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br> 大家默默地上了馬車，繼續向前行進。駕駛座上，坐著的是柳紅和簫劍。簫劍一反平日的灑脫不羈，變得非常沉默，拉著馬，駕著車，郁郁寡歡。柳紅看看他，看看道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半晌，簫劍忽然問柳紅：</br> “你認識小燕子多少年了？”</br> “快七年了！”柳紅算了算。</br> “那么，你認識她的時候，她只有十二歲？”</br> “是，和小鴿子差不多大，我自己也只有十五歲！我、小燕子，和柳青是一塊兒長大的，說實話，當初，我以為我哥會和小燕子在一起，后來，紫薇加入我們，我又以為我哥會和紫薇在一起，結果，他卻和金瑣在一塊兒了！我哥說，世界上的事，不能強求，該你的，跑不掉，不該你的，也求不來！”</br> 簫劍聽出柳紅話中有話，看了她一眼，又問：</br> “小燕子當初怎么會和你們在一起的，你還記得嗎？”</br> “記得！那年冬天，好冷！我和我哥去街頭賣藝，賺了一點錢，收攤的時候，小燕子搶了我們盤子里的幾個銅板就逃，我哥把她捉了回來，發現她冷得發抖，幾天沒吃飯了，剛剛才從一個虐待她的主人家逃出來，無家可歸。我和我哥，就把她收留下來，一直住在大雜院里，她那一點兒拳腳功夫，也是跟著大雜院里一個顧師傅學的，顧師傅幾年前去世了！說起來，小燕子的身世，是蠻可憐的！所以，她看到小鴿子這樣，就沒辦法不管了！”</br> 簫劍深思起來，眼中，凝聚著深刻的憐惜，嘆了口氣說：</br> “是啊！好可憐的小燕子，難為她，在這么多苦難的折磨下，居然長成一個堅強樂觀的姑娘，風吹不倒，雨打不倒，像一朵傲霜花。更加離奇的，是這樣的出身，居然會混進皇宮，當了格格，再歷經指婚、坐牢、砍頭……弄到今天這個地步，真是曲曲折折，匪夷所思。”</br> 柳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眼中，看到那么深切的關心和不舍，就體會到永琪為什么要吃醋了。</br> 車子里，小燕子摟著小鴿子坐著，生著悶氣，臉色非常難看。永琪臉色也非常難看，瞪著車窗外面。小鴿子了解是自己的問題，造成大家不高興，就很害怕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爾康和紫薇坐在一起，兩人不知道該勸誰才好。大家就靜悄悄地坐著，好久都沒有人說話。最后，還是爾康忍不住，打破了岑寂：</br> “好了！大家能夠相聚的日子，也沒有幾天了，能夠在一起的時候，還是珍惜一點吧！一旦分手，再相逢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br> 小燕子一驚，抬頭問：</br> “什么‘能夠相聚的日子，沒有幾天了’？誰要走？”就瞪著永琪，憋著氣問，“你還是決定要走，是不是？”</br> “你巴不得我要走，是不是？”永琪尖銳地問回去，抬高聲音說，“可惜不是，是你的那個‘哥們’要走！”</br> 小燕子、紫薇通通震動了。小燕子就驚呼起來：</br> “他要走？他為什么要走？這是什么意思？”她焦灼地看爾康，“真的嗎？”</br> “是！他說他只送我們到南陽！”</br> 小燕子一唬地從位子上跳了起來，沖著永琪嚷道：</br> “你干的好事！你把他逼走！想想看，那天我們在囚車上，如果沒有他及時出現，恐怕你們沒有那么順利劫成囚車。這一路，如果沒有他一站一站安排，為我們打架拼命，恐怕我們老早給瞌睡龍抓走了！紫薇如果沒有他，去找那個顧正救人，恐怕現在還陷在妓院里出不來……他為我們做了這么多事，你一點感激都沒有，一點感動都沒有，居然趕他走！你太沒風度了！”</br> 永琪一聽，臉都綠了，憋著氣，重重地說道：</br> “你放心，如果你這么舍不得他，你去把他留下來，我走就是了！”</br> 紫薇聽到這兒，也沉不住氣了，看著小燕子和永琪，不滿地說：</br> “你們兩個是怎么一回事，一定要把好好的一個大家庭拆散？我們這樣風雨同舟，共過這么多的患難，每一個人，都是家庭里的一員，許聚不許散！為什么要這樣輕易地說分手呢？一個小鴿子，跟我們只有一天的相聚，我們還舍不得和她分手！可是，簫劍、永琪和我們是多么深刻的關系，怎么可以一任性，就說分手？看樣子，你們男人，比我們女人還小氣！心胸豁達一點不好嗎？”</br> “你的意思，是我小氣，是我不夠豁達？”永琪瞪著紫薇，“就算看到什么不該看到的事，我也要裝聾作啞，是不是？”</br> 小燕子大怒：</br> “你說的是什么話？什么是‘不該看到’的？我光明正大，沒有做過一點偷偷摸摸的事，你不要在這兒胡說八道！你看不慣，盡管走好了！”</br> 小鴿子看到大家吵成這樣，就用手揉揉眼睛，很懂事地說：“各位哥哥姐姐，你們不要為我吵架了，我知道，你們不方便帶著我，隨你們把我留在哪里，都沒有關系，你們不要生氣了！”</br> 小燕子越想越氣，伸手敲了敲車頂，大叫：</br> “停車！停車！”</br> 簫劍和柳紅詫異地回頭。柳紅喊：</br> “你又要做什么？”</br> “我受不了！”小燕子大叫，“停車！我們把自己的問題，解決了再走！”</br> 馬車停下來了，所有的人，全部下了車。小燕子就嚷著：</br> “簫劍！你跟我說說清楚，你說，到了南陽，你就走了，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我們了？不管我們了？你不是說，要跟我們拜把子，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你還念了那首我聽不懂的詩，什么‘掉下地就是兄弟，親不親都沒關系’，說得那么好聽，原來你都是騙人的，是不是？”</br> 簫劍一愣，看看眾人，看看小燕子，勉強地說：</br> “我的意思是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大家總有一天要分手，早些分開也好！我還有我自己的路要走！”</br> 小燕子氣急敗壞地嚷：</br> “我不管天下有沒有‘不散的東西’，你不要轉文，你就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走定了？”</br> 簫劍看著這樣著急的小燕子，體會到她的熱情和焦灼，心中矛盾極了，沉聲說：</br> “除非……還有什么特殊的原因……”</br> “如果我‘拼命’留你呢？我‘拼命拼命拼命’留你呢？”小燕子沖口而出，看著大家，求助地說，“你們呢？要不要‘拼命’留他？”</br> 永琪臉色一僵。爾康和紫薇飛快交換了一個眼色。</br> 簫劍盯著小燕子，在小燕子坦白的真情下，眼神顯得又是深邃，又是感動，說：</br> “小燕子，你讓我好為難，好感動。我簫劍帶著一身的血海深仇，浪跡天涯，四海為家，不愿意自己被任何感情羈絆住！但是，自從認識了你們大家，親情、友情就把我綁得牢牢的！要和你們大家說再見，我也有許許多多的不舍得！可是……”</br> 紫薇忍不住往前一邁：</br> “沒有‘可是’了！簫劍，‘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讓我們這一群沒根沒蒂沒家的人，成為真正的兄弟姐妹吧！”</br> 簫劍一震，紫薇這句話，似乎刺進了他的內心深處。他的臉色變得非常蒼白了，幾乎是痛楚地看了小燕子一眼，轉向了永琪，帶著一股挑釁的神色問：</br> “永琪，你怎么說？”</br> 永琪迎視著他，正色說：</br> “簫劍！亮出你的底牌來！如果你是我們的‘兄弟’，我用我的生命來歡迎你；如果你是我們的‘敵人’，不要用‘兄弟’的面具來欺騙我們！”</br> 簫劍盯著永琪，忽然仰天大笑，笑得有點凄厲，說：</br> “哈哈！哈哈！經過了生生死死，風風雨雨，今天你要我亮出底牌，說出是敵是友？如果你的良知沒有辦法讓你體會出我是敵是友，你們這些朋友，我都白交了！既然已經被懷疑了，早散也是散，晚散也是散，各位珍重！簫劍去了！”</br> 簫劍說完，飛身而起，直奔曠野，揚長而去。</br> 小燕子大震，追在簫劍身后，狂喊：</br> “簫劍！要走，你帶我一起走！”</br> 永琪聽到小燕子這樣喊，氣得發暈。爾康一個箭步上間，拉下了小燕子，說：</br> “永琪！你帶著大家上車，往前走！我去追簫劍，馬上趕過來！”</br> 爾康就急追著簫劍而去。</br> 柳紅拉住了小燕子，不許她再去追。小燕子就跌坐在一塊石頭上，用手捧著下巴，眼淚落下來。永琪看到她這樣，又氣又痛又吃醋，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收拾這個殘局。柳紅拍拍小燕子的肩膀，安慰著：</br> “放心！簫劍只是負氣，爾康去追，一定會把他追回來的！兄弟姐妹拌嘴，總是難免，大家不要放在心里，也就沒事了！”</br> 小鴿子看到鬧成這樣，好難過，怯怯地走過去，抓住小燕子的手，落淚說：</br> “小燕子姐姐，你不要哭，到了下面一個城，你們找一個不兇的‘爹’，就把我賣了吧！還可以賣一點銀子！”</br> 小燕子聽了，更加傷心，把小鴿子往懷里緊緊地一摟，淚汪汪地喊：</br> “什么把你賣了？你是我的妹妹，哪有姐姐把妹妹賣掉的道理？小燕子哪里是這樣沒水平的人？哪里會這么沒良心，不是趕這個走，就是趕那個走！”</br> 永琪沖了過來，對小燕子一吼：</br> “你莫名其妙！”</br> “你才莫名其妙！”小燕子跳起來大喊。</br> 紫薇急忙抓住小燕子，說：</br> “我們大家上車吧，好不好？不要在這兒吹冷風了！一邊走，一邊等他們吧！永琪！你少說幾句吧！你駕車，好不好？”</br> 紫薇就拉著小燕子上車，柳紅也拉著小鴿子上車。永琪沉重地坐上駕駛座，無精打采地一拉馬韁。</br> 馬車向前轆轆而去。</br> 爾康在山上的一座亭子里，追到了簫劍。簫劍正坐在那兒郁悶地吹著簫，似乎要把重重心事，全部借簫聲發泄。爾康追了進來，喊：</br> “簫劍！”</br> 簫劍放下了簫，看著爾康，一嘆，說：</br> “你追我干什么？那兒一車子大大小小，幾乎沒有什么自衛的能力，你再跑開，他們幾個出了狀況，誰來保護？何況，紫薇眼睛剛好，車里又多了一個小鴿子……你趕快回去吧！”</br> 爾康凝視他，感動地說：</br> “你走得那么瀟灑，大步一邁，頭也不回！你的感情可沒有這樣瀟灑！幾句話就露了真情，既然這么關心大家，怎么能夠說走就走？”</br> “老實說，我無法忍受那個‘阿哥’！”簫劍悶悶地說。</br> “永琪本來就有一種‘刺猬病’這個病只有在遇到小燕子的事，才會發病！病一發，就會亂發神經，碰到人就刺，敵友不分，口不擇言！但是，癥狀來得急，去得快，等到癥狀減輕之后，他就會后悔得不得了！現在，你就把他看成一個正在發病的人，不要理他，等他病好了，他就又是一個最好的朋友了！”</br> “或者，他和我之間，是生來的‘天敵’，做不成朋友吧！”簫劍沉思地說。</br> 爾康怔了怔，深深地看著他，就認真地、坦白地問：</br> “簫劍！你是不是好喜歡小燕子？”</br> 簫劍坦然地看著爾康，正色說：</br> “我很喜歡她，非常非常喜歡她！我也很喜歡紫薇，非常非常喜歡紫薇！我的喜歡，根本不需要隱藏！我喜歡得坦坦蕩蕩，不夾雜一絲一毫的男女之情，對她們兩個，我從來沒有非分之想！永琪那樣想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br> 爾康眼睛一亮，就一掌拍向簫劍的肩：</br> “有你這幾句話，什么誤會都沒有了！簫劍！趕快回去吧！如果你真的走了，小燕子會哭死，會和永琪絕交，那，你造的孽就大了！再說，我們還真的缺少不了你，這一路，你是我們大家的支柱！”就對簫劍一抱拳，“在下福爾康，代表我們那個回憶城的大家族，‘拼命拼命’地留你！”</br> 簫劍臉色好看多了，但是，仍然猶豫著。</br> 爾康再一揖：</br> “拜托，簫大俠，那兒，有一車子大大小小，幾乎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我呢，曾經發過誓，絕對不讓紫薇離開我的視線……現在，我已經心急如焚，就怕他們出問題！如果你是一個好漢，就把所有的別扭，一起咽下吧！”</br> 簫劍聽了，想著那一車的大大小小，心里的擔心就像海浪一樣涌上來。他一甩頭，壓下了自己的驕傲，抓起他的簫和劍。</br> “走吧！”</br> 兩人就急急地追著馬車而去。</br> 爾康和簫劍還沒有追上來，馬車駛進了一個柿子林，樹上柿子累累。</br> 小燕子看到車窗外的柿子林，帶著一肚子的怒氣，拍打著車頂，大叫：</br> “停車！停車！我要下車！”</br> 永琪停下了車子。小燕子立刻跳下車，大喊：</br> “小鴿子、柳紅、紫薇，下車來幫忙！”</br> 大家不知道小燕子要干什么，全體下車。小燕子就對永琪氣沖沖地說：</br> “如果你看不慣，你現在就把眼睛閉起來！因為，我要開始偷柿子了！我要把這整片林子，偷得一個也不剩！”</br> 她說完，就跳上一棵樹，把樹上的柿子，一陣拳打腳踢，柿子就一個個掉下地。她高聲喊著：</br> “小鴿子！把柿子搬到馬車里去！”</br> 小鴿子覺得好好玩，笑著到處撿柿子：</br> “我來撿！我來搬！”</br> 紫薇覺得不大好，仰頭看著小燕子，喊：</br> “不要摘了！快下來！你生氣，也要認清對象嘛！這個柿子林也沒有惹你！你把人家農人的柿子都采了，人家怎么辦？”</br> 永琪抬頭看著發瘋一樣采著柿子的小燕子，真是啼笑皆非，又無可奈何。忍著氣，他喊著：</br> “小燕子！你下來！”</br> “我為什么要下來？”</br> “你跟我生氣，就沖著我來，去折騰一些啞巴柿子，算什么……”</br> 永琪一句話沒說完，小燕子對著他的臉，扔了一個柿子下來，正好打在他臉上，頓時，柿子開花，永琪一臉的柿子汁。紫薇叫：</br> “哎呀！小燕子……你實在太過分了！”就趕快掏出帕子，幫永琪擦著臉。</br> 永琪這一怒，非同小可，大罵：</br> “你這個不知好歹，沒有風度的瘋子！你去發瘋吧！我希望你被一百只大兇狗咬得體無完膚！”</br> “我希望你被一千只大瘋狗咬得亂七八糟！一萬只！十萬只……”小燕子喊了回去，一面喊，一面把柿子不斷地丟下來，“小鴿子，趕快撿！”</br> 小鴿子就忙不迭地撿柿子。柳紅跳著腳喊：</br> “這是怎么了？快把人家的柿子采光了！小燕子，你采這么多柿子，要做什么？我們也吃不完！”</br> 小燕子采完了一棵柿子樹，又跳上另外一棵柿子樹，繼續噼里啪啦，把柿子往下丟。永琪干脆坐到馬車駕駛座上去生氣，根本不看她。</br> 轉眼間，地上堆了一堆的柿子，小鶴子還在跑來跑去地撿。</br> 小燕子已經采禿了好幾棵樹，每采完一棵，就跳上另外一棵。柳紅和紫薇阻止不了，只得坐在一株柿子樹下，無可奈何地看著小燕子。</br> 忽然，有個農婦，手里牽著一個孩子，懷里抱著一個孩子，身后還跟了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六個孩子，個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跌跌沖沖地跑來。農婦大喊著：</br> “是誰在采我們的柿子？”抬頭一看，大驚失色，狂叫，“柿子！柿子……”</br> 永琪一看不妙，急忙喊：</br> “小燕子！人家放狗來了！”</br> 小燕子一聽，大驚，從樹上跳了下來。紫薇急忙走上前去，對農婦喊著說：</br> “不要慌，不要慌！我們付錢！你算一算，要多少錢？我們買！”</br> 柳紅就掏出錢袋，倒出錢袋里所有的銅板，問：</br> “這些夠不夠？”</br> 農婦一臉憔悴，滿眼傷痛，心不在焉地看看柳紅，又抬頭去看柿子樹，忽然悲從中來，放聲大哭，邊哭邊喊：</br> “孩子的爹，你為什么走得這么急？我連幾棵柿子樹都保護不好！昨天給人偷采了一大堆，今天又給人偷采！如果我不趕過來，整個林子都給人偷光了！孩子的爹，你這樣一走，丟給我八個孩子，要我怎么辦啊？”</br> 農婦一面說著，就抱著一棵柿子樹，痛哭失聲。幾個孩子，看到母親如此，也跟著放聲痛哭起來，喊爹的喊爹，喊娘的喊娘，好生凄慘。</br> 小燕子這一下，完全嚇愣了。紫薇、柳紅、永琪、小鴿子都驚呆了。</br> 農婦和孩子們這一哭，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小燕子被他們弄得手足無措，悔不當初，就急急地跑過來，一把拉住農婦，哀聲喊道：</br>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安心的，不是真的要偷你的柿子，對不起……我給你錢，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你……別哭了啦！是我不好啦！你看你看，我這兒還有一塊碎銀子……”她掏出自己的錢袋，把所有的錢，全部倒在農婦手中，“給你！給你！都給你！求求你不要哭了啦……”</br> 但是，農婦已經越哭越痛，哀哀不能止：</br> “孩子的爹……回來啊……我不能沒有你啊……你為什么要走……我好慘啊！柿子都給人偷了，我怎么辦啊？孩子的爹啊……”</br> 紫薇、永琪、柳紅全部被她哭得心碎腸斷。紫薇就喊著說：</br> “我們把所有的錢，全部湊起來，看看有多少，都給她吧！這孤兒寡婦的，比我們還需要錢！”</br> 幾個人就忙著翻錢袋，把所有的錢，全部塞進農婦手里。</br>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這些錢，拿去給孩子做幾件衣裳……算我們買了你那些柿子！你看……好多錢！”柳紅說。</br> 農婦仍然哭不停。小鴿子把自己口袋里兩個銅板也掏出來，塞進農婦手里。</br> 小燕子看到農婦還是哀哭不已，一急，跑到馬車上，把棉被也抱了過來，喊著：</br> “棉被也給你！算我賠給你的，好了吧？對不起嘛！我錯了嘛！”</br> 紫薇把脖子上的金鏈子一摘，也塞進農婦手里：</br> “瞧！還有我的金鏈子，也給你！給你！”</br> “紫薇，那是你娘留給你的紀念品啊！”小燕子驚喊。</br> “沒辦法了！”</br> 永琪把衣帶上的玉佩摘了下來，趕緊搶回紫薇的項鏈，把玉佩塞進農婦手中。</br> “玉佩給你！那條項鏈要還給紫薇！好歹是紫薇的紀念品，爾康從那些官兵手里追回來的，不能送人！”</br> 小鴿子又從馬車上，抱下來好幾件她的新衣服，堆進農婦手中，說：</br> “紫薇姐姐買給我的新衣服，全部給你，給那個妹妹穿！”指指農婦身邊的女孩。</br> 農婦看到收獲如此豐富，喜出望外，這才破涕為笑，抽抽噎噎地說：</br> “那……那……那些柿子，你們搬走！賣給你們了！”</br> 小燕子、紫薇、柳紅、永琪、小鴿子看到農婦不哭了，就趕快搬柿子，把柿子搬上馬車去。</br> 正在這時，爾康和簫劍趕來了，一見大驚。爾康莫名其妙地問：</br> “你們大家在干什么？”</br> 紫薇生怕再把農婦的眼淚引出來，急急地說：</br> “趕快來幫忙搬柿子，我們買了好多柿子！什么話都不要問，也不要發表意見！幫忙搬就對了！”</br> 爾康和簫劍滿臉狐疑，只得什么話都不問，拼命幫忙搬柿子。永琪看到簫劍回來了，也不知道是憂是喜，埋著頭搬柿子。小燕子看到簫劍，好安慰，一面搬柿子，一面給了簫劍一個微笑。</br> 永琪看到這個微笑，心里又打翻了調味瓶，滿臉懊惱。</br> 這天下午，大家到了一個小鎮。為了處理成堆的柿子，也為了囊空如洗，大家弄了一輛板車，上面堆滿了柿子。大家在街上賣柿子。</br> 小燕子推著車，柳紅拉著車。小鴿子跟在車子旁邊，吆喝著：</br> “賣柿子啊！賣柿子啊！又香又大的柿子！又紅又甜的柿子！一斤只要五個銅板！大賤賣啊！趕快來買啊！”</br> 爾康、永琪、簫劍、紫薇跟在板車后面，議論紛紛。爾康看著永琪說：</br> “永琪，你真是天才，怎么會讓她們幾個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拿去買了柿子？現在，又辛辛苦苦地賣柿子！我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br> “你還是不要想比較好，碰到小燕子，什么離譜的事都會發生，買了一車子的柿子，有什么了不起？只能算是小狀況了！”永琪氣呼呼地說。</br> 簫劍忍不住插口說：</br> “買了一大車的柿子也就罷了，怎么會把棉被、衣服……都拿去交換柿子呢？”</br> 永琪白了簫劍一眼，沒好氣地說：</br> “那有什么稀奇？連我身上的玉佩都給人了！”</br> “什么？你的玉佩都給人了？就為了這些柿子？”爾康大驚。</br> “可不是！總不能讓紫薇把她母親給她的項鏈，就這樣送掉了吧？”</br> “你們是不是遇到詐術了？”簫劍驚得睜大了眼睛，“我要回到那個柿子林，給你們討回公道！”</br> 紫薇伸手一拉簫劍：</br> “你千萬別去！沒有人詐我們，是我們心甘情愿買的柿子！不要研究了，趕快幫忙賣柿子吧！如果賣不掉，我們今晚連住客棧的錢都沒有了！”</br> 紫薇就奔上前去，也幫著小鴿子吆喝：</br> “賣柿子啊！賣柿子啊！五個銅板一斤！十二個銅板三斤！快來買啊！”</br> 有幾個路人就停了下來。</br> “這么便宜的柿子啊？好，我買一斤！”</br> 小燕子急忙抓起秤，笑嘻嘻地說：</br> “買一斤，送一斤！”看著秤，問爾康，“爾康！一斤的符號是哪一個？”</br> 爾康傻了，看著那個秤：</br> “嘿嘿！你問倒我了，我還沒有賣過東西！”</br> “馬馬虎虎稱一稱就好了！”紫薇說。</br> 小燕子秤著柿子，稱來稱去，秤砣都無法平衡，柿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小燕子干脆抱了一大堆柿子，給那個路人，說：</br> “都給你，都給你……就算一斤吧！五個銅板！”</br> 路人給了五個銅板，抱著柿子，歡天喜地地去了。柳紅說：</br> “你那堆柿子，起碼有三斤了！”</br> “管他！我現在看到這些柿子就頭痛，只想趕快脫手！”小燕子就大叫，“賣柿子啊！買一斤送兩斤啊！賣柿子啊，賣柿子啊……買一斤送三斤啊……”越叫越大聲，越叫越便宜。</br> 小鴿子也跟著喊：</br> “賣柿子啊！賣柿子啊！又甜又大的柿子，買一斤送兩斤啊……”</br> 永琪看著那一車子的柿子，搖了搖頭，思前想后，真是不勝感慨：</br> “自從離開皇宮，什么奇奇怪怪的情況都發生了！居然落魄到來賣柿子，真是不可思議！”</br> 同一時間，乾隆正在延禧宮接見李大人，令妃焦急地站在一旁。</br> “什么？紫薇瞎了？爾康受傷了？永琪和小燕子在街頭賣藝？怎么會弄得那么慘？你們既然發現了，為什么不讓太醫給他們治療，還讓他們帶傷逃走？”乾隆震驚地問。</br> 乾隆身邊的令妃，更是聽得心驚膽戰，急急地問：</br> “李大人！你親眼看見的嗎？”</br> “回皇上，回娘娘！卑職親眼看到福大人的手臂，纏著厚厚的繃帶，也親眼看到，五阿哥和還珠格格在賣藝……卑職曾經一再告訴五阿哥和格格，皇上心存仁慈，不要他們的腦袋，但是，他們仍然頑強抵抗！卑職生怕一個閃失，會讓他們傷上加傷，不敢窮追猛打！等到他們逃走之后，再細細打聽，才知道這些日子，他們一直藏在洛陽，遍訪洛陽的名醫，因為，紫薇格格瞎了，福大爺和五阿哥都受了刀傷，至于金瑣那個丫頭，聽說掉落懸崖，已經香消玉殞了！”</br> 乾隆踉蹌一退，令妃臉色慘變。</br> “朕不是一再跟你們說，暗訪！暗訪！暗訪是什么？你們聽不懂嗎？發現了蹤跡，為什么要追他們？為什么不讓人快馬加鞭，趕回來報告朕？現在，有人跟著他們嗎？他們去了哪里？”乾隆焦灼地問。</br> “臣慚愧，又把人跟丟了！臣已經派人，四面八方去追查了！他們傷的傷，瞎的瞎，身上又沒錢，想必走不遠！”李大人慚愧地說。</br> 乾隆實在太震驚和心痛了，在室內走來走去。</br> “紫薇瞎了？瞎了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睛受傷了嗎？”他一個站定，對李大人情急地說道，“你再去洛陽，把那些給他們看過病的大夫，通通帶進宮來，朕要親自詢問，到底他們傷成怎樣！”</br> “喳！臣遵旨！”李大人就從袖子里拿出一張信箋，“這是臣在他們住過的四合院里，找到的一首詩，不知是誰寫的，皇上要不要過目？”</br> 李大人送上詩箋，乾隆急急地打開來看，令妃也伸頭一起看。</br> “是爾康的字！”乾隆說，就念道，“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念完，心中一陣痙攣，抬頭盯著李大人，“什么‘千錘萬鑿’‘烈火焚燒’‘粉身碎骨’！爾康用了這么強烈的句子！他們瞎的瞎，傷的傷，死的死……你們到底在做什么？怎么會把他們逼到這個地步？如果不是慘烈到不可收拾，爾康不會寫‘要留清白在人間’！他們根本就抱著必死的心態在反抗！朕不是說得清清楚楚，不能傷害他們嗎？”</br> “皇上！”李大人惶恐地說，“卑職絕對沒有對他們用武力，不知道他們怎么會傷亡慘重。還珠格格和臣短兵相接，口口聲聲喊著，皇上要把他們‘殺無赦’！不知道皇上派了幾組人馬在追他們？會不會其他的追兵下了殺手？”</br> 乾隆震動地睜大眼睛，深思片刻，急急地說：</br> “你趕快再去追查他們的下落，這次，再也不可以打草驚蛇，發現蹤跡，就火速回來報告朕！誰要是再傷害他們一根寒毛，朕就把他斬了！快去！”</br> 李大人渾身冷汗，一迭連聲地應道：</br> “臣遵旨！臣遵旨！”</br> 李大人退下。令妃就情急地上前，拉住了乾隆的衣袖，說：</br> “皇上！爾康這首詩，大有絕筆的意味！是怎樣絕望的情況下，他才會這樣寫！紫薇如果瞎了，爾康大概也心碎了，他們一定很慘很慘！逼到五阿哥跑江湖賣藝，連暴露身份都顧不得了，可見他們已經走投無路！皇上再不救他們，恐怕這一生，要再見面就難了！”</br> 乾隆瞪著令妃，方寸已亂。</br> “朕要怎么救他們？他們現在人在什么地方，朕都不知道！”</br> “皇上！你還不肯傳福倫嗎？畢竟，他們是父子連心啊！這個追査的行動，你就不要交給李大人秦大人他們，交給福倫吧！只有福倫，會顧全他們的安全，不會痛下殺手！”</br> 乾隆投降了，連聲喊道：</br> “來人呀！來人呀！傳福倫立刻進宮！”</br> 福倫火速進宮，乾隆也不掩飾他的著急了，簡單明了地下了命令：</br> “福倫，爾康逃獄的事，朕現在一概都不追究了！你趕快帶幾百人馬，去洛陽一帶找尋紫薇他們！聽說紫薇眼睛已經瞎了，爾康、永琪都已受傷，到底情形怎樣，朕并不清楚！李德勝跟他們見到了面，你可以仔細地問一問經過情形！你找到他們，就告訴他們，香妃娘娘的事，朕已經不再生氣了！他們幾個的大罪，朕也赦免了！讓他們馬上回宮，朕還是和以前一樣重視他們！告訴紫薇，最好的大夫，都在皇宮，回了家，再慢慢治眼睛，朕一定讓她復明！”</br> 福倫匍匐在地，老淚縱橫了：</br> “皇上圣明！謝皇上恩典！臣立刻出發去找他們，把皇上的恩典告訴他們！”</br> “福倫！你帶著朕的旨意，千萬千萬找到他們，告訴永琪和爾康，他們永遠是朕心愛的兒子和臣子，這次的劫囚和出走，朕就算是一次‘家庭問題’。紫薇說過，家和萬事興！朕很想念他們大家，漱芳齋也為她們空著，在外面吃苦受罪，餐風飲露，不是辦法！還是回家最好！”</br> “是！是！是！臣只要能夠找到他們，一定把他們帶回來！”</br> “關于紫薇瞎了，爾康受傷的事，就瞞著福晉吧，免得又多一個擔心的人！快去！把李德勝和祝祥的人馬，全部合并到你這兒來，統籌由你管，免得他們幾個看到追兵就盲目奔逃，再受到無謂的傷害！并且記著，有任何的消息，馬上派人連夜快馬加鞭，回來報告！”</br> 福倫感動至深，再拜于地：</br> “皇上隆恩，臣福倫代替不孝子爾康，給皇上磕頭了！”</br> 福倫磕下頭去，然后起身，領旨而去了。</br> 乾隆拿起爾康那首詩，一看再看。</br> “會不會確實不只朕的人馬在追捕他們？會不會有人借此機會下殺手？”</br> 乾隆一個震動，眼神深邃而銳利起來。</br> 于是，乾隆到了坤寧宮。</br> 皇后帶著容嬤嬤宮女們，疾步迎了出來。皇后受寵若驚地，連忙請安：</br> “皇上！怎么今兒個有空過來？臣妾恭迎皇上！”</br> 容嬤嬤早就匍匐于地。</br> “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br> 乾隆往房里一站，看了看四周，對宮女和太監們揮揮手：</br> “你們都下去，讓容嬤嬤在這兒侍候著，就夠了！”</br> “喳！”太監、宮女退下。</br> 容嬤嬤急忙倒茶，和皇后悄悄地交換眼光，有些緊張。</br> 乾隆看到閑雜人等，都已退下，就嚴肅地盯著皇后，開門見山地問：</br> “皇后！朕今天來這里，是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你，希望你誠實地答復朕！”</br> “是！臣妾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皇后一凜。</br> “那就好！如果你不誠實回答，朕也會調査！朕要問你，自從小燕子和永琪他們出走以后，你有沒有派人去追殺他們？”</br> 皇后嚇得渾身一顫，容嬤嬤也跟著變色，皇后立刻喊冤：</br> “皇上！是誰又跟你打小報告，冤枉臣妾？臣妾每天在深宮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要派人手，也派不出呀！這是絕對沒有的事！不信，你問容嬤嬤！”</br> 容嬤嬤趕緊上前，躬身說道：</br> “皇上圣明！只怕有人造謠生事，皇上千萬不要中計！自從上次皇上交代，要娘娘守在坤寧宮少出門，娘娘就虔誠禮佛，每天心香一束，在佛堂里念經，除了去慈寧宮給老佛爺請安以外，幾乎都不出門，絕對沒有派人出宮的事！”</br> 乾隆冷冷地看著容嬤嬤，再看皇后。</br> “你們說的都是實話？”</br> “千真萬確！如果臣妾說謊，臣妾會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地！”皇后說。</br> “皇上圣明！千真萬確！千真萬確……”容嬤嬤也一迭連聲地說。</br> 乾隆突然一拍桌子，大吼：</br> “但是，朕已經得到密報，你派人一路追殺他們，幾次痛下殺手，還假傳圣旨，說朕要‘殺無赦’！”</br> 皇后大驚，嚇得面無人色。容嬤嬤不禁發抖了。</br> “冤枉啊！皇上！是誰說的？不妨讓他出來對質……”</br> 皇后一句話沒說完，外面忽然傳來奶娘的驚呼：</br> “十二阿哥！千萬別進去！你皇阿瑪在和皇額娘說話，不可以去打擾……”</br> 皇后和容嬤嬤做賊心虛，一聽之下，就慌慌張張、手忙腳亂地往門口跑，想阻止永璂進門，生怕永璂口沒遮攔，把巴朗給供出來。</br> 容嬤嬤把門開了一條小縫，低聲喝阻：</br> “奶娘！快帶他下去！這樣大呼小叫，當心我拆了你的骨頭，扒了你的皮！”</br> 皇后也緊緊張張地撲在門上，說：</br> “永璂！去別的地方玩……快去快去！”</br> 乾隆本來只是想詐一詐皇后，現在，看到兩人的緊張，不禁大疑，就喊道：</br> “是永璂嗎？讓他進來！”</br> 皇后沒轍了，臉色蒼白地打開房門。</br> 永璂直奔進來，一把就抓住了乾隆的手，急急地喊：</br> “皇阿瑪！你快救救紫薇姐姐和小燕子姐姐，不要砍她們的頭了！紫薇姐姐眼睛已經瞎了，爾康哥哥挨了兩刀，快死了，五阿哥也挨了一刀……”</br> “永璂！你從哪兒聽來這些閑話？不要胡說八道了……”皇后急喊。</br> 乾隆聽了永璂這幾句話，腦子里轟然一響。沒料到，這個坤寧宮，早就知道紫薇瞎了，爾康、永琪受傷的事！他站直了身子，緊緊地盯著皇后，大吼一聲：</br> “你還說沒有派人追殺他們？朕明白了！朕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他們見了人就沒命地逃，怪不得傷亡慘重……皇后啊皇后！這一次，你的禍闖大了，他們幾個，有任何閃失，朕要從你身上討回來！你等著吧！紫薇瞎了，你也會跟著瞎！爾康、永琪受了多少傷，你也會跟著傷！朕等著跟你算賬！”</br> 皇后踉蹌一退，臉色慘白。</br> 容嬤嬤匍匐在地，顫聲急呼：</br> “皇上圣明！十二阿哥還小，聽來幾句閑話，皇上怎能扣在娘娘身上？娘娘什么都不知道啊……”</br> 乾隆對著容嬤嬤一踹，咬牙切齒地說：</br> “容嬤嬤，朕留著你的腦袋，等到找到他們，再跟你算賬！你最好燒香拜佛，祈禱他們幾個沒事，要不然，你會死得很慘！”</br> 乾隆說完，一拍手，大喊：</br> “來人呀！來人呀！”</br> 太監侍衛等人，一擁而入，站了黑壓壓一屋子。乾隆聲色俱厲地喊道：</br> “喀什汗！馬上把這個坤寧宮，給朕嚴密看守起來，不許任何人出去，也不許任何人進來！奶娘，把十二阿哥帶到延禧宮，暫時由令妃娘娘照顧！”</br> “喳！奴才遵命！”侍衛大聲應道。</br> 奶娘就把嚇傻了的永璂往外拉。</br> 皇后這一下，嚇慌了，撲跪在地，一把抱住了永璂，放聲痛哭，喊著：</br> “不要！不要！不要搶走永璂，他是我唯一擁有的……我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永璂，他是我的命，是我的一切……不要帶走他……皇上，我求求你！求求你……你不是說過，為了永璂，要原諒我嗎……”</br> “朕給了你幾百次機會，你完全不知悔改！永璂跟在你這樣的娘身邊，有什么好處？在他變得跟你一樣不仁不義、心狠手辣之前，朕要救下他來！”乾隆大喊，“奶娘，還耽擱什么，帶走！”</br> 奶娘就去拉永璂。永璂驀然明白了，死命地抱住了皇后，慘叫起來：</br> “皇額娘！皇額娘！我不要跟你分開啊……皇額娘！額娘！娘……我不要走啊……”他抬頭看乾隆，哀聲大喊，“皇阿瑪！為什么要我和皇額娘分開？我不要去令妃娘娘那兒，我要我自己的親娘啊……”</br> 永璂喊得慘烈，皇后抱著他，哭得泣不成聲。</br> 容嬤嬤跪在皇后身邊，看到這種情形，早就淚流滿面，對乾隆邊哭邊拜：</br> “皇上！娘娘就算有千般錯，萬般錯，母愛沒有錯啊！”</br> 乾隆看到哭成一團的母子，心都碎了，啞聲地說：</br> “千般錯，萬般錯，母愛沒有錯！那么，別人的孩子，就可以下殺手嗎？別人的母愛，要怎么辦？”</br> 皇后匍匐在地，痛哭道：</br> “皇上請開恩！臣妾知罪了！皇上請開恩……”</br> 正鬧得不可開交，外面傳來太監大聲的通報：</br> “老佛爺駕到！”</br> 原來，還是有皇后的心腹，去慈寧宮報信了。</br> 乾隆眉頭一皺，太后已經扶著晴兒，疾步走進。乾隆只好請安：</br> “老佛爺吉祥！”</br> “皇帝，又發生什么事情了？聽說皇帝在坤寧宮大發脾氣，我只好連忙趕來……”太后不分青紅皂白，就急忙勸架，“皇帝，皇后貴為國母，你好歹也要顧念夫妻之情，不要動不動就紅眉毛，綠眼睛的！怎么把永璂也弄哭了？”就去拉永璂，“永璂，怎么啦？”</br> “老佛爺！”永璂哭著喊，“我不要離開皇額娘……請你幫我求求皇阿瑪，讓我跟著我娘，我不要去令妃娘娘那兒……”</br> “皇帝，”太后大驚，“你為什么要拆散他們母子？”</br> 晴兒見永璂哭得傷心，就急忙上前求情：</br> “皇上，不論皇后娘娘讓您怎樣生氣，十二阿哥還小，他沒有過錯！親娘的照顧，是無法取代的！請皇上開恩，不要讓十二阿哥傷心！”</br> 乾隆看到這種局面，知道今天想處置皇后，大概是不行了。再看滿臉淚痕的永璂，知道晴兒那句“親娘的照顧，是無法取代的”，確實是真理。可恨呀可恨，上有老，下有小，如何是好？他心灰意冷，搖頭一嘆：</br> “好了！看在老佛爺面子上，看在晴兒面子上，永璂暫時留下！老佛爺，朕什么話都懶得說了，皇后做了些什么，讓她自己告訴你吧！”</br> 乾隆掉頭就走，走到門口，又驀然回頭，對太后說：</br> “聽說紫薇瞎了，爾康、永琪都受了傷，金瑣死了……朕現在已經下令福倫，去把他們找到帶回來！皇額娘，如果他們回來了，朕希望這個皇宮，是他們幾個溫暖的家，給他們治病養傷，朕對他們的所作所為，一概不追究了！希望老佛爺也慈悲為懷，不要再把他們逼走了！”</br> 乾隆說完，掉頭而去。</br> 太后和晴兒，乍然聽到紫薇他們，瞎的瞎，傷的傷，死的死，都驚呆了。尤其晴兒，只覺得腦子里轟然一響，整顆心都沉進了地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