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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br>  這年夏天的臺風特別多,一連兩個輕度臺風之后,接著又來了一個強烈臺風。幾乎連續(xù)半個月,天氣都是布滿陰霾,或風狂雨驟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天氣的影響,高家的氣氛也一反往日,而顯得濃云密布,陰沉欲雨。</br>  首先陷入情緒低潮的是高太太,從夏天一開始,她就一會兒喊腰酸,一會兒喊背痛,一會兒頭又暈了,一會兒風濕又發(fā)作,鬧不完的毛病。碧菡每天下了班,就不厭其煩地陪高太太去看病,去做各種檢查,從心電圖到X光,差不多都做完了,最后,醫(yī)生對碧菡悄悄說:</br>  “老太太身體還健康得很呢,一點兒病都沒有,更年期也過了。我看,她是有點兒心病,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不愉快的事?”</br>  碧菡側頭凝思,百思而不得其解,搖搖頭,她迷惑地說:</br>  “沒有呀!全家都和和氣氣的,沒人惹她生氣呀!”</br>  “老人家,可能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嘴里不愿意說出來,郁結成病,也是有的!”醫(yī)生好心地說,“我看,不用吃藥,也不用檢查了,還是你們做小輩的,多陪她出去散散心好些!”</br>  于是,碧菡一天到晚纏著高太太,一會兒說:</br>  “干媽,我們看電影去好嗎?有一部新上演的滑稽片,公司同事都說好看呢!”</br>  一會兒又說:</br>  “干媽,我們?nèi)ソo干爹選領帶好嗎?人家早就流行寬領帶了,干爹還在用細的!”</br>  要不然,她又說:“干媽!我發(fā)現(xiàn)一家花瓶店,有各種各樣的花瓶!”</br>  高太太也順著碧菡,東跑西轉,亂買東西,可是,回家后,她就依然躺在沙發(fā)上唉聲嘆氣。碧菡失去了主張,只得求救于依云,私下里,她對依云說:</br>  “真不知道干媽是怎么回事?無論做什么都提不起她的興致,醫(yī)生又說她沒病,你看,到底是怎么了?”</br>  “我怎么知道?”依云沒好氣地說,一轉身就往床上躺,眼睛紅紅的,“還不是看我不順眼!”</br>  “怎么?”碧菡吃了一驚,看樣子,依云也傳染了這份憂郁癥,“姐姐,你可別胡思亂想,”她急急地說,“干媽那么喜歡你,怎么會看你不順眼呢?”</br>  “你是個小孩子,你懂什么?”依云打鼻子里哼著。</br>  “姐姐,我都十九歲了,不小了!”碧菡笑著說,“好了,別躺著悶出病來!起來起來,我們逛街去!你上次不是說要買寬皮帶嗎?”</br>  “我什么都不買!”依云任性地嚷著,把頭轉向了床里面,“你最好別打擾我,我心里夠煩了!”</br>  “好姐姐,”她揉著她,“你出去走走就不煩了,去嘛去嘛!”她一直搓揉著她,嬌聲叫喚著,“好姐姐!”</br>  “好了!”依云翻身而起,笑了,“拿你真沒辦法,難怪爸媽喜歡你,”她捏了捏碧菡的面頰,“你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妖精!”</br>  穿上衣服,她跟碧菡一起出去了。</br>  可是,家里的空氣并沒有好轉,就像臺風來臨前的天空,陰云層層堆積,即使有陽光,那陽光也是風雨前的征兆而已。在上班的路上,碧菡擔憂地對高皓天說:</br>  “姐夫,你不覺得家里有點問題嗎?是不是干媽和姐姐之間有了誤會?她們好像不像以前那樣親熱了。”</br>  高皓天不說話,半晌,他才嘆了一聲。</br>  “誰知道女人之間的事!”他悶悶地說,“她們是世界上最纖細的動物,碰不碰就會受傷,然后,為難的都是男人!”</br>  哦!碧菡張大眼睛,什么時候高皓天也這樣牢騷滿腹起來?這樣一想,她才注意到,高皓天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笑話或者開玩笑了。她瞪大眼,注視著高皓天,不住地搖著頭,低低地說:</br>  “啊啊,不行不行!”</br>  “什么事不行不行?”高皓天不解地問。</br>  “不行不行!”碧菡繼續(xù)說,“姐夫,你可不行也傳染上這種流行病的!”</br>  “什么流行?。俊?lt;/br>  “高家的憂郁癥!”碧菡說,“我不知道這病的學名叫什么,我就稱它為高家的憂郁癥!家里已經(jīng)病倒了兩個,如果你再傳染,那就連一點笑聲都沒有了!姐夫!”她熱心地俯向他,“你是最會制造笑聲的人,你多制造一點好嗎?別讓家里這樣死氣沉沉的!”</br>  高皓天轉頭望望碧菡那發(fā)亮的眼睛。</br>  “唉!”他再嘆了口氣,“碧菡,你不懂,如果我也不快樂,我如何去制造笑聲呢?”</br>  碧菡怔了怔。</br>  “你為什么不快樂?”她問。</br>  他又看了她一眼。</br>  “你不要管吧,碧菡,如果我們家有問題,這問題也不是你能解決的!”</br>  “為什么?”碧菡天真地追問,“天下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你看,以前我那么大的問題,你們都幫我解決了。假若你們有問題,我也要幫你們解決!”</br>  車子已到了公司門口,高皓天停好了車,他回頭凝視了碧菡好一會兒,然后,他拍了拍她的手,輕聲說:</br>  “你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碧菡。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么,或者,我們家一點問題都沒有,只是大家的情緒不好而已。也可能,再過幾天,憂郁癥會變成歡樂癥也說不定!所以,沒什么可嚴重的??傊?,碧菡,”他深深地凝視她,“我不要你為我們的事煩惱,我希望——你快樂而幸福。”</br>  碧菡也深深地凝視他,然后,她低聲地說:</br>  “你知道的,是嗎?”</br>  “知道什么?”</br>  “只要你們家的人快樂和幸福,我就能快樂和幸福。”她低語。</br>  高皓天心中感動,他繼續(xù)望著她,柔聲喊了一句:</br>  “碧菡!”</br>  碧菡推開車門,下了車,轉過頭來,她對著高皓天朦朦朧朧地一笑,她的眼睛清幽如夢。</br>  “所以,姐夫,”她微笑地說,“你如果希望我快樂和幸福,你就要先讓你們每個人都快樂和幸福,因為,我的世界,就是你們!”說完,她轉過身子,盈盈然地走向了辦公大樓。</br>  高皓天卻呆呆地站在那兒,對著她的背影出了好久好久的神。</br>  高家醞釀著的低氣壓,終于在一個晚上爆發(fā)了出來。</br>  問題的導火線是蕭振風和張小琪,這天晚上,蕭振風和張小琪到高家來玩。本來,大家都有說有笑的談得好熱鬧,兩對年輕人加上一個碧菡,每人的興致都高,蕭振風又在和高皓天大談當年趣事。高太太周旋在一群年輕人中間,一會兒拿瑞士糖,一會兒拿巧克力。她看到張小琪就很開心,這女孩雖沒有成為她的兒媳婦,她卻依然寵愛她,不住口地夸小琪婚后更漂亮了,更豐滿了。依云望著小琪,笑著說:</br>  “她怎能不豐滿,你看她,從進門就不住口地吃糖,不吃成一個大胖子才怪!”</br>  話沒說完,張小琪忽然用手捂著嘴,沖進了浴室。高太太一怔,緊張地喊:</br>  “小琪!小琪!你怎么了?”</br>  蕭振風站起身來,笑嘻嘻地說:</br>  “高伯母,沒關系的,你如果有什么陳皮梅啦,話梅啦,酸梅啦……反正與梅有關的東西,拿一點兒出來給她吃吃就好了!否則,你弄盤泡菜來也行!”</br>  “哦!”高太太恍然大悟,她站直身子,注視著蕭振風,“原來……原來……你要做爸爸了?”</br>  “好哦!”高皓天拍著蕭振風的肩,大聲地說,“你居然保密!幾個月了?趕快從實招來!”</br>  “才兩個多月,”蕭振風邊笑邊說,有些兒不好意思,卻掩藏不住心里的開心與得意,“醫(yī)生說預產(chǎn)期在明年二月?!彼刂氐卮妨烁唣┨煲蝗?,大聲說,“皓天,這一下,我比你強了吧!你呀,什么都比我強,出國,拿碩士,當名工程師,又比我早結婚,可是啊……”他爽朗地大笑起來,“哈哈!我要比你早當父親了!你呢?結婚一年多了,還沒影兒吧!我才結婚半年就有了,這叫做后來居上!哈哈!”</br>  他的笑聲那么高,那么響,震動了屋宇??墒牵覂?nèi)的空氣卻僵了,笑容從每一個人的臉上隱去。最先受不了的是高太太,她忽然坐倒在沙發(fā)里,用手蒙住臉,就崩潰地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訴說:</br>  “我怎么這樣苦命!早也盼,晚也盼,好不容易把兒子從國外盼回來,又左安排、右安排,給他介紹女朋友,眼巴巴地盼著他結了婚,滿以為不出一年,就可以抱孫子了,誰知道……誰知道……人家年輕姑娘,要身材好,愛漂亮,就是不肯體諒老年人的心……”</br>  依云跳了起來,她的臉色頓時間變得雪白雪白,她氣得聲音發(fā)抖:</br>  “媽!你是什么意思?”她問,“你以為是我存心不要孩子嗎?你娶兒媳婦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孩子嗎?……”</br>  “依云!”高皓天大聲喊,“你怎么能對媽這種態(tài)度說話?”</br>  依云迅速地掉轉身子來望著高皓天,她的眼睛睜得好大好大,一層淚霧很快地就蒙上了她的眼珠,她重重地喘著氣,很快地說:</br>  “你好,高皓天,你可以對我吼,你們母子一條心,早就在怪我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好,你狠,高皓天!早知道你們要的只是個生產(chǎn)機器,我就不該嫁到你們高家來!何況,誰知道沒孩子是誰的過失?你們命苦,我就是好命了!”說完,她哭著轉過身子,奔進了臥室,砰然一聲帶上了房門。</br>  “這……這……這……”高太太也氣得發(fā)抖,“還像話嗎?家里還有大有小嗎?”</br>  高皓天站在那兒,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但是,依云的哭聲直達戶外,終于,他選擇了妻子,也奔進臥房里去了。</br>  這一下不得了,高太太頓時哭得天翻地覆,一邊哭一邊數(shù)落:</br>  “養(yǎng)兒子,養(yǎng)兒子就是這樣的結果!有了太太,眼睛里就沒有娘了!難道我想抱孫子也是我錯?我老了,我是老了,我是老古董,老得早該進棺材了,我根本沒有權利過問兒子的事,啊啊,我干什么生兒子昵?這年頭,年輕人眼睛里還有娘嗎?啊啊……”</br>  碧菡是被嚇呆了,她做夢也沒想到,會有家庭因為沒孩子而起糾紛。看到高太太哭得傷心,她撲過去,一把抱住了高太太,不住口地說:</br>  “干媽,你不要傷心吧!干媽,姐姐并不是真心要說那些話,她是一時急了。干媽,你別難過吧……”</br>  高繼善目睹這一切,聽到太太也哭,兒媳也哭,這個不善于表示感情的人,只是重重地跺了一下腳,長嘆一聲,感慨萬千地說:</br>  “時代變了!家門不幸!”</br>  聽這語氣,怪的完全是依云了。那闖了禍、而一直站在那兒發(fā)愣的蕭振風開始為妹妹抱不平起來,他本是個魯莽的渾小子,這時,就一挺肩膀,大聲說:</br>  “你們可別欺侮我妹妹!生不出兒子,又不是我妹妹的問題,誰曉得高皓天有沒有毛???”</br>  “哎呀!”張小琪慌忙叫,一把拉住了蕭振風,急急地喊,“都是你!都是你!你還在這兒多嘴!你闖的禍還不夠,你給我乖乖地回家去吧!”</br>  蕭振風漲紅了臉,瞪視著張小琪,直著脖子說:</br>  “怎么都是我?他們養(yǎng)不出兒子,關我什么事?”</br>  “哎呀!”張小琪又急又氣又窘,“你這個不懂事的渾球!你跟我回家去吧!”不由分說地,她拉著蕭振風就往屋外跑。蕭振風一面跟著太太走出去,一面還在那兒嘰哩咕嚕地說:</br>  “我管他是天好高還是天好低,他敢欺侮我妹妹,我就不饒他……”</br>  “走吧!走吧!走吧!”張小琪連推帶拉的,把蕭振風弄出門去了。</br>  這兒,客廳里剩下高繼善夫婦和碧菡,高繼善又長嘆了一聲,說:</br>  “碧菡,勸你干媽別哭了,反正,哭也哭不出孫子來的!”說完,他也氣沖沖地回房間去了。</br>  高太太聽丈夫這么一說,就哭得更兇了,碧菡急得不住跑來跑去,幫她絞毛巾,擦眼淚,好言好語地安慰她,又一再忙著幫依云解釋:</br>  “干媽,姐姐是急了,才會那樣說話的,你可別怪她啊,你知道姐姐是多么好心的人,你知道的,是不是?你別生姐姐的氣呵!干媽,我代姐姐跟你賠不是吧!”說著,她就跪了下來。</br>  高太太抹干了眼淚,慌忙拉著碧菡,又憐惜、又無奈、又心痛地說:</br>  “又不是你的錯,你干嗎下跪呀?趕快起來!”</br>  “姐姐惹你生氣,就和我惹你生氣一樣!”碧菡楚楚動人地說,“你答應不生姐姐的氣,我才起來!”</br>  “你別胡鬧,”高太太說,“關你什么事?你起來!”</br>  “我不!”碧菡固執(zhí)地跪著,仰著臉兒,哀求地看著高太太,“你說你不生姐姐的氣了。”</br>  “好了,好了,”高太太一迭連聲地說,“你這孩子真是的,我不生氣就是了,你快起來吧!”</br>  “不!”碧菡仍然跪著,“你還是在生氣,你還是不開心!”</br>  “你……”高太太注視著她,“你要我怎樣呢?”</br>  “碧菡!”忽然間,一個聲音喊,碧菡抬起頭來,依云正走了過來,她面頰上淚痕猶存,眼睛哭得紅紅腫腫的,但是,顯然地,她激動的情緒已經(jīng)平息了不少,她一直走到她們面前,含淚說:</br>  “碧菡,你起來吧!哪有你代我賠不是的道理!”</br>  “姐姐!”碧菡叫,“你也別生氣了吧!大家都別生氣吧!”</br>  依云望著那好心的碧菡,內(nèi)心在劇烈地交戰(zhàn)著,道歉,于心不甘,不道歉,如何了局?終于她還是開了口。</br>  “媽!”依云喊了一聲,淚珠頓時滾滾而下,“我不好……我不該說那些話……您……您別生氣吧!”她說完,再也熬不住,就放聲痛哭了起來。</br>  “啊呀,依云!”高太太激動地嚷,“媽并沒有怪你,真的沒有!”她一把拉住依云,依云腿一軟,再也支持不住,也跪了下去,滾倒在高太太的懷里,高太太緊抱著她的頭,淚珠滴滴答答地落下來,一面,她抽抽噎噎地說:“是媽不好,媽不該說那些話讓你難堪!都是媽不好,你……你原諒我這個老太婆,只是……只是抱孫心切呀!”</br>  “媽媽呀!”依云哭著叫,“其實我也急,你不知道,我也急呀!我跟您發(fā)誓,我從沒有避過孕,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并不是我不想要孩子,皓天他——他——他那么愛孩子,我就是為了他,也得生呀!我絕不是為了愛漂亮,為了身材而不要孩子,我急——急得很呀!”她撲在高太太懷中,泣不成聲了。</br>  高太太撫摸著她的頭發(fā),不住撫摸著,眼淚也不停地滾落。</br>  “依云,是媽錯怪了你,是媽冤枉了你,”她吸了吸鼻子,說,“反正事情過去了,你也別傷心了,孩子,遲早總會來的,是不?”她托起依云的下巴,反而給她擦起眼淚來了,“只要你存心要孩子,總是會生的,現(xiàn)在,醫(yī)藥又那么發(fā)達,求孩子并不是什么難事,對不對?”</br>  依云點了點頭,了解地望著高太太。</br>  “我會去看醫(yī)生?!彼p聲說,“我會的!”</br>  高皓天走過來了,看到母親和依云已言歸于好,他如釋重負地輕吐了一口氣。走到沙發(fā)邊,他坐下來,一手攬住母親,一手攬住依云,他認真地、誠懇地、一字一字地說:</br>  “你們兩個,是我生命里最親密的兩個女人,希望你們以后,再也沒有這種爭吵。如果有誰錯了,都算我的錯,我向你們兩個道歉,好不好?”</br>  高太太攬住兒子的頭,含淚說:</br>  “皓天,你沒有怪媽吧?”</br>  “媽,”皓天動容地說,“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他緊緊地挽住母親,又低頭對依云說:“依云,別哭了,其實完全是一件小事,人家結婚三四年才生頭胎的大有人在。為了這種事吵得家宅不和,鬧出去都給別人笑話!”他望望母親,又看看依云,“沒事了,是不是?現(xiàn)在,都心平氣和了,是不是?”</br>  高太太不說話,只是把依云更緊地挽進了自己懷里,依云也不說話,只是把頭依偎過去,于是,高皓天也不再說話,而把兩個女性的頭,都攬進了自己的懷抱中。</br>  碧菡悄悄地站起身來,悄悄地退開,悄悄地回到了自己房里。她不敢驚擾這動人的場面,她的眼睛濕漉漉的,躺在床上,她用手枕著頭,模糊地想,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里,原來連爭吵和眼淚都是甜蜜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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