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br> 人間有無數(shù)無數(shù)的秘密,每一樁秘密揭穿的時候,往往跟隨著就是一個悲劇的開始。但是,對云樓和小眉以及整個的楊宅而言,涵妮的身世之謎一旦揭曉,隨之而來的卻是喜悅。對小眉來說,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涵妮是自己的雙生姐妹,她立即對涵妮產(chǎn)生了一種屬于同根并蒂的姐妹之情,消除了以往那份微妙的醋意和嫉妒,反而關(guān)懷她,憐惜她,嗟嘆她。對云樓來說,失去了涵妮,得到了小眉,而她們竟是兩朵同根之花,他更無法描述自己那份失而復得的欣喜。對楊氏夫婦來說,涵妮既去,不可復回,卻偏偏在這時出現(xiàn)了小眉,同樣的長相,同樣的秀氣,卻是健康的,茁壯的,充滿了生命力的。他們也有那種奇妙的失而復得的感覺,不自禁地憐愛著小眉,仿佛是涵妮死而復生了。</br>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接踵而來的日子里就有無盡的歡樂和欣喜。楊子明開始熱心地給小眉找工作,可是,小眉既不會打字,也不會會計,對商業(yè)方面的事務更完全是外行,她唯一的特長是歌唱,楊子明的公司里卻無法用歌唱的人才。所以,小眉的工作遲遲沒有著落。經(jīng)過一番研討,楊子明曾對小眉鄭重地提議:</br> “小眉,你的姐妹是我的女兒,那么,你也跟我的女兒一樣,如果你不見外,讓我負擔你的家庭,并且拿出一筆錢來,你干脆去學聲樂,怎么樣?”</br> 這提議被小眉很嚴肅地否決了,這倔強的孩子很堅決地說:</br> “我當初決心作歌女,就為了要自力更生。如果我接受了你們經(jīng)濟上的幫忙,我會不安,我會不快樂,即使我學聲樂,我也會學得很勉強。楊伯伯楊伯母,你們以前已經(jīng)幫過我們家很多忙了,連爸爸帶到臺灣來買房子的錢,恐怕都是你們的,這筆錢竟支持到我高中畢業(yè),等于說我的教育都是你們完成的,現(xiàn)在我滿了二十歲,應該可以獨立了,我不能再用你們的錢。”</br> “你這孩子,”雅筠嘆息地說,“怎么這樣子認死扣呢!”</br> 但是,楊子明欣賞小眉這種個性,他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只是暗暗地注意和留心有沒有小眉適宜的機會。雅筠呢?她對小眉有份比母愛更強烈的感情,她巴不得小眉天天在她的眼前,巴不得小眉搬到楊家來,住在涵妮的房間里,可是,她知道小眉不會同意,小眉與涵妮,在個性上是不相同的,涵妮很柔順,小眉的性格里卻充滿了棱角和尖刺。不過,小眉倒真心地愛上了雅筠,她自幼失母,很容易就融化在雅筠那種真摯的、熱烈的、母性的感情里。她經(jīng)常到楊家來,練鋼琴,也練唱,雅筠就坐在旁邊做著針線,唇邊帶著個滿足的笑容。連秀蘭都會呆呆地站在一邊看,詫異著涵妮的復活。</br> 可是,生活的壓力仍然存在,小眉離開歌廳以后,減少了一大筆收入,唐文謙又終日離不開酒,日用并非一個小數(shù)字,云樓雖然堅持著拿出一些錢給小眉,但他的收入畢竟有限,維持他一個人都不見得夠,這樣,就弄得很拮據(jù)了。雅筠和楊子明了解這一切的情形,也了解這兩個孩子那渾身的硬骨頭,他們沒有表示什么。只是,有一天,楊子明夫婦到了小眉的家里,正式拜會了唐文謙。唐文謙早已從小眉嘴中知道了涵妮的故事,他也曾惋惜過,但是,他從未奢望過這孩子能長大成人,何況涵妮出生三日,就給了楊氏夫婦,他自然對涵妮沒什么印象,所以,嘆息一陣之后,他也就算了,照樣出去酗酒買醉,當楊子明夫婦來的時候,他正巧爛醉如泥,隨小眉怎樣叫喚,他躺在那兒動也不動。小眉也沒辦法,只好隨他去。雅筠參觀了一下小眉的臥室,眼看著這個破破爛爛的小家,那個終日不知人事的父親,她又心疼又難受,卻沒有說什么。可是,楊氏夫婦告辭之后,小眉卻在枕頭底下發(fā)現(xiàn)了一大疊鈔票,和一張短柬:</br> 小眉:</br> 金錢何價?感情又何價?我留下的不是金錢,是我對你的疼愛,如果你退回來,你是存心要打擊一個母親的愛心,相信你不至于如此無情。</br> 楊伯母</br> 握著這筆錢和短箋,小眉哭了,她仆在云樓的肩上,哭得好傷心。云樓拍撫著她,深沉地說:</br> “收下吧!小眉,你如何能拒絕一個母親的愛呢?”</br> 從此,小眉和雅筠間,倒真的滋生出一份母女般的摯情。小眉在雅筠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她告訴她一切的事情,告訴她她對云樓的愛,告訴她她對未來的抱負和理想,告訴她那些只有女兒可以對母親說的事。</br> 至于云樓和小眉呢,這一段日子里充塞著的是無窮無盡的愛和無窮無盡的甜蜜。再也沒有陰影,再也沒有顧慮,他們只是相愛。生活里的點點滴滴都是由愛情堆積起來的,他們的笑里有愛,他們的淚里有愛,他們的一下顰眉,一下沉思,一下注視里都有愛。他們?yōu)閻鄱钪瑸閻鄱妫瑸閻鄱媱澪磥怼P∶汲35皆茦堑男∥堇铮瑸樗匆路瑸樗帐胺块g,為他做飯吃。他們很窮,不能常吃小館子,所以常常買一點肉,買一點菜和米,兩個人忙著弄東西吃,一餐飯做上一兩小時,弄得滿屋子煙,滿臉黑灰,滿地的菜葉……小眉做飯并不外行,無奈云樓總不肯歇著,于是越幫越忙。但是,這樣做出來的飯,卻是那樣地香,那樣地甜,那樣地美味無窮。</br> 他們也常到郊外去,花間,小徑,池畔,水邊……他們把愛情抖落在任何一個地方,也把歡笑抖落在任何一個地方。那正是初夏的季節(jié),陽光終日燦爛地照耀著,他們覺得連陽光里都流動著他們的愛。他們腳步所經(jīng)之處,常常連一朵小野花,一株小羊齒植物,一顆小石子,他們都會收集起來,作為愛情的紀念品。云樓常說:</br> “等我們兒女成群的時候,我一定要把這些小東西拿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他們的父母是如何如何地相愛!”</br> 小眉微笑著垂下頭去,談到兒女,再怎么灑脫的女孩子也禁不起那份差澀。于是,云樓會自顧自地說:</br> “小眉,你說,我們將來要多少個兒女?”</br> 小眉繼續(xù)微笑不語。</br> “我最愛孩子,”云樓興高采烈地,“我們要一打,好不好?”</br> “胡說八道!”小眉終于開了口,“又不是養(yǎng)小豬,還論打算呢!”</br> “你不知道,小眉,”云樓笑嘻嘻地,“雙胞胎是遺傳的,所以十二個孩子你只要生六胎就行了。”</br> “越說越不像話了!”</br> 云樓笑得好開心,笑停了,他忽然正色地看著小眉,鄭重地說:</br> “真的,小眉,我希望你能生一對雙胞胎的女孩子,長得像你和涵妮,我要給她們?nèi)∶纸性倜己驮俸!蔽罩∶嫉氖郑钌畹啬曋难劬Γ偷偷亍⒊脸恋亍崃业貑枺骸澳憧稍敢饧藿o我嗎?你可愿意給我生兒育女嗎?你可愿意和我廝守一生一世嗎?”</br> 小眉用癡癡的眸子回望著他,從唇間輕輕地吐出幾個字來:</br> “還問什么呢?”</br> 于是,她掉轉(zhuǎn)頭,開始唱一支歌,一支美麗的歌,一支充滿了柔情與蜜意的歌,一支讓云樓心跳、讓云樓如癡如醉的歌:</br> 我怎能離開你?</br> 我怎能將你棄?</br> 你常在我心頭,</br> 信我莫疑。</br> 愿今生長相守,</br> 在一處永綢繆,</br> 除了你還有誰?</br> 和我為偶!</br> ……</br> 這是怎樣的愛情!那樣濃濃的、深深的、熱熱的、沉沉迷迷的!連他們周遭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感染上他們的喜悅,分沾上他們的熱情。不只楊氏夫婦,還有翠薇。這灑脫的女孩和小眉在個性上有不少相似之點,稍一接近,她們就成了閨中膩友。私下里,翠薇曾含著感動的淚,對小眉坦白地說:</br> “說實話,我第一次見云樓,就覺得他和一般男孩子不同,不知道怎樣的女孩子才能配上他。后來他和涵妮戀愛了,我才覺得這配合是那樣地恰當,那樣地自然,我祝福他們。可是,涵妮不幸早逝,姨媽一再要我去安撫云樓,不瞞你說,我對云樓也有……”她咽住了,眼中閃著淚光,唇邊卻帶著笑,嘆口氣,她熱烈地握住小眉的手。“上天有它的意旨和安排,是嗎?這是最好最好的結(jié)局,是嗎?不過,不管怎樣,小眉!你們結(jié)婚的時候我要做伴娘,好嗎?好嗎?”</br> 小眉差澀地垂下頭去,心底卻堆積著多少難言的喜悅及柔情啊!</br> 夏季來臨了,天氣漸漸地熱了。云樓一方面準備著期終考試,一面熱衷于一幅巨幅油畫,云樓自己給這幅畫題名叫“疊影”。畫的前方是小眉的像,后方卻在一片隱約朦朧的色彩里,飄浮著涵妮的影子。云樓畫得很用功,很細心,很狂熱。小眉給他足足做了一個月的模特兒。當這幅畫完成的時候,已經(jīng)是暑假了。剛好法國有個藝術(shù)沙龍在征求世界各地的藝術(shù)品,入選的獎金額很高,云樓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就把這張《疊影》寄去了。碰巧,雅筠也看到了報紙上這個征求作品的消息,沒有得到云樓的同意,她就自作主張地把涵妮抱著潔兒的那張油畫也寄去了,題名為“微笑”。云樓知道之后,笑著說:</br> “人家一定以為我窮極了,參加了兩幅畫像,卻都是一張臉譜。”</br> “沒有人會知道,這兩幅畫像里包括了怎樣曲折離奇的一個故事。”雅筠說。</br> 暑假帶給了云樓大量的時間,利用這份時間,他接了更多的廣告設(shè)計,因為生活的壓力始終在逼迫著他們。他并不空閑,他很忙碌,但是忙得很開心。他知道自己必須要有一些積蓄,才能和小眉談到婚姻,他常把小眉攬在懷里,用面頰貼著她的鬢發(fā),低低地、允諾地說:</br> “我要給你塑造一個最美麗的未來。告訴你,小眉,我的畫,你的歌,都不見得是什么至高無上的藝術(shù),但是一份有愛,有光,有熱的生活,才是真正的藝術(shù)!”</br> “何況,這份生活里還有畫,又有歌!”小眉笑著說,笑得好甜,好美,好幸福。</br> 這樣的愛情里還能有陰影嗎?還會有陰影嗎?還允許有陰影嗎?可是,夏季的天空是常變的,萬里晴空也會陡地飛來幾片烏云,帶來一陣暴雨。這天,云樓正和小眉在小屋里工作,云樓在設(shè)計著一張廣告圖樣,小眉在一邊整理著房間,哼著歌,輕快地移動著她那嬌小的身軀,她穿著一件白色的洋裝,在室內(nèi)閃來閃去像只白蝴蝶。云樓一面工作,一面不時地抬起眼睛來偷偷地看她,于是,她會停下來,警告地把手指按在唇上說:</br> “工作的時候工作,不許分心!”</br> “不行,”云樓說,“我已經(jīng)分心了,我想吻你!”</br> “不可以!”她又笑又要板臉。</br> “那我不做了!”云樓推開設(shè)計。</br> “那你會交不了卷!”</br> “交不了卷就交不了卷!誰叫你不給我靈感!”</br> “你賴皮!”</br> 于是,他把她拖進了懷里,他的吻纏纏綿綿地蓋在她的唇上和面頰上。門口突然傳來汽車的煞車聲,接著又是車門的開闔聲,他們并不在意,在云樓這間小屋里,是難得有客人來拜訪的。可是,一陣急促的打門聲使他們驚動了。云樓和小眉交換了詫異的一瞥,站起身來,打開了房門。</br> 門外站著的竟是楊子明。他大踏步地跨進門來,反手關(guān)上了房門。他滿臉凝重的神氣,直盯著云樓說:</br> “你父親到臺灣來了!”</br> “什么?”云樓真真正正地嚇了一大跳。</br> “看看這個!”楊子明遞給他一張紙,“云霓打來要我轉(zhuǎn)給你的電報!剛剛收到的。”</br> 云樓打開那張電報,上面是這樣寫著的:</br> 父乘今午國泰班機赴臺,為兄在臺狎昵歌女之事,兄速做準備為要。</br> 霓</br> 云樓一把握皺了這張電文,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挺直了背脊,他的眼睛噴著反叛的火焰,咬緊了牙說:</br> “他又來了!他已經(jīng)不認我這個兒子了,他憑什么又要來破壞我?”</br> 小眉沒有看到電報的內(nèi)容,并不知道電文中涉及了自己,看到云樓的臉色變得那樣壞,她只認為云樓仍然為涵妮的事和他父親記恨,就走上前去,用手扶住云樓的手臂,勸解地說:</br> “算了,云樓,沒有人能和自己父母慪一輩子氣的,怎么說,他也是你父親,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別再放在心里吧!”</br> “你知道什么!”云樓大聲說,摔開了小眉的手,心里又急又氣又痛苦。</br> “怎么了?”小眉勉強地笑著,“跟我也生氣了?”</br> “不,不是,小眉,”云樓急急地說,額上冒出了汗珠,他的眼神痛苦地停在小眉的臉上,“不是跟你生氣,我是急了。”</br> “怎樣呢?云樓?”楊子明說,“你去不去飛機場接他?現(xiàn)在兩點十分,飛機兩點三十五分就到了!”</br> “我不去!”云樓很快地說。</br> “云樓!”小眉忍不住又插口了,“你就去一下吧!他到臺灣來,百分之八十還是為了你,如果他真不想要你這個兒子,他也不來了。你現(xiàn)在去接他,父子間的一切不快就算過去了,這不是一個解除誤會的大好機會嗎?”</br> “你不知道,小眉!”云樓苦惱地咬了一下牙,“你太善良了,你根本不了解我父親!”</br> “再不了解,我也知道他是個父親,”小眉微笑著,“他的出發(fā)點還是為了愛兒子!”</br> “小眉!”云樓有苦說不出,“母貓為了愛小貓,有時會把小貓咬碎了吃掉呢!這種愛你也歌頌,你也贊美嗎?”</br> “你父親又不是母貓!”小眉噘著嘴說。</br> “好了,別拌嘴了,”楊子明看著云樓,“我們沒有多余的時間討論,我看這樣吧,小眉先回家去。云樓,你到我家去等,我去接你父親來談。”</br> “我不見他!”云樓憤憤地喊,“這一年我沒有用他的錢……”</br> “云樓!”楊子明打斷了他,“小眉說得對,父親總是父親,你不能因為一年沒有用他的錢,就不算他的兒子了……”</br> “他害死了涵妮!”云樓無法控制地叫了起來,“現(xiàn)在他又要……”</br> “云樓!”楊子明喝住了他,暗示地看了小眉一眼,“你這樣說是不對的,涵妮不是你父親害死的,如果沒有你父親叫你回去的事,她一樣會死,她是死于先天性的心臟病。你現(xiàn)在就聽我安排的去做吧,你放心,”他深深地,含蓄地看著他,“一切有我和你楊伯母,你父親不會跟你為難的!”</br> “云樓,”小眉也在一邊說,“你就聽楊伯伯的話吧!”</br> 云樓軟化了,垂下頭去,他沉思了片刻,終于咬了咬嘴唇,抬頭對小眉說:</br> “好吧,我就到楊伯伯家去。小眉,你先回家,我晚上再去看你。”</br> “你忙你的,別顧著我,”小眉說,“晚上還是陪你爸爸多談談,明天再來找我。好了,我先走!”她對云樓笑著揮揮手,又揚著眉毛加了一句,“好好的,云樓,可不許和你爸爸吵架啊!再見!云樓。再見!楊伯伯!”</br> 云樓看著小眉笑嘻嘻地跑出去,依然帶著滿臉的天真和摯情,渾然不知即將來臨的風暴,不禁滿懷漲滿了難言的苦澀,直等到小眉的影子都看不見了,他仍然站在那兒發(fā)愣,還是楊子明喊了一聲:</br> “快走吧!云樓!我先送你到家再去飛機場!”</br> 云樓坐進了車子里,看著前面遙遠的天空,他看到的不是燦爛的陽光,而是一片厚重的、堆積著洶涌而來的陰霾。</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