問。</br> “那件事，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和婚禮有什么關系？”晴兒問。</br> “我看洱海比西湖還大，我們弄一個花船婚禮好不好？用一隊小船，上面張燈結彩，掛滿鮮花，其中一條，全部用紅色羅帳，布置成喜船！紀念我們的火燒小船！幸虧當天一燒，才燒出了今天的喜事！”紫薇興高采烈的說。</br> 爾康一聽，興奮得不得了，嚷著：</br> “紫薇，我們兩個再結一次婚好不好？這個船隊的點子，就留給我們兩個吧！”</br> “那……我也要和小燕子再結一次婚！”永琪也興奮的說，“我們就來個載歌載舞吧！”</br> “載歌載舞？這個點子也很好！我們也可以參加！”爾康又說。</br> “你們搞什么？”簫劍笑著嚷，“要大家研究一下我們的婚禮，你們這些結婚好多年的人，湊什么熱鬧？我聽起來，花船的點子蠻好，爾康，你搶什么？”</br> “哈哈！”爾康大笑，“我現在很興奮，什么都想搶！”</br> “我覺得越簡單越好，不要太鋪張了！”晴兒羞答答的說，“結婚是兩個人的事，為什么要驚動全天下呢？”</br> “怎么會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呢？”爾康嚷，“我們大家辛辛苦苦熬到今天，就靠你們的結婚，寫下最完美的一章，你們兩個的婚禮，是我們大家的事！我提議，先是船隊，再是迎親隊伍，新人拜完天地，到了晚上，再把百夷的‘火把節’、緬甸的‘點燈節’都用上，狂歡它一天一夜！”</br> “??？要這樣折騰我呀？我不要！”晴兒睜大眼睛。</br> 小燕子樂得手舞足蹈，笑著，叫著：</br> “你不要也得要，我聽起來就很過癮，哈哈！好極了，什么時候舉行？趕快回去挑日子……”</br> 大家談論得興致高昂，這個也有意見，那個也有想法，真是人人參與，個個歡欣。永琪找了一個空檔，悄悄拉了簫劍一把，簫劍看到他神秘的眼色，就跟著他走到一邊去，避開了眾人。永琪笑著，低聲對他說：</br> “我要告訴你一聲，關于那顆紅痣……我幫你檢查過了！沒錯！小燕子是你嫡親的親妹妹！再也不用懷疑了！”</br> 簫劍眼睛一売，喜不自禁。</br> “是嗎？雖然我嘴里說不在乎，心里可真想知道！”</br> 紫薇發現他們兩個走開了，回頭嚷：</br> “你們兩個在說什么悄悄話？我們也要聽！”</br> “就是！我們之間，應該沒有秘密吧！”爾康馬上呼應紫薇。</br> “快說！快說！兩個大男人，也會神秘兮兮！”晴兒也不依。</br> 小燕子奔過來，拉著永琪一陣亂搖，撅著嘴喊：</br> “快說快說！趕快說！神神秘秘，干什么嘛！”</br> 永琪沒轍了，大笑著說：</br> “我們在談一顆小紅痣！”</br> 晴兒、紫薇、爾康都睜大眼睛，同時大嚷：</br> “小紅痣？有還是沒有？”</br> 小燕子滿臉通紅，又跺腳，又扭身子，又笑。</br> 簫劍走過來，一巴掌拍在小燕子的肩膀上，神氣活現的喊：</br> “再也沒有懷疑了，這是我親妹妹，有證據了！以后有人提出異議，我就……”</br> “你就怎樣？你怎樣？”小燕子大叫。</br> “我就……揍他！”簫劍大笑說，“你以為我要怎樣？難道還能把證據拿出來？”</br> 大家笑得前俯后仰，彎腰駝背。小燕子臉紅紅的，也忍不住笑。簫劍看著她，直到今天，才肯定這是自己的親妹妹，眼里盛滿了寵愛和親情。</br> 就在這一片溫馨的時刻，只見街頭有民眾聚集，議論紛紛，個個唉聲嘆氣，捶胸頓足。小燕子覺得奇怪，奔上前去，拉住一個老者問：</br> “你們在談什么？為什么每個人都這么傷心？”</br> “真是國家的不幸呀！”老者嘆氣，拭淚說，“皇后去世，我們還沒什么感覺，可是，五阿哥去世，實在是太可惜了！”</br> 永琪一聽，震動無比，喃喃的問：</br> “五阿哥去世了？皇后也去世了？”</br> “是啊！”老者扼腕的說，“那位五阿哥，上次帶兵打緬甸，從來不打擾百姓，打得轟轟烈烈……剛剛才封了榮親王，年紀那么輕，咱們都指望他當太子，怎么就去世了？”</br> 永琪怔忡著，愣了半晌，回頭就走。大家聽到皇后去世，個個傷痛?？吹接犁髯唛_，知道他尤其難過，趕緊追著他，小燕子就去拉他的胳臂。</br> “永琪，你是為皇后難過，還是為五阿哥難過？”</br> “都難過！”</br> “皇后早已油盡燈枯，早些走，也早點解脫！不知道容嬤嬤怎樣了？”紫薇說。</br> “多半跟著去了！”晴兒深知宮里的嬤嬤，尤其像容嬤嬤這種人，都以“殉主”為榮的。她看著永琪，輕聲說，“五阿哥的事，你也看開一點！皇上早就說了，要這樣宣布！”</br> “雖然知道這是必然的事，可是，這個宣布，也表示我和皇阿瑪……不，是我和艾老爺之間，再也沒有父子的關系了！”永琪嘆息著。</br> 永琪神色暗淡，眾人的歡樂，也因這個消息而打住了，大家都難過著。</br> 小燕子看著永琪，不禁歉疚心痛起來。都是為了她，他什么都沒有了，那么好的一個阿瑪，還有那么小的綿億，他都丟下了！她真值得他這么做嗎？她心里熱烘烘，嘴里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的挽住了永琪的胳臂，挽得那么緊，把他的手腕都快拉斷了。永琪偏過頭來看著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眼底，是一片義無反顧和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小燕子接觸到他這樣的眼光，這才體會到紫薇常說的話：“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不，是“山無棱，天地合，也不肯與君絕！”</br> 晴兒和簫劍的婚期定在半個月以后，大家決定采用小燕子的意見，用少數民族的婚禮形式，什么迎親隊、船隊、火把晚會……全部上場，大家就開始積極的籌備婚禮，做衣服頭冠飾物，布置船隊，組織迎親隊伍……忙得不得了。爾康戒藥以后，也需要一段適應期，正好借這一段忙碌，來治療他偶然發作的“思藥癥”。</br> 一切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在婚禮之前，大家找了一天，來到蒼山上，祭拜方之航夫婦的墓，這是簫劍第一次帶著小燕子祭拜父母，兩人都有說不出來的激動。其他的人，也各有各的感動。大家站在墓前，只見墓碑上刻著：“先考方之航先母杜雪吟之墓”，下面刻著：“不孝子方嚴媳晴兒不孝女方慈婿艾琪敬立”。</br> 大家恭恭敬敬的把鮮花供品放上，簫劍回頭對小燕子說：</br> “這就是我們爹娘的墓地，他們合葬在這兒，后面是蒼山，前面是洱海，不論是人間還是天上，他們都結伴同行了！我猜，他們應該死而無怨！這塊墓碑，是我前幾天重新刻的，我把我們的名子都放上去了！來，小燕子，永琪，晴兒，讓我們四個，給爹娘上香！”</br> 四人上前，虔誠的燃香祝禱。小燕子從來沒見過爹娘，現在，看到爹娘的墓，想起這一路的曲折，簡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覺。她正正經經、一臉誠摯的說：</br> “爹，娘！經過了這么久流浪的日子，我終于可以在你們的墓前上香，對于我，這個意義實在太大了。我和哥哥，在你們的牽引下，終于找到了一生的幸福！從此，我們會生活在你們身邊，不再遠離了！爹娘，請原諒我這個不孝的女兒，到今天才來拜見你們！”</br> 小燕子說完，永琪就接口說：</br> “爹，娘！請原諒我阿瑪造成的不幸！你們的故事，牽牽連連，一直蔓延到我們的身上！是你們在冥冥中牽了紅線，才有我們今天的全員到齊。相信你們的遺憾，我們也幫你們彌補了！我會用我最真摯的心，照顧你們心愛的女兒！請放心吧！”晴兒也恭恭敬敬的說：</br> “爹，娘！今天，我可以站在這兒給你們上香，實在是一個奇跡。養在深宮的我，幾乎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卻會和簫劍相遇相知，到今天攜手共創我們的人生，說起來像夢，是你們讓這個美夢成真！從此，我會一心一意的陪伴簫劍，讓你們的美夢成真！希望你們在天之靈，安息吧！”</br> 簫劍聽到晴兒這樣說，更是感動不已，焚香再拜，說：</br> “爹娘！我這條尋親復仇的路，走得坎坷，所幸，卻得到最佳的效果，我想，爹娘心里再也不會有仇恨了，我和小燕子，心里也沒有仇恨了！我們會用一顆顆的愛心，去面對以后的人生，去教育我們的子女！我相信，這也是你們的心愿！”</br> 爾康聽到這兒，心里有話，不能不說，一拉紫薇，雙雙上前，說：</br> “伯父！伯母！我和簫劍小燕子的關系，你們一定了解！我和他們一起來上香，只想告訴你們一句話，你們太偉大了！生下這么可愛的一對兒女！如果沒有小燕子陰錯陽差進宮，就沒有我和紫薇的生死相許！謝謝你們一切的一切！”</br> 紫薇虔誠的作了總結：</br> “伯父，伯母，他們把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現在回憶起來，我們所有的故事，是從你們開始！我相信，你們的愛，我們的情，會世世代代綿延不斷！為你們的存在，繼續寫下最美麗的故事！”</br> 六人說完，就一齊跪下磕頭。六個人的心，密切的契合著。</br> 祭拜完了爹娘，大家開始游蒼山。蒼山有十九峰，峰與峰之間，都有小溪。山特別的青，水特別的綠，天特別的藍，云特別的白。大家有無數的話要說，過去未來，談也談不完。每個人興致都很好，只有永琪，有些落落寡歡，常常陷進沉思里。小燕子悄悄注視他，知道他時常在懷念著皇阿瑪，大概也不能不懷念著綿億和知畫吧！她怎樣可以讓他快樂起來呢？她心里轉著念頭。簫劍在說：</br> “我已經把整個大理和附近的鄉鎮都跑遍了，沒有發現含香和蒙丹的絲毫痕跡，我猜，含香他們，從來就沒有到過大理！”</br> “我也這么猜想，他們兩個的民族觀念太強，一定還是偷偷溜回新疆了！”爾康說。</br> “沒有見到含香和蒙丹，雖然是個遺憾，但是，我們可以想像，他們一定也和我們一樣，生活得非常幸福美滿！”紫薇充滿祝福的說。</br> 晴兒四面看，不勝感動的伸展著手臂，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br> “這真是一個好地方！城市有城市的古樸，山有山的壯麗，水有水的清秀，我真喜歡這個地方！我只要想到……”晴兒臉一紅，話說了一半就咽住了。</br> “想到什么？想到什么？”簫劍追問著。</br> “不說了！”晴兒羞澀的說。</br> “怎么話說一半呢？”小燕子問，就大聲宣布，“你們這些人給我聽著，要跟我一起生活，就不許話說一半！我最受不了‘欲日又止’、‘吞吞吐吐’、‘故弄玄虛’、‘語焉不詳’……弄得我‘心癢難搔’、‘一頭霧水’、‘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氣死了！”</br> 大家全部不敢相信的瞪著小燕子。</br> 永琪的眼睛瞪得最大，忍不住脫口驚呼：</br> “小燕子！不得了！你用了好多成語耶！全部用對了，連‘語焉不詳’這樣的句子，你都會用了！你簡直讓人不敢相信！”</br> “這有什么希奇，我早就說過，總有一天，我會四個字四個字的說話，煩死你們！”小燕子得意的說，看到永琪的注意力真的被自己的成語吸引了，就更進一步，說，“永琪，我發明了一個學成語的方法，很快就學會了，比死背有用多了！”</br> “是嗎？什么方法？”永琪好奇的問。</br> “我用唱的！把成語編成黃梅調，你們聽我唱來！”小燕子就用黃梅調連唱帶做的唱了起來，“‘一口咬定’不放松，‘一寸丹心’在胸中，‘一目十行’學得快，‘一見如故’樂融融?！蝗涨Ю铩烊顼w，‘一日三秋’太可悲，‘一言九鼎’不能悔，‘一往情深’是紫薇?！槐砣瞬拧朴犁鳎缓舭僦Z’成回憶，‘一波三折’如你我，‘一知半解’是燕子！‘一夫當關’是爾康，‘一諾千金’簫劍當！‘一見傾心’晴兒苦，‘一帆風順’歲月長呀，歲月長！”</br> 小燕子唱完，大家情不自禁，都報以瘋狂般的掌聲，永琪尤其震動，嚷著說：</br> “小燕子，這是你自己編的嗎？你實在不愧是方之航的女兒！你的進步，真讓我太開心了！”</br> 小燕子就依偎著永琪，含情脈脈的看著他。說：</br> “你真的開心嗎？我就是為了要你開心，編了好久才編出來！如果你真的開心，就不要再悶悶不樂了，雖然你失去了皇阿瑪，失去了綿億和知畫，但是，你有我，我會為了你的快樂，做很多很多的事！”</br> 小燕子一番話，永琪眼眶濕了，把她緊緊一摟，他故意用“一”字頭的成語，串連著說：</br> “是！我不會再悶悶不樂了！我會為了你的‘一片苦心’拋開我的‘一己之私’，從此‘一心一意’和你共度‘一生一世’！”</br> “哇！太感人了！”晴兒叫著，“這‘一’字頭的成語，還有嗎？”</br> 紫薇笑看晴兒，嘻嘻哈哈的說：</br> “當然有！為了方家的‘一脈香煙’，希望你‘一舉得男’！”</br> 這一下，全體大笑起來，不只笑，還瘋狂的鼓掌。晴兒滿臉緋紅，又是歡喜又是羞。小燕子這才想起來，抓著晴兒問：</br> “你剛剛說到一半的話，還沒說清楚！你想到什么？趕快說！”</br> 大家心情良好，樂不可支，就全部鼓噪著，看著晴兒嚷：</br> “說！說！說！”</br> 晴兒只得臉紅紅的說：</br> “我想到……我們的孩子們，會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吸收著這兒的山靈秀氣，將來一定會長成快樂、健康的青年！我就很開心！”</br> 大家都笑了，甜蜜的感覺，把每個人都抓得牢牢的。紫薇含羞的依偎著爾康說：</br> “爾康，我簡直不想回北京了！我舍不得跟大家分開！”</br> “哈哈！那可不行！我們在北京，還有我們未了的責任！但是，我們可以常常來大理探視他們呀！”爾康笑著說，不想讓離別的情緒，這么早就影響大家，就看著簫劍晴兒，大聲的說：“如果要‘一舉得男’，恐怕就得‘一鼓作氣’快馬加鞭，辦一場‘一時之選’的婚禮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