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br> 臺灣的初夏,只有短短的一瞬,天氣就迅速地?zé)崃似饋怼A拢柦K日照射,連晚上都難得有一點涼風(fēng),整個臺北,熱得像一個大火爐。</br> 舞廳里有冷氣,可是,在人潮洶涌,樂聲喧器,煙霧氤氳里,那空氣仍然惡劣而混濁。碧菡已一連轉(zhuǎn)了好幾個臺子,和不同的人周旋于舞池之中。今晚的樂隊有點兒奇怪,動不動就是快華爾茲,她已經(jīng)轉(zhuǎn)得喘不過氣來,而且頭暈?zāi)垦!T谌ハ词珠g的時候,陳元攔住了她,對她低聲說:</br> “你最好請假回去,你的臉色壞極了。”</br> 到了洗手間,她面對著鏡子,看到的是一張脂粉都遮掩不住的、憔悴的臉龐!天!這種夜生活是要活人短命的!打開皮包,她取出粉撲和胭脂,在臉頰上添了一點顏色,對鏡自視,依舊蓋不住那份寥落與消瘦。無可奈何,這種紙醉金迷、歌衫舞影的歲月,只是一項慢性的謀殺。或者,自己應(yīng)該像陳元所說的,找一個有錢的老頭一嫁了之。但是,為什么腦中心里,就用不開那個陰魂不散的高皓天!長嘆一聲,她回到大廳里。那陳元正站在臺前,用他那憂郁的嗓音,又在唱他那支《一個小女孩》:</br> 當(dāng)我很小的時候,</br> 我認識一個小小的女孩……</br> 一個小女孩!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的小女孩,每個小女孩有屬于自己的小故事,這些“小故事”堆積成人類的一部歷史。她回到臺子邊,胖子禮貌地站起身來,幫她拉椅子,她坐下去,頭仍然暈暈沉沉的。胖子喜歡抽雪前,那雪前味沖鼻而來,奇怪,她以前很喜歡聞雪前的香味,現(xiàn)在卻覺得刺鼻欲嘔。她病了,她模糊地想,這燠熱的鬼天氣,她一定是中了暑。</br> “跳舞嗎?”胖子問。</br> 陳元已經(jīng)下了臺,現(xiàn)在是支快步的吉特巴。不能不跳,是嗎?你的職業(yè)是舞女!她下了舞池,旋轉(zhuǎn),旋轉(zhuǎn),再旋轉(zhuǎn)……舞廳也旋轉(zhuǎn)了起來,吊燈也旋轉(zhuǎn)了起來,桌子椅子都旋轉(zhuǎn)了起來……她喘口氣,伏在胖子的肩上。</br> “對不起,”她喃喃地說,“我病了。”</br> 胖子把她帶回座位,殷勤詢問要不要送她回家,她搖搖頭,努力和胃部一陣翻涌的逆潮作戰(zhàn)!天,希望不是胃病的重發(fā),這種關(guān)頭,她禁不起生病。可是,那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嚴重了,她起身告罪,回到洗手間,沖到馬桶旁邊,她立刻翻江倒海般嘔吐起來。</br> 一個名叫安娜的舞女也在洗手間里,她立刻走過她身邊,遞來一疊化妝紙。她吐完了,走到化妝臺前坐下,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安娜毫不在意地搽口紅,一面問:</br> “多久了?”</br> “什么?”她不解地蹙蹙眉。</br> 安娜在鏡子里對著她笑。</br> “你該避免這種麻煩呵,”她說,“不過,也沒關(guān)系,這種事總是防不勝防的,我有一個熟醫(yī)生,只要千把塊錢,就可以把它解決掉。”她轉(zhuǎn)過身子來,對她關(guān)心地看著。“這總不是第一次吧?”</br> 碧菡瞪視著安娜,她在說些什么?她在暗示什么?難道……難道……天哪,可能嗎?她深吸了口氣,心里在迅速地盤算著日子。哦!同居一年多,毫無消息。偶然的一度春風(fēng),竟會藍田種玉嗎?她的眼睛發(fā)亮了,興奮使她蒼白的面頰發(fā)紅,使她的呼吸急促,她熱烈地看著安娜:</br> “你是說,我可能有了……”</br> “當(dāng)然啦!”安娜莫名其妙地說,“你有麻煩了!”</br> “麻煩?”她低喊,眼睛更黑更亮,笑容在她的唇邊漾開,“這個‘麻煩’,可真來之不易呵!”喊完,她沖出了洗手間,留下安娜,兀自站在那兒發(fā)愣。</br> 向大班請了假,迫不及待地走出舞廳,看看表,才八點多鐘。附近就有一個婦產(chǎn)科醫(yī)院,似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營業(yè)。她走上了樓,醫(yī)生在嗎?是的,馬上可以檢查,她心跳而緊張,讓它成為事實吧!讓它成為事實吧!她愿意向全世界的神靈謝恩,如果她有了孩子!</br> 醫(yī)生來了,笑吟吟地問了幾個例行問題,說:</br> “我們馬上可以檢驗出來!”</br> “不要等好幾天嗎?”她緊張地問。</br> “不用,我們用荷爾蒙抗體檢驗,只要兩分鐘,就可以得到最精確的答案。”</br> 啊!這兩分鐘比兩個世紀(jì)還長!終于,醫(yī)生站在她面前,笑容滿面,顯然,憑醫(yī)生職業(yè)性的直覺,他也知道這年輕的女子是在期待中,而不是在擔(dān)憂中。</br> “恭喜你,你懷孕了。”</br> 謝謝天!碧菡狂喜地看著醫(yī)生,眼珠閃亮得像黑夜的星辰。</br> “醫(yī)生,你不會弄錯嗎?”</br> “弄錯?”醫(yī)生笑了,“科學(xué)是不會錯的!”他算了算,“預(yù)產(chǎn)期在明年二月初旬。”</br> 從醫(yī)院出來,碧菡實在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狂喜,她幾乎要在街頭跳起舞來。哦!如果高家知道!哦!如果皓天知道!如果依云知道!真是的,人生的事多么奇妙!她和皓天同居一年多,朝也盼,晚也盼,卻一點影子都沒有!誰知道這次的一項偶然,竟然成功。怪不得古人有“有意栽花花不發(fā),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句子呢!</br> 迎著晚風(fēng),她不再覺得天氣的燠熱,望著那川流不息的街車,望著那霓虹燈的閃爍,她只覺得,眼前的景物,是一片燦爛,一片光輝,在街邊呆站了五分鐘,她不知道這一刻該做些什么好。回去?不不,她需要有人分享這分喜悅。到高家去!到高家去!到高家去!她身體里每個細胞都在吶喊著:到高家去!告訴他們這個喜訊,讓他們每一個人來分沾這份狂喜!哦!到高家去!到高家去!</br> 再也不猶豫了,再也不考慮了!在這么大的喜悅下,還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猶豫和考慮的呢?叫了一輛計程車,她跳了上去,迫不及待地告訴了司機高家的地址。</br> 車子在街燈照耀的街道上疾馳,在街車中穿梭,她的心猛跳著,沉浸在那份極度的喜悅和意外中,她的頭昏沉沉的,心輕飄飄的,整個人像駕在云里,飄在霧里。她深深地靠在椅墊里,不能思議自己身體竟有另外一個小生命在成長,一個被熱愛的、被期盼的、被等待的小生命!</br> 到了高家門口,她伸手按鈴的時候,手都抖了。怎么說呢?怎么說呢?他們會怎么樣?皓天會怎么樣?高太太一定會樂得哭起來,依云一定會抱著她跳。皓天,哦,皓天,他的血液,竟在她身體里滋生!多奇妙!生命多奇妙!她靠在門框上,像等待了幾百年那么長久。</br> 門開了,阿蓮驚愕地張大了眼睛:</br> “哎呀!是俞小姐!”阿蓮叫著。</br> “他們都在家嗎?”她喘著氣問,人已經(jīng)沖進了客廳里。她收住腳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高皓天,他正坐在沙發(fā)中和依云談話,看到碧菡,他們都呆住了。</br> “碧菡?”暗天不太信任地喊,站起身來,“是你?碧菡?”</br> “是的,是我!”她喘著氣,臉上綻放著光彩,眼睛亮晶晶地瞪著他,一個抑制不住的笑容,浮漾在她的唇邊,“皓天,我來告訴你,你信嗎?我終于……終于……”她礙口地說了出來,“有了!”</br> 皓天死死地盯著她。</br> “有什么了?”他不解地問。</br> “有……”她大大地吸氣,“孩子呀!”她終于叫了出來,臉漲得通紅。看到皓天一臉愕然的樣子,她又急急地說:“你記得——記得到藍風(fēng)來找我的那個晚上嗎?世界上居然有這么巧的事情。”</br> 皓天的眉頭鎖了起來,緊盯著她,他的臉繃得緊緊的,絲毫笑容都沒有。碧菡瑟縮了,她張著嘴,怯怯地望著皓天,難道……難道……難道他已經(jīng)不想孩子了?</br> “真的,”皓天終于開了口,聲音冷得像北極的寒冰,“世界上竟有這么巧的事情!一年多以來,你不生孩子,那一次你就有了!”他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帶著一分嚴厲的批判的神情,“怎么?你那個歌手不認這個孩子嗎?”</br> 碧菡驚訝得不會說話了,張大了眼睛,她不信任似的看著皓天。天哪!人類多么殘忍!天哪!世事多么難料!天哪!天哪!天哪!轉(zhuǎn)過身子,她一語不發(fā)地就沖出了高家的大門。模糊中,她聽到依云在叫她,高太太也在叫她,但是,她只想趕快逃走,逃到遠遠的地方去,逃到遠遠的地方去!逃到世界的盡頭去!逃到非洲的沙漠或阿拉斯加的寒冰里去!電梯迅速地向下沉,她的心臟也跟著往下沉。來時的一腔狂熱,換成了滿腹慘痛,她奔出了公寓,跳上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回過頭來,問:</br> “去哪里?”</br> 去哪里?茫茫世界,還有何處可去?漠漠天涯,還能奔向何方?父兮生我,母兮鞠我,父在何方?母在何方?她下意識地用手按著肚子。孩子啊,你尚未成形,已無家可歸了。</br> “……你有了麻煩了……我認識一個醫(yī)生,只要千把塊錢,就可以把它解決掉……”安娜的話在她耳邊激蕩回響。拿掉它!拿掉它!拿掉它!為什么要讓一個無家可歸的小生命降生到世界上來?為什么要讓一個父親都不承認的孩子降生到世界上來?拿掉它!拿掉它!拿掉它!可是啊……可是,這孩子曾經(jīng)怎樣被期盼過,為了它,曾經(jīng)有三個人,付出了多少感情的代價!而今,它好不容易地來了,卻要被活生生地斬喪!天哪!人生的事情,還能多么滑稽!還能多么可笑?還能多么悲慘與凄涼!</br>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她很快地收拾了一個旅行袋,拿了自己手邊所有的錢,她走了。</br> 這邊,高家整個陷入了混亂里。</br> 眼見碧菡跑走,依云追到門口,但是,碧菡的電梯已經(jīng)下了樓,她從樓梯奔下去,一路叫著碧菡的名字,連續(xù)奔下八層樓,碧菡已經(jīng)連人影都沒有了。依云喘吁吁地回到樓上,只看到皓天用手支著頭,沉坐在沙發(fā)里,高繼善和高太太卻在一邊嚴厲地審問著他:</br> “你什么時候見過碧菡?”</br> “你怎么知道這孩子不是你的?”</br> “你什么時候和她同床過?”</br> “那歌手叫什么名字?”</br> “碧菡怎么有把握說孩子是你的?”</br> “假若孩子真的是你的怎么辦?”</br> 依云走過來,站在皓天的面前,她把手按在皓天的肩上,堅決地、肯定地說:</br> “皓天!去把碧菡追回來,那孩子是你的!”</br> 皓天抬起頭來,苦惱地、困惑地、不解地看著依云。</br> “我太了解碧菡,”依云說,“她不會撒謊,不會玩手段,她連墮落都不會,因為她太純潔!”她盯著他,“你居然不告訴我們,你已經(jīng)找到了她!為什么?”</br> 他搖頭。</br> “我不想再提那件事!”他苦惱地說,“是的,我找到過她,她和一個唱歌的年輕男人同居了!”</br> “你親眼看到他們同居嗎?”依云問。</br> 皓天愕然地望著依云,腦子里迅速地回憶著那天晚上的經(jīng)過情形。“你一定要制造出這樣一個人來,是嗎?有了這樣一個人,你就滿意了,是嗎?有了這樣一個人,你就對我放手了,是嗎?……”碧菡說過的話,在他腦子里一次又一次地回響。猛然間,他驚跳起來,向屋外沖去。</br> “你到哪里去?”依云喊。</br> “去找碧菡!”他的聲音消失在電梯里了。</br> 奔出了大廈,鉆進了汽車,憑印象去找碧菡住的地方,車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卻怎么樣都找不到那屋子。那晚,自己去時帶著酒意,走時滿懷怒氣,始終就沒有記過那門牌號碼。車子兜了半天,仍然不得要領(lǐng),他只得開往藍風(fēng)。</br> 走進藍風(fēng),大班迎了過來。不,曼妮今晚請假,不會再來了,他望著臺上,那歌手正在憂郁地唱著:</br> ……我對她沒有怨恨,</br> 更沒有責(zé)怪,</br> 我只是懷念著,懷念著:</br> 我生命里那個小小的女孩!</br> 他塞了一沓鈔票給領(lǐng)班,對他低低地說了兩句。然后,他站在門口等著,沒多久,陳元過來了,他推推太陽眼鏡,對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br> “你是誰?”他問,“找我干嗎?”</br> “我姓高,”他說,“我們見過。”</br> “哦!”陳元恍然大悟,“你就是曼妮的姐夫!怎樣呢?你要干什么?”</br> “我要找她!”他簡短地說,“請你告訴我,她在哪里?”</br> “奇怪,”陳元聳聳肩,“我怎么會知道?”</br> “你知道的!”皓天有些激怒,陳元那股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幼屗鷼猓搓愒菑念^到腳的不順眼,“你跟她那么熟,怎么會不知道她在哪里?”</br> “我知道也沒有義務(wù)要告訴你,是不是?”陳元問,充滿了挑釁的意味。</br> “你必須告訴我!”皓天又急又火又氣又疑心,“這是有關(guān)生死的事情。”</br> “誰的生死?”陳元莫名其妙地問。</br> “碧菡。如果——你沒有和她同居的話!”皓天終于沖口而出,“你和她同居過嗎?”</br> “我?”陳元的眼睛都快從鏡片后面躍了出來,“我和曼妮同居?你在說些什么鬼話?那個冰山美人從踏進藍風(fēng)以來,連和客人吃消夜都不去,這樣傻瓜的舞女是天下第一號,簡直可以拿貞節(jié)牌坊!我還能碰她?”他盯牢了高皓天,像在看一個怪物。“你有沒有神經(jīng)病?那個曼妮,她有她的愛情,我有我的愛情,我們都是傷心人,卻都別有懷抱!讓我告訴你,姓高的!很久以來,我就想揍你一頓,你窩囊,你沒有男子氣概,你不懂得女人!你害慘了曼妮!我真不懂,像你這樣的男人,怎么值得曼妮為你神魂顛倒,為你守身如玉!你居然來問我有沒有和曼妮同居!哈!還有比這個更可笑的問題嗎?”</br> 皓天望著陳元,在這一剎那間,他真想擁抱他,真想讓他痛揍一頓,揍得骨頭斷掉都沒關(guān)系!他吸了口氣,急急地說:</br> “你要揍我,以后再揍,請你趕快告訴我碧菡的住址,我就感激不盡了。”</br> 陳元的臉色變了。</br>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問,“她今晚來上過班,臉色壞透了,我叫她回家休息……”他注視著高皓天,迅速地說,“走!我?guī)阏宜ィ ?lt;/br> 五分鐘之后,他們來到了碧菡的房門口,陳元急促地按著門鈴,始終沒有人開門。皓天開始猛烈地拍打著門,叫著碧菡的名字。半晌,隔壁的房客被驚動了,伸出頭來,那是個老太太:</br> “她已經(jīng)搬走了。”她說。</br> “什么?”陳元問,“她昨天還住在這里。”</br> “是的,”老太太說,“一小時以前搬走了!”</br> “搬到什么地方去了?”皓天問。</br> “不知道。反正,她已經(jīng)搬走了!”</br> 房門合上了,老太太退回了屋里。高皓天呆呆地站著,和陳元面面相覷。好一會兒,皓天才喑啞地開了口:</br> “好了,你現(xiàn)在可以揍我了,揍得越重越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